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軍港裡,五千名漢族女戰士列隊站好。甄淑蘭面前擺着再生不久的新技術——擴音器,她的聲音通過分佈各處的十幾支電喇叭在廣場上回響着。江玉琴雖然出任總司令,但是戰前動員這個活,她交給了歌唱家出身的副司令甄淑蘭。
這也是甄淑蘭個人的戰爭,科學大會裡很少有人象她這樣,並非因爲反抗真理教而入會。甄淑蘭回顧自己與漢俗復興運動鬥爭的歷史,追憶了那片土地上爲爭取權利犧牲的漢族姐妹,最後動情地說道:世界上任何人如果不接受科學,都是愚蠢的人。世界上任何民族如果不接受科學,都是愚昧的民族。今天,人類重新走到十字路口。在智慧和愚昧、進步和倒退、文明和野蠻決戰之際,每個民族都應該割掉自己身上的毒瘡!”
“全體姐妹,爲了科學,前進!”
成千上萬隻手臂隨着這句話高舉起來。“爲了新世界,前進!”喊聲響徹雲霄。
軍港裡到處都是男女戀人相擁話別的場面。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場面,女戰士出征前與她們的丈夫或者男友告別。即使將領們早就見識過這類場面,這次的規模也有點過於宏大。這次是女兵單獨出征,親人們無法上陣相助,無論如何都有點不放心。
幾百上千對穿着軍裝的戀人分佈在港口各個角落擁抱,接吻,訴說衷腸。他們的軍官都是行爲教師,同時從學校裡應徵入伍,不忍心打斷自己的學生與親人告別。
軍號響起,時間到了,五千名漢族女兵踏上戰艦,撥錨北上。一路上,她們還將與一些艦船匯合,它們從其它地方運來另外五千名女戰士。整個過程大張旗鼓,蘇吉拉納就要讓旋風的間諜看到。至於李永賢,即使他向共和國派有密探,也根本無法趕在志願軍之前把消息送回戰場。
海面上,幾十艘戰艦分成兩排,浩浩蕩蕩向北開去。有的戰艦後面拖着靶船,新兵們要在甲板上練習瞄準。遇到荒島,炮兵們就以它爲目標練習射擊。
既然出征的都是女孩,一路上便是載歌載舞。甲板上,餐廳裡,休息間,到處歡歌笑語。《科學普照世界》、《模範城保衛者》、《燃燒吧營火》,雄壯的進行曲在女孩子們嘴裡唱出來別有風格。有時候,女兵們會拖着幾位阿姨級別的女將和她們一起瘋,一起鬧,彷彿不是去參加一次戰役,而是一次遠遊。
這邊女兵們集體出征,那邊的男人們也在協助完成作戰計劃。先是由保龍堅在長江口告訴李懷玉,江玉琴竭力動員漢族女兵組織討伐隊,其他高官不好阻止。此事日見成行。他們的和談恐怕要受影響。
“不知道她和你們家老李有什麼仇,反正總是咬牙切齒的。她們一發起瘋來,我們男人也得讓着點。”
消息傳到李永賢耳朵裡,搞得他莫名其妙。自己一輩子玩弄過很多女人,江玉琴還算是比較有印象的一個,但也想不起哪裡得罪過她。當年江玉琴突然襲擊旋風,搞得自己下不來臺。李永賢曾懷疑她領受瑪辛加的任務,故意挑撥他與旋風交戰。沒想到成了魔媒的女將後,仍然專門和自己過不去。
接着,阿爾弗雷德也減少了發貨量。他告訴接貨商人,共和國裡有個叫甄淑蘭的高官,主管大會宣傳,正動用各種報刊呼籲討伐李永賢。此人贏得很多支持,工廠都不願意給皇漢天國發貨。
“在你們那邊,男人作不了女人的主?”商人奇道。
阿爾弗雷德嘆了口氣,給對方解釋。一開始很少有男人入會,來的都是女孩子。現在她們成了精,有槍有炮,男人也得讓三分。總之,這場遠征避免不了。
志願軍離長江入海口還有五十公里遠,按照計劃,巨輪都停在外海,周圍不光沒有護教軍,連民船都在很早以前就不敢入海,龐大艦隊舶在這裡不會被發現。與此同時,阿爾弗雷德親自跑到魔都外面,面見等在那裡的李懷玉。
“志願軍到了,生意不能做了。”
“啊,他們來了多少人?”
阿爾弗雷德告訴對方,江玉琴和甄淑蘭動員了兩千女兵,全部是漢人,配備有一千多杆步槍,三門陸戰炮。“大家都在對付旋風,沒那麼多軍火給她們兩個人報私仇。依我看,你們要是有本事,讓她們吃個敗仗,我再在那邊強調一下遠征的困難,這件事就會過去。雙方素來無仇,誰會跟錢過不去!”
阿爾弗雷德拍完胸脯,登船消失在夜幕中。經過一年交往,他成爲科學大會那邊李永賢集團最信任的人。看似貪財好色,容易打發,遠超過一臉正氣的保龍堅。當然,阿爾弗雷德給蘇吉拉納和旋風牽線的事,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他們。
十艘最原始的改裝機帆船載着幾百名戰士開向長江口。下午,御魔圈進入了她們的視野,連綿的土牆後面,隱約可見更高的廢土山。戰士們紛紛向它眺望。艦隊駛過伏魔江與長江的交匯處,已經可以見到廢城裡面的情形。除去甄淑蘭,其他人都沒到過這裡,全都被那巨大的規模所震驚。她們見過模範城、進步城、曙光城,但是和已經成爲廢墟的舊上海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甄淑蘭站在甲板上,給大家回憶當時的戰鬥過程。“探索、發現、創造、營建,科學前輩用兩百年時間打造出如此偉大的城市,卻被毀成這個樣子。現在,共和國那些新城裡都有你們的汗水,今後如果再有人想破壞它們,你們如何回答?”
“用槍來回答!”林雪高舉手槍,迴應着副司令,現在她已經是一名近衛軍連長。
“誰敢反對科學,我們就埋葬他!”彭春梅也揮起拳頭。
艦隊駛過御魔圈,到達寶山灘頭。李懷玉在數名親兵陪同下等在這裡。他已經把江玉琴進攻的消息上報李永賢,估計對方不會爲難來使,便等在灘頭想看個究竟。這裡是近衛軍與皇漢天國的談判場所。果然,月光下有兩艘舊船搶灘登陸。其他船隻暫時隱蔽在遠處。這兩艘船都是護教海軍的形制,只是加了煙囪,配有電燈。船頭上雖然敲掉護教海軍標誌,但是舊痕清晰可辨。
李懷玉知道,近衛軍船隻不夠,用蒸汽機大量改造舊木船,但屬於末流配置,鐵殼軍艦纔是他們的主力。他朝遠處看了看,江面上絲毫不見大船的身影,看來阿爾弗雷德沒說謊。
傅靖帶着一百名官兵先行登陸。這些人軍服破舊,一多半打着補丁。出發前,江玉琴要求全軍收集兩千套最早的舊軍服,越舊越破越好,現在都用來打扮這些登陸士兵。
女兵們子彈上膛,橫眉冷對。傅靖站到李懷玉面前,穿着打了補丁的軍官制服。“我是科學共和國漢族女子志願軍副司令傅靖,你們是什麼人?”
“歡迎各位,我們是皇漢天國……”李懷玉裝着糊塗。
傅靖沒容他說完,厲聲喝斥。“皇漢天國?哼,李永賢倒行逆施,反文明、反科學、反人類,壓制女性權利、挑動族羣分裂。志願軍特來剷除你們!”
李懷玉努力保持着鎮定。“好,好,不過你……你們總指揮在哪裡?”
傅靖轉身朝着甲板一擺手,槍聲響過,一梭子彈打在李懷玉腳邊,濺起的塵土嚇得他差點摔倒。“總司令豈能說見就見,你們誰是這裡的頭?”。
“在下皇漢天國親和官李懷玉。女英雄,我們和貴方談判多年,讓步甚多,現在怎麼是這個結果?保龍堅元帥去了哪裡?”
傅靖並不回話,指揮部下紮起大帳。“路途遙遠,主帥明天才到。今晚你們誰都不許走!”
顯然,對方是怕李懷玉透露消息。他們只好在自己的馬車上宿營,女兵們在使團外圍紮下營帳,埋鍋造飯,嘻笑不斷,毫無軍紀可言。看到女人們如此拋頭露面,這些堅持漢俗傳統的男人心存蔑視,卻不敢表現出來。
李懷玉常年和外人打交道,深知最重要的是套取別人的信息,而不是維護自己的尊嚴。看到對方並無殺意,就拿着一些金幣和飾品走過來和傅靖套近乎。發現對方不再橫眉立目,李懷玉甚至帶來酒水。“不知女英雄可否一試?”
“我倒沒問題,不過,聽說你們吃飯時不讓女人同席?”
“呵呵,我們自己的禮儀而已,無妨,無妨。”
於是,李懷玉便和傅靖飲酒閒聊。幾個部下也分別找到女軍官,和她們攀談起來。酒喝多了,傅靖發起牢騷,聲稱蘇吉拉納本來是要談判,江玉琴和甄淑蘭那兩個人非要報仇,鼓動漢族女會員組織軍隊。現在全境騷亂,近衛軍男兵不是去鎮壓叛亂,就是躲回安全所在,卻讓她們這些女人出來打仗。大船也都不給用,一路上害得她直暈船,吐了不少黃膽水。
李懷玉的幾個助手也都聽到類似埋怨。軍官們說自己本不想打仗,都是江玉琴要復仇,而且必須讓漢族女人組隊前來。她有很大軍功,在近衛軍能管一半的事。可是女孩子家誰不怕戰場,只希望大漢天軍不要接仗,雙方擺擺樣子就算。
第二天,江玉琴乘坐一艘改裝船登陸。單看外觀,算是比前夜的船高級一些,過去應該是護教海軍某個分艦隊的旗艦,但是遠比不上保龍堅的軍艦。江玉琴耀武揚威地來到李懷玉面前,親和官自然認識她。
“原來是李懷玉。滾吧,告訴你爹,我江玉琴回來了!讓他把身子洗乾淨,等姑奶奶打進居仙城,親手煽了他!”
沒等江玉琴擺完架子,遠處突然傳來叫喊聲和槍聲。“怎麼回事?”江玉琴打發彭春梅過去察看。不一會,鼓春梅帶着幾個女兵,擡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走過來,把她扔在地上。
“報告主帥,有逃兵,已經處決!”
李懷玉大着膽子探頭去看,地上躺着一個身穿軍服的女兵,身中數彈,血汩汩地流出來,顯然活不成了。江玉琴撥出手槍,朝天開了一槍。“你們誰再敢跑,這就是下場!”
說完,江玉琴竟然命令女兵們擡着屍體,到江邊列隊訓話,把李懷玉扔在這裡不管。看到她聲色俱厲的樣子,親和官趕忙帶着部下一溜煙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