(三)
“收繳到的就是這個東西,看上去很像東海叛逆的‘聖丹’”
桌上擺着半個栗子大小的黑丸,是從一整個圓形藥丸劑上剖下來的。肉眼能從斷面上看到幾絲毛髮,剩下都是灰黑色膏狀物,乍看上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那半我去檢驗,有糞便,血液,用石膏粉固定成型。”阿萊塔納向旋風彙報他的調查結果。沒有儀器設備,只能靠放大鏡,還有個人的偵察經驗。“分不清糞便和血液是不是人的。”
作爲方面軍總帶領,少不了到各地視察部隊。現在,旋風帶着兩千親兵在恆河大教區登陸,檢查當地護教陸軍的裝備庫存。除江布爾隨行外,阿萊塔納先期帶着他的秘密情報人員進入當地。現在,這支不在編制的隊伍已經擴大到一千五百人,由旋風挪用軍費供養,專門替他打探情況。護教軍本有自己的情報組織,但是承平多年,早已廢馳。
旋風要過放大鏡,用鑷子夾起半顆黑丸,親自驗看一番。幹稽察隊時,他曾經檢驗過泡在河裡的腐屍,眼前這東西雖然污穢,比那些仍然好得多。
“你懷疑這裡還有東海餘黨?”
不少古代巫術都將人體穢物作爲靈丹妙藥,甚至以服食宗教領袖的糞便爲榮。在公開的教義上,蓋婭真理教反對巫術。但是隨着民智一天天封閉,巫術之風逐漸流行,甚至傳到教內。始基派尤信此道,每每以東海大師左乾本人的糞便爲信物。桌上擺的這種東西,旋風就曾經在魔都廢墟里查獲過。
自從在德瑪隆功大教區發現木匠使用巫術後,阿萊塔納受命追根溯源,一直查到一個隱居恆河岸邊的黑人巫師。有旋風撐腰,阿萊塔納越過當地治安軍和稽察隊,帶人抓捕巫師和他的同夥,抄沒了製備巫術用品的密室。除了這顆類似聖丹的黑丸,他還找到了更多的東西。其中有個小小的人頭骨,裡面裝着用血浸泡的芥子,血液已經凝固成黑褐色。
“這是個孩子的骨頭?”旋風問道。
“必須要亂輪後生下的孩子,他們用他的頭骨驅鬼。這東西也應該是他的。”阿萊塔納拿起旁邊的一張皮革,已經裁去四肢,僅剩軀幹部位,隱約可見人類肚臍。上面繪製着不屬於任何語言的宗教符號。旋風看到此物,想起蘇吉拉納救下的那個嬰兒,看來民間用孩子行巫術的事情層出不窮。
阿萊塔納又拿過一盞油燈,式樣和一般真理堂中使用的宗教法器並無二致。阿萊塔納用鑷子取出它的燈芯,請旋風在放大鏡下面觀看。
“這種燈芯用人的頭髮擰成。”
這就是那個父母亂輪所生孩子的頭髮。當地巫術認爲,只有找到一個道德上有邪惡來源的孩子,將他的肉體粉碎、焚燒,才能驅邪辟禍。孩子的內臟和腦都被挖出來剁碎,與麪粉揉在一起,烤製成餅用於祭祀。據說巫師作此法後,可將某人精氣收集到餅裡,焚燒之後,這人就會精氣喪失,非病即衰。
“這……他不會用動物內臟代替嗎?”旋風見識過各種人間邪惡,可一時還承受不了這件事。
“對普通客戶可能會這樣做,這次的客戶位高權重,他必須要保證貨真價實。”
“是誰找巫師搞秘密祭祀?”
“很可能是尼薩卡本人!”
尼布萊•尼薩卡,祖魯族黑人,和稽察總監瑪辛加不僅同鄉,而且同齡。十幾年前,尼薩卡從稽察隊序列中離隊,成爲專業教士。但是不同於旋風,尼薩卡離開稽察隊是受同門委託,到教士序列中擴展勢力,所以仍和稽察高官來往緊密,後來更把女兒嫁給瑪辛加。尼薩卡手裡還有張選舉教主的票,更可以讓瑪辛加將影響力滲入教士團。
正如巴班吉奧所說,大教士以德服衆,並無法力。然而某些官方教士本人卻相信民間巫術,遇病服食丹藥,興建薩蒂揚要看風水,出行或者辦事要占卜吉凶。堂堂大教士不能公開相信民間巫術,便在自己左右私養巫師,或者秘密邀請民間巫師行法。
“這事我們要管!”
旋風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又想到蘇吉拉納,義兄當年孤身一人,仍然從巫師手裡救下嬰兒,何況自己現在統兵統將。殺害無辜兒童,按世俗法律來講也是罪行。
“長上,恕我直言,您是否還記瑪辛加的仇?”
“哦……你的意思是?”
“尼薩卡雖然是瑪辛加的岳父,對咱們並未表示出敵意,在下覺得咱們初來乍到,不宜多方樹敵。”阿萊塔納雖然也曾經被趕出稽察隊,但是現在個人境遇大大改善,舊仇也就淡忘許多。
不,這不只是派系矛盾,也不是個人私仇。這是……這是……
“百姓愚昧,民間本就巫術流行。如果一個地方的主官都信這個,必然會給當地巫師壯膽,令巫風大盛,禍害民間。當年左乾叛亂時第一批支持者,就是西方大陸的民間巫師。”
看來主人真是變了。當初在魔都橫掃悖教羣頑,立下不世之功,旋風無非是想快速出人頭地。不料在養成院裡修行一圈,思想境界大不同以往。
“怎麼,你害怕惹上他?”旋風盯着阿萊塔納的眼睛。
“不不不,有您撐腰,尼薩卡算個什麼。您放心,我這就去調查他和巫師有沒有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