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除了選舉蘇吉拉納爲新領袖,大會還作出決議,從誘導海魔入侵,直到眼前這場政變,相關信息都成爲共和國最高機密。除了眼前這些人,三十年內,只有新任執委才能被告之。其他人,包括參加政變的普通官兵,都不會知道本次行動的內幕。
基於這個理由,羅斯托夫、江玉琴和阿爾弗雷德都晉升爲執委,參與最高決策,同時也有保守一切秘密的責任。大會還臨時補選頓堆次仁成爲環境科學分部主持,並且接替奧德里奇空出的執委一職。頓堆次仁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者,卡梅麗婭也不再需要對丈夫隱瞞真相。知道恩師慘死在彭志真手裡,頓堆次仁堅決支持這次政變。
同樣爲了掩人耳目,樸運成的嫡系都不會被免除執委一職,只是被暫停職務,予以軟禁,但不予公佈。
帶着五百名士兵,蘇吉拉納、阿爾弗雷德和沙欣橫渡海峽,踏上進步城。這裡一片寧靜,陽光已經升到天頂,灑在路人身上,工地還是一片繁忙。這段時間經常有軍警來來往往,沒人關注昨晚發生了什麼。江玉琴帶着蘇吉拉納視察了所有軍事要地,那裡都被女兵隊伍控制起來。果然是稽察隊訓練出來的高手,辦事幹脆利索,決不拖泥帶水。
“看緊軍械庫,兄島上除了你的人,不讓任何人接近。”
“屬下明白!”
遠處,科學預備分校仍在操練,幾百名“會長的孩子”列隊出操,喊着吳昌文制定的口號。知道會長的死訊後,這些孩子會有什麼反應?該怎麼處理他們?
沙欣看到蘇吉拉納的愁容,知道他在想什麼。“會長,這些孩子的訓練就由我接下來吧,彭志真只會帶他們抓人砸東西,無論科研還是作戰,他都不在行。”
科學近衛軍剛成立時只有幾百人,沙欣相當於總教練。打下兄島後,他的位置也開始邊緣化。這些孩子才十幾歲,不懂得上層鬥爭的事。沙欣過來訓練他們,就能控制住這些學生。
下午,羅斯托夫的電報也發了過來。堅決支持新任會長。如有需要,他將帶領一千名當地官兵回兄弟羣島維持秩序。
這一年來,兄島警察的事務遠比其他地方的同事繁忙,警察總局也搬到進步城,是第一個離開模範城的中央機構。江玉琴的女兵大多是十幾歲的孩子,還要回校學習,阿爾弗雷德便帶人暫時接管警察總局。
就這樣,當年三大地方領袖繼續出力,幫助蘇吉拉納控制了全境。然而,阿爾弗雷德在行動中犯了一個大忌,包圍阿薩耶城的幾百個親信裡面,很多人都不是會員!
造槍造炮需要知識,使用槍炮完全不需要。十幾歲的孩子只要扛得動槍,教幾下就能射擊。爲了保證絕對控制權,科學大會嚴禁非會員持槍,即使外圍工人和剛入校的學生也不行。
但是沒有這幾百號人,蘇吉拉納根本解決不了樸運成,默認這個政變結果的執委們心裡也有數。可這個禁令又不能隨便破。於是他們臨時制定辦法,讓這些人全部脫產,由成人教育處派人輔導學習,甚至一個教師盯着兩三個學員,務必要讓他們考過《科學世界基本圖景》,拿到會員資格。
爲此,蘇吉拉納還專門找到阿爾弗雷德。他知道這個老朋友的野心,但又無法馬上滿足對方,只好溫言相勸。“努力讓他們拿到會員資格,我纔好給其他人解釋。”
“老大放心,他們如果有不滿,我去解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吧。”
“將來和真理教再度開戰,我們要去當先鋒!”
與其說是在提條件,不如說主動承擔責任,蘇吉拉納都很意外,自然立刻答應下來。
回到自己地盤上,阿爾弗雷德不用再怕情報局探子,他把所有舊部招集到一起。果然,其中不少人正在爲突擊培訓的事叫苦連天。給新會長立了這麼大功,卻不能馬上分到一官半職?阿爾弗雷德是他們的大哥,蘇吉拉納畢竟隔着一層,他們並不直接效忠那個人。
“我知道你們有怨言,但是聽我分析一下局勢。共和國裡這麼多派別,蘇吉拉納都要去擺平。我給他施壓過多,到頭來會刺激別人反彈。你們想想,沙欣、江玉琴、羅斯托夫、專家團,兄島那些小霸王,我們哪家能吃得下?所以,咱們兄弟最大前途不在這裡,而是在邪教區。開戰以後我們要出去攻城掠地。”
“那個仗不是不打了嗎?”路易斯質疑道。畢竟,搞這場政變的現實目標之一,就是阻止遠征。
“你死我活,不共戴天。誰坐到會長位置上,那仗都得打。只是早打晚打,小打大打的問題。”
這些年,阿爾弗雷德有上有下,已經鍛鍊得目光如炬,深謀遠慮,再不是草莽山大王。“這幾年他們經常分蛋糕,你們參加那個儀式,就沒有體會嗎?現在要和別人分眼前這麼點蛋糕,肯定會爭得頭破血流。如果我們打出去,就能拿下幾個中教區,控制幾百萬人口。誰會在意邪教地盤?會長送人情也很方便。”
阿爾弗雷德單手抄起一支步槍,指向天花板。“什麼是科學?讓我說的話,科學就是權力!你們真得好好學習科學,掌握軍事技術。到時候,咱們去邪教那裡搶蛋糕!”
當年活在舊世界,阿爾弗雷德只是個副官。每名高級將領身邊都要配一羣馬弁,負責安排日程,保衛接送,甚至要照顧將領的家屬。這些人的頭目叫做副官,只是勤務兵和傳令兵的頭。蘇吉拉納教級雖高,卻只帶領上百人的小型稽察隊,他這個副官連個兵都沒有,盆連洗臉水都要給主官去端。
現在到了新世界,阿爾弗雷德要把這層舊交情發揮到極致。所以,他不會急於一時。
看到局勢稍定,蘇吉拉納單獨找到小田雅子。落到肩頭的這負重擔,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樸會長生前制定的政策,有不少都違反人類行爲規律。以後我們會控制更多啓蒙區。如果延用這些政策,必然失去人心,受害的最終科學事業本身。現在他走了,我也希望扭轉這些過激政策。可是千頭萬緒,你覺得應該從哪裡做起?”
小田從實驗櫃上抓起一支彈簧稱,比劃了一下。“你看,彈簧不管被壓得多緊,鬆的時候必須慢,纔不至於傷到你的手。人和社會也是這樣!”
“我懂了!”
終於,蘇吉拉納和金子淇回到家裡。他們已經幾天沒閤眼,躺在牀上就睡了過去。蘇吉拉納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枕着金子淇的腿,身上蓋着大衣,妻子正在默默地注視着他。
蘇吉拉納坐直身子,揉揉眼睛,金子淇還是那樣看着他。“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沒有。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另外一個人了,所以我得重新看看你。”
“沒那麼誇張吧?我感覺還是和海魔入侵時一樣。遇到麻煩,別人解決不了,我不出頭誰出頭。”
“對,這纔是我喜歡的男人。”金子淇把丈夫的頭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髮。“只是,政變畢竟沒有合法性。今天你奪過來,明天別人奪過去。以前你站在旁邊,看着樸運成犯錯誤。現在,輪到你在最高位置上犯錯誤了。”
蘇吉拉納把妻子抱在懷裡,緊緊地吻着她的脣,好久好久才鬆開。
“發現我出錯,一定要及時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