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會……”
“和你沒關係,總之你如果覺得有意見,不許找她。就這樣。”
“嗯,我明白了。那你下午的課還上嗎?”
衛戈沒搭理他,轉身走進了廚房,過了幾秒鐘他在廚房裡面衝外面說道——
“你先過去,給你一小時。”
隔着牆壁成方國聽不出衛戈是什麼心情,但他始終把這看做是一個好的開端。
帶着期待離開的成方國也永遠不會知道,廚房裡面的衛戈神色間的陰霾是如何之深。
衛戈自視不愛記仇,因爲他是個生性驕傲的人,讓自己討厭的存在他都不會施捨時間去在意,這一點他和江絮晚一模一樣。
而成家的仇,他是如何都不會忘記的,即便自己身上流的是成家的血,即便現在還不得不依靠着成家。
不管是轉學,還是現在住的地方,平時吃穿用度,包括母親昂貴的住院費等等……
這一切都是成方國支撐的。
所以衛戈當真恨成家恨到了極致,明明那麼討厭跟成家再有任何關係,卻還是不得不依賴着自己討厭的存在。
他恨透了,恨極了這種感覺。
【醫院】
成方國拎着果籃,敲門得到應聲後進了衛霞的專屬病房。
衛戈的母親衛霞,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婦女,歲月和病痛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然而眉宇間的某些倔強卻是和衛戈一模一樣的。
她本靠在牀頭,望着窗外的葉枯葉榮,等着自己的兒子過來看望自己。
只不過令她有些脆弱的神經感到驚訝的是,當她聞見腳步聲,望過去之時,沒想到看見了自己丈夫的大哥,成方國。
“……大哥?”
她下意識往成方國身後瞧,卻是沒有看見衛戈。
也是,如果衛戈在,成方國應該不會這麼順利進到病房裡。
成方國點點頭,笑着把果籃放到牀頭櫃邊,然後在空着的對牀上坐下。
“小霞,這些天還好嗎?”
衛霞苦笑着,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嘆氣。
“有什麼好不好,不就這樣麼。”
“時好時壞,我都分不清自己身體是什麼情況了。”
“衛戈,辛苦了。”
“這孩子生性倔強,又最是不受管束,恐怕需要你好好下一翻氣力了。”
“他,其實除了一些原則性的東西還是挺懂事的,畢竟也是成年人了,有的事情他看得明白,有的道理,他自然也懂。”
“希望如此吧,我……已經沒有心力去管他了,雖然他本就不是容易管制的那種孩子。”
“你別多想,專心養病。”
“專心養病?”
“是專心養病吶……”
衛霞把目光挪到窗外,連苦笑也消失在了她的嘴角。
“當初我回南部小城來,不是想賴着成家。”
“只是阿宇這孩子,我怕我不在了,他沒有可以容身之處。”
“至少南部小城不會讓他覺得冷漠。”
“多少年前,我和成志鵬在這裡遇見,然後再談戀愛,所有的溫暖都和南部小城有關係。”
“哪怕我和他的結局並不好,可結局也不是在這裡發生的。”
“終歸,南部小城是個好歸處。”
成方國終於聽到衛霞提起了自己的弟弟成志鵬。
從八月份衛霞帶着衛戈回到這裡起,她就沒提過他。
“是我們成家虧欠你們母子,撫養阿宇也是我這個大伯應該做的。”
成方國只能嘆氣,對於某種愧疚,對於某種遺憾。
“大哥,你不用說什麼對不起,有的事情就算是我這個當事人都說不明白。”
“但我和成志鵬離婚都這麼幾年了,回到這裡,你們還給我和阿宇住的地方,支付我們生活上那麼大的開支……”
“我就只盼望着早點離開,好減輕你的負擔了。”
“阿宇他還總是那麼不知道感恩,也是很讓你頭疼吧。”
成方國走到衛霞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生氣。
“想減輕負擔那就應該盼康復,盼出院,別說一些淨是觸黴頭的話。”
衛霞聽着這番話眼眶溼潤了幾分,嘴角的笑意方稍顯輕鬆了些。
“大哥,作爲一位人名教師,你的措辭欠妥當啊。”
成方國聽了衛霞的話也跟着笑起來,無奈搖了搖頭,伸出手指向果籃:
“吃不吃蘋果?我幫你削一個。”
“成,削一個吧。”
【便利店】
中午這段時間便利店來來往往很多學生,買一些文具或是其他,但主要買午餐居多。
想來這些應該也都是高三的人才是。
要說從何處觀察得出的結論,應該就是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感覺吧。
和其他年級的學生不一樣,他們身上有一種緊迫的使命感,即將要去完成什麼似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好像都是,揹着琵琶行或是蜀道難,攜着紙筆,隨時隨地都可以趴在自己腿上算一道題目。
這可能是枯燥的高三,但這是最充實也最真切的歲月。
他們在衡量着最近或是最遠的距離,然後帶着自己得出的結論堅定向前。
在便利店做兼職的這些日子以來,江絮晚度過春夏秋冬,看着學生們從秋裝到夏裝,也見識到了許許多多的情緒。
人情冷暖,這些都是極具戲劇性的東西。
“叮鈴鈴”
人體感應器感應到有人走進來,正在收銀臺前背單詞的江絮晚聞聲擡起頭。
如若當時她不擡頭,她絕不會看見自己內心深處的,與世態炎涼最貼切的一面。
那是一個留着短髮的女生,她走路不像江絮晚走路那樣喜歡擡着下巴,那種似乎對一切都極致反感的模樣,她並沒有。
這個女孩有着一雙很大的杏眼,撲閃的睫毛下藏着對整個世界都善意的光芒。
小巧精緻的鼻子下是一張形狀好看的花瓣脣,一直抿着微笑的弧度。
這個女孩的身上到處都是被世界善待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她不曾經歷風霜,接受着童話般的世界認知。
江絮晚和她是絕對相反的兩個層面,所以江絮晚一眼看透這個女孩身上跟自己相反的特質。
所以。
江絮晚不喜歡這個女孩。
好像她會奪走一些什麼似的。
那女孩拿了一袋鮮奶走到收銀臺前,笑着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請問這個多少錢啊?”
江絮晚的心臟此時此刻處於有些情緒失衡的狀態,彷彿低血糖一般,漸漸窒息起來。
這個女孩讓她感到不自在,讓她覺得混亂。
“滴”
掃描器掃過鮮奶包裝袋上的條形碼,顯示屏上跳動出6.5這個數字。
面前的女孩有些驚喜地瞪大那雙本就很大的眼睛。
“哇塞,居然是我偶像的生日!”
若是別人,江絮晚還會得體自然地跟着攀談幾句,可這個女孩,江絮晚只希望她趕緊付了錢離開。
然而當那個女孩真的付完錢離開後,江絮晚卻莫名其妙有種劫後餘生的悵然若失感。
她的腦海中則是停留在那女孩的胸牌上寫着的名字。
秦思藝。
真好聽的名字。
那年,那天,那個下午。
當江絮晚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某些預示,兩人之間會發生些什麼故事的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