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手指感受到了動了動,然後是乾裂的嘴脣微微開闔。
“水……”
林凌雁的腦袋昏昏沉沉,從昏迷之中醒來,卻沒有力氣去睜開眼睛。她發覺自己的喉嚨幾乎乾涸,下意識艱難地出聲,想要尋找一些水。而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雙脣觸碰到了瓷質的碗壁,碗中是清水。
她彷彿是沙漠之中遇險的旅人,貪婪地喝着千辛萬苦尋找到的清水。然而那處水源卻是淺嘗輒止,並沒有給她暢飲的機會。失去色彩的雙脣因爲溼潤而變得紅潤,只是這麼一點水,卻無法平息她的乾渴。
她睜開眼睛,卻猛然坐了起來。
因爲林凌雁發現自己竟然是處在一處客房之中,她最後腦中的記憶,是她被李白虎所傷的畫面。最後雖然魚雲端師叔趕來,自己逃得一命,在這之後的事情,竟然已經想不起來了。
猛然坐起,她看到了坐在牀邊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手中正端着一碗清水,他見到自己醒來,臉上的表情不是驚訝,反而是欣慰。林凌雁警覺地一低頭,然後她抱住了蓋在身上的被子,退到了牆角。自己的褻衣已然換過,這個男人做了什麼?
“不用怕。不是我做的。”那男人轉過頭來,林凌雁看到了他的正臉。這是一張說不上俊美的臉,至少在以人傑地靈的東秀劍閣之中,這個人最多算得上是五官端正。但是,這張臉卻讓她有一絲熟悉地感覺。
林凌雁腦海之中畫面凌亂,直到找到了那個記憶之中的場景。那是在嵐州城的碼頭,她被人制住。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從自己的懷中搶走了武宗寶藏的鑰匙。
“是你!”林凌雁驚叫一聲。她記起他是誰了。
陸離一把掩住她的嘴,“噤聲!”雖然這裡是客棧,但是陸離卻不想引人注意。從晉州離開已經兩天了。陸離現在再次踏足嵐州境內,可是,他這一路上並不太平。因爲他與林凌雁兩人共乘一騎,目標太大,一路上竟然會有三三兩兩的人前來阻攔。由此可見,水榭山所在的嵐州,早已佈滿了格式各樣的人。
這些人都只爲那武宗寶藏的鑰匙而來。
陸離感受着手掌之中那柔軟的觸感,用極爲認真的語氣對林凌雁說道:“若不是爲了讓你醒來,我也不會浪費時間在此地休息。你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所以,先別出聲。”
林凌雁呆了呆,隨即她又回想起了這個人的劣跡,她推開陸離的手掌,惡狠狠地說道:“把手拿下,什麼狀況!我不用你來管!”
陸離皺了皺眉說道:“若不是你有出武宗寶藏的鑰匙,我才懶得管你。”
林凌雁冷笑一聲,說道:“原來,你也是個來搶鑰匙的。不,你一直都是。你和那個女人是一夥的。”
“是。”陸離沒有理由去反駁,因爲他的目的的確是迫林凌雁交出武宗寶藏的鑰匙。
“那你就應該明白,我是不會交出來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林凌雁很乾脆地說道。
陸離二話不說,直接一掌抓住了林凌雁的脖子。此時的林凌雁詫異地發現自己沒有絲毫抵抗之力。陸離盯着林凌雁的雙眸,惡狠狠地說道:“說,鑰匙在哪?”
林凌雁雙手死命抓住陸離的手掌,卻無力去掰開他的手。
大手收緊,陸離繼續扮演着兇惡的角色,“你說不說!”
林凌雁呼吸受制,掙扎起來。她一個東秀劍閣的寵兒,幾時受到過這樣的對待?哪怕最爲狼狽之時,也不過是上次被公子嫣制住,然後陸離搜身的時候。
其他時候,哪怕是面對李白虎的追擊,她也只是捨命去逃。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赤裸裸地威脅過。
“我……死……都不會……告訴……你!”林凌雁咬牙切齒地說着。
陸離忽然嘆了口氣,然後鬆開了手。林凌雁癱軟在牀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氣。一雙美目之中現在只對陸離的恨意。“來硬的也不行啊。”陸離嘆了口氣,果然是在平安城呆久了,已經沒有那股戾氣了麼?
陸離站起身,背對着林凌雁,他在收拾桌子之上的碗碟。顯然陸離是剛剛在房中用過餐。林凌雁眼見陸離背後空門大露,暗自在牀上蓄力。不過如何,就剛纔的動作來看,這個男人對她是個威脅,所以她在尋找機會。
可是不運氣不要緊,此時一調動真氣,卻發現從經脈之中傳來無比的刺痛。林凌雁痛呼一聲,那是從身體深處傳來的刺痛,彷彿她的經脈之中流動地不是真氣,而是一根根針。
“你現在最好不要想着動手。”那個令她討厭的聲音響起。林凌雁沒有理會他,她凝神內視,卻發現自己的丹田之內的真氣少了小半,自己經脈之中橫隔着一根根細小的罡氣。這是怎麼回事?
“你的經脈之中,有着殘存的罡氣。那罡氣我猜是李白虎故意種下的。凝實無比,宛若細針。所以你現在一運氣就讓那些夾雜在你真氣之中的罡氣刺痛經脈,痛苦難當。”陸離說着,他轉身,走到牀邊說道,“若不是我幫你清理了一部分。恐怕你醒都醒不過來,所以,你應該感謝我。”
他笑着,攤開雙手。
林凌雁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俏臉之上滿是不解。這個傢伙突然的兇狠和現在展露出來的那麼一絲溫和,讓林凌雁無法摸不準陸離的性情。可是他的目的,林凌雁覺得自己還是清楚的。無非是武宗寶藏的鑰匙而已。
“你是如何幫我的?”林凌雁只是冷冷地說道。
陸離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包裹,包裹裡面有一把刀。“我吸走了一些你的真氣。當然,那些夾雜在真氣之中的罡氣,自然也被我吸走了。現在那些密佈的罡氣少了許多,你才能醒的過來。”
陸離沒有騙她,林凌雁經脈內,起初都是佈滿細如蠶絲,卻鋒利如針的罡氣。常人要是想要處理這個狀況,一般只是以自己的真氣去推動林凌雁經脈之中真氣的運轉,然後江這些東西從體表大穴之中逼出。因爲吸取地話,很容易把那些罡氣吸入自己的體內,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可等你逼出全部的罡氣,林凌雁體內的經脈估計也就傷的不成樣子了。那樣的下場,林凌雁武功盡廢是肯定的了。如果再嚴重一些,恐怕她爲此送命都有可能。
這天纏鎖,鎖得分明是林凌雁的命。所以李白虎很是自信,自己這獨門手法,哪怕是換了別人來解,也是解不出來。
可惜,他遇到了陸離,準確地說是遇到了擁有釋刀的陸離。
陸離在石谷一戰之中,領悟了饕餮勁,這是一種特殊的運氣法門。在丹田之中攪動起漩渦,以此產生吸力,牽引真氣。如果不是潛龍訣所修煉出的那條特殊的潛龍,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就做到在自己丹田之中產生出一個漩渦。
江湖之中,也的確有吸取他人內力而出名的人。那人叫龍傲天,有一招龍吞天的功夫。可他只是以丹田的膨脹收縮吸取內力,並不是如同陸離這般。
旋轉產生的吸力,是膨脹的好幾倍。
當然,關鍵還在釋刀。釋刀彷彿就是一個大胃王,他吞下所有的真氣,罡氣,然後吐出真氣給陸離。
陸離便是憑藉釋刀使用饕餮勁,這樣纔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不然,吸取了不同心法修煉出來的不同真氣,如果沒有辦法相容,就會在自己丹田和經脈之中起衝突,這樣反倒是影響了自身的修爲,得不償失。
陸離以釋刀吸取了一些真氣之後,林凌雁終於醒了過來。陸離心急於得到武宗寶藏的鑰匙,所以他剛纔還嘗試着用粗暴的手段去逼迫林凌雁。結果差強人意。
這個東秀劍閣出色的弟子,有着自己的驕傲。她沒有那麼容易屈服。
“是這樣麼?你是邪魔龍傲天的弟子?”林凌雁凌然說道。龍傲天這個名字,很是響亮,他也是邪派之中出名的人物。所以林凌雁會知道,這一點都沒有什麼可以奇怪的地方。
陸離攤了攤手,說道:“並不是。你只知道我無心取你性命,我只要武宗寶藏的鑰匙。”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無法動手,林凌雁落於下風。
“陸離。”陸離報上自己的名字。
林凌雁不滿地說道:“我問你是什麼人,是什麼勢力的人。樊籠的竹篾麼?”
“然而並不是,我只是陸離。”陸離一本正經地強調,“陸離。”
林凌雁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語。
陸離擡頭看了看窗外,日色漸幕。冬日裡的太陽,下山總是很早的。“天色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
“上路?”林凌雁驚訝地擡起頭,憑藉屋內着亮光,她也能判斷出現在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難道夜晚還要趕路?
看着林凌雁困惑的眼神,陸離笑道:“你還不瞭解我們現在的處境。”釋刀加寶藏,這一男一女身上帶着的誘餌,足夠釣起整座江湖中的過江之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