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河西關城。
守關將軍-李伏擡首凝望東南天空,卻見:一團滲着淋漓金紅色血液的肉塊,飛衝而落。
最終,
落在了他的手心。
雖不過巴掌大小,似乎是人體左小腿部分的血肉,但其本質,卻是世間至尊之物!
天子骸肉!
當今大衛武朝的第四位帝王,曹睿屍骸之血肉,其中,更蘊含着少許獨屬於帝王的威權!
昔日春秋戰國時期,之所以頻繁顯現出諸多武聖,或是攝入了少許天子靈藥,或是參考此物玄奧義理,進而摸索出獨特成聖道路的驚才絕豔之輩!
可以說。
當今世上,古往今來,幾乎絕大多數武聖,皆曾接觸或擁有過天子靈藥!
現如今。
天子靈藥再度分裂,或許正應着一言: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李伏凝望着手中肉塊,眼眸中生出了極其強烈的食慾,喉結本能蠕動,嚥下口水,就要將此物吞入腹中。
但他還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渴望,冷冷凝視着一旁的司馬師,眸光中帶着問道:
“司馬公子,你廢了這麼大勁,爲何自己卻不曾食用此肉?”
司馬師淡然一笑,答道:
“我的那一份,在徐州。”
李伏眯着眼,迅速明悟了此人想法。
百餘年前,衛武帝因宣泄心中怒火,三次屠城徐州。
殺男女老少多達數十萬人,血染泗水,以至於三個月後的泗水河面,仍泛起猩紅。
時至今日。
徐州百姓,雖嘴上從未有過任何過激言論,但道路以目,彼此眼神中對大衛武朝的仇怨,縱使再過九世,也難消解。
亦有卜者放言:
“徐雖丁零,亡衛之潛龍,必速發於此!”
若要起兵造反,推翻大衛武朝,徐州萬里沃土,百萬良家,的確是最完美的起家之地。
其所特有的五行兵種,亦強悍無比,五行多變,可從容應對多州兵卒。
司馬師笑眯眯道:
“今日一別,或許來年再見,便是兵戎戰場。”
“屆時,還請李將軍,手下留情。”
說完,司馬師便攜同羅教副教主-計生屠,二人一齊遁走,向徐州的方向,疾馳而去。
九州江山遼闊,縱使是武侯孤身奔馳,也需耗費數十日之久,方能從涼州奔回徐州。
“呼……”
見二人果斷離去,李伏長長舒了一口氣,凝望着手中的天子骸肉,只覺此物蘊藏着無窮的誘惑。
畢竟——
武聖道路,就在其中!
而世間數十武侯,困頓這一境界幾十上百年,誰又不想更進一步,成爲世間最強者呢?
“吃……”
“還是不吃?”
李伏心中清楚,若是未曾吃下此肉,將其轉贈給其他將階,然後誅殺,獻顱於玉京城。
他仍然是涼州將軍,手握重兵,享受着美人、權勢與地位,但若是吃下此肉,便註定踏上爭龍之路!
不成則死!
要麼,豪吞天下成龍;要麼,兵敗身死!
自刎的話,尚且能夠帶着部分修爲,墜落冥土,但若是被他人所殺,那便什麼也沒有了……
就在李伏猶疑之際,涼州東部,也就是西海、西郡方向,猛然爆發出龍蛇狀赤紅雲彩!
此乃王侯雲氣!
換而言之。
這二郡之中,已經有人比李伏更快一步,吃掉了天子骸肉,竊取了獨屬於帝王的恐怖力量,從而顯現出此等王侯雲氣。
姜塵曾認爲,亂世的標誌之一,便是超高強度的內卷。
敵我雙方,爲了提升哪怕一絲勝率,都不約而同地燃燒自身壽數。
其最終結果。
便是——
所有參與爭奪天下的武將、地方諸侯,都在短短几年,十幾年時間內,燃燒掉了幾十乃至於數百年壽命。
而生食天子骸肉,亦是如此。
若州內有人率先食用了天子骸肉,其餘人,便再也沒有了猶疑的時間,必須儘快吞食。
“是家主……”
李伏心裡一驚,再也顧不得心中抗拒之意,張開嘴巴,就大口咬住了手中淋漓血肉。
亂嚼了幾下,李伏臉色瞬間發青,只覺一股酸臭腥鹹的漿液,瞬間在口舌之內爆開,順着喉管,滑入胃袋。
但下一瞬!
轟!
僅僅只有約五十分之一的天子靈藥,卻以極其霸道的姿態,瘋狂侵入李伏身軀。
熱流洶涌!
一股股火燒火燎的刺痛感,席捲全身!
這股霸道靈力,從腸胃,擴散至五臟六腑,最終,徹底扭曲了周身四肢百骸,但李伏卻不驚反喜。
他所擁有的涼州武侯靈力,全數迎來蛻變洗禮,更迭成了更爲霸道的武途——涼州王侯!
若能殺盡涼州境內,所有現存武侯,便可聚集一州之力,請得某位天子魂魄,代天封王,曰:
“涼州王!”
雖與【反賊武侯:草頭王】同樣是王位,但以古九州之名,所成就的王侯,乃是——
武聖!
也正是此時。
原本庇護着河西關城的無形滔滔國運,瞬間收縮了半數,取而代之的,則是關城上空,顯現出了,
猛虎狀赤紅雲彩!
身爲涼州將軍的他,守衛邊關,更似猛虎,而非龍蛇,故顯現出不一樣的氣象。
但當李伏成功奪得涼州一郡後,也將迅速蛻變成龍虎氣象!
“果然,天子靈藥,便是晉升武聖的捷徑!”
李伏大喜過望,當即大手一揮,喝令河西關城軍民:
“自今日起,河西關與草原互市所得稅金,皆不再移交中州!”
什麼是亂世?
地方不再向中央輸送稅金糧草,便是亂世之伊始。
不過小半天時間,五塊天子骸肉盡數遭到吞食。
數千裡涼州之地,六郡,一屬國,二關城,共計五位武侯強者,面露猙獰,嘴角皆滲金紅血液。
若干年後,一位魯姓史官,回顧大衛武朝末年的歷史,也不禁感嘆萬分,作一小說,書寫文字:
“凡事總須研究,纔會明白。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
荊州。
江夏郡。
艨艟巨船之上。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兒,握刀立於船頭,嘴角流淌着些許金紅色的血液。
而其頭頂,大衛國運漸漸消散,幾近於無,龍鬚鯉魚狀赤紅雲彩,則顯現於天穹。
此人喚作呂師周,乃是孱陵侯嫡孫。
當衛武大帝攻伐東吳之際,他毫不猶豫地背刺了其他幾家江東盟友,轉投大衛。
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東吳的滅亡。
事實上,老皇帝殯天之前,想要殺死的,數位心懷不軌的武侯之一,其中便有此人,乃天下排行前三的武侯,距離化做真龍,也不過一步之遙。
九州商販皆譏笑:
“江夏呂師周,有乃祖呂蒙,白衣渡江之風。”
但這並非誇讚,白衣渡江幾個字,聽起來十分風流帥氣,但事實上,卻是相當無恥的行徑。
乃是讓數千兵卒裝扮成商販,騙開城門,襲殺盟將,直接導致了蜀吳聯盟破裂,爲大衛武朝一統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
從此以後,各地武卒對於往來的商販,皆嚴苛百倍,反覆盤查,直至天下一統,才漸漸和緩。
簡單來說。
呂蒙白衣渡江,可謂是大大破壞了九州營商環境,各州販夫走卒,行商坐賈,皆恨透了孱陵侯。
而今日。
呂師周頭頂赤紅雲彩,也就意味着,他已然生食天子骸肉,從荊州武途,更迭成了,
荊州王侯的道路!
“哼!”
呂師周冷哼一聲:
“待本侯一統天下,定要讓太史令修正歷史,那關雲長,被世人盛讚,乃是天下將帥之翹楚。”
“而本侯祖父,親手割下了關雲長這廝的首級,自然更勝一籌,是萬世將帥之表率!”
說着。
呂師週迴過頭,淡淡吩咐:
“傳令下去,從今天開始,荊州八郡糧草,不再押解入京,不得送往北方州郡。”
“歷代帝王,皆出自於北方,這一次,也該輪到吾等南人,拿捏北方諸州了。”
“卑職遵命。”
士卒得令,令傳八郡。
不過幾日光景,從中州前來購買糧草的商人,便大驚失色,慍怒道:
“孱陵侯,是要讓北方百姓餓死嗎?”
之前便曾提及過,九州之所以長久不曾出現過麪食,便是因爲經濟重心過早南移。
而經濟重心南移的緣故,則是因爲荊州武途-蛟龍校尉們,擁有呼風喚雨的威能。
五穀豐登,稻米豐富。
大量高產稻米,持續送往北方,導致了北人稍稍富裕的人家,皆選擇食用稻米,對麥粟的鑽研,遲緩了數百年,才讓姜塵得了“燒餅百將”的綽號。
這也就意味着:
若荊州拒絕向北方輸送稻米,便必然導致涼、冀、青、中、徐五州,出現糧食短缺問題。
人若是沒了糧食,定然會揭竿而起,引發諸多混亂。
天下大亂,已成定局!
江夏郡武卒聽聞商販竟還有膽子反問,當即冷笑一聲:
“中州有奸臣矇蔽聖聽,吾等荊州士卒,豈能助紂爲虐?”
另一名商販則立即軟了膝蓋,諂笑問道:
“那小人把糧食送往徐州,不知可否?”
“不行!”
“滾滾滾!”
呂家士卒常年遭到商販疏遠,今日得了孱陵侯命令,自然要大大發泄一口惡氣。
艨艟巨船之上,呂師周感受着大衛國運的衰退,以及自身氣運速發增長,獰然一笑:
“天下龍氣南移!”
“聽聞金陵東南之地,有一方山,其頂部就像官印一樣平坦,故被人稱爲天印山。”
“天印乃上天所賜,可以決定金陵王氣的興衰,乃南方龍脈所在。”
“待本侯攻破揚州,定要遷移祖父屍骸,葬於天印山內。”
言語之間,渾然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
不僅僅是涼州、荊州二地,其餘六州軍民,亦驚恐發現,各州武侯,皆扣下了各地賦稅,留作自用。
而這些賦稅,皆用於購買兵器、靈材靈藥,厲兵秣馬,磨刀霍霍,一副要打仗的樣子。
不過——
青州這邊。
卻仍是歲月靜好。
倒也不是不想搞事。
實在是……
沒人!
因鎮北王突然修爲盡散,青州失去約束,故很早便顯現出割據之勢。
老皇帝對此深感不滿,因此降下諭旨,早早將三萬青州軍打發到了西域,攻打樓蘭,後又參與“血巾之亂”,至今未歸。
馮家族地。
四五十名族老皆垂頭喪氣,如履薄冰地走進了祠堂。
他們費盡了心思,也不過尋得三四千名勉強合格的青州兵卒。
這點人,守住馮家勢力範圍內的四郡,倒是沒問題,但若是用於爭奪天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便做賊罷!”
祠堂內,一長相平凡的黃臉漢淡淡說着,言語之間,卻透着深深兇戾氣息,繼續開口:
“身體素質達不到晉升標準,便讓他們屠戮百姓,血祭七殺兇星,即可投身反賊武途,無論是青州兵,還是反賊,打起仗來,都是一樣的。”
一衆族老噤若寒蟬,雖心中極爲厭惡反賊武途,但五龍將軍-馮龍道既然開了口,誰敢不從?
別看此人長相平平無奇,身材也遠遠稱不上高大,不過六尺半左右。
但實際上。
馮龍道可是以外州人的身份,從強者如雲的徐州,強勢掠得一份武侯名額,以殺證道!
天生殺胚!
視萬民如草芥!
吞食了二塊天子骸肉之後,馮龍道氣勢更增了三分,一衆族老甚至深深懷疑,此人已具備殺死武聖的實力。
當然,也只是猜測。
以這羣族老的見識,自然也不知曉武聖擁有着何等可怕的威能?
而青州另一世家。
張氏。
張龍象之父-張文淵,則立即修書一封,送往涼州,希望能得到數千青州士卒的控制權。
…………
巧的是——
“俺也一樣。”
姜塵亦是這般想法。
他飛快踏離火牢山,只七八十息的功夫,便奔至遠處山林。
數千青州士卒,駐紮於此,見有強者來襲,皆在張山的組織下,構成軍陣,迎戰來犯之敵。
但很快。
便有一名眼尖的士卒,忽然大喊:
“看!”
“這位將軍身穿太歲甲冑,身後的青紅色長弓,是……烈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