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宇哥你先不要急啊。”
鹿子睿訕笑着抓住衛戈的手,示意他鬆開手,自己才方便繼續說下去。
衛戈皺着的眉深了幾分,隨後猛地鬆開對方的衣領,可怒意絲毫不減。
“快給老子說!”
“江絮晚,到底怎麼了?”
鹿子睿露出不方便多說的表情,實則不過在故意吊人胃口,衛戈一旦觸及到和江絮晚有關的事情,就無法輕易善罷甘休,這一點鹿子睿拿捏得很好。
“今天晚上,也就是待會兒,在桐司街的酒館還有聚會。”
“宇哥你上次不是沒有去嗎?”
“這次,你總該可以去了吧?”
衛戈緊盯鹿子睿的眼眸,發現裡面確實有自己早先預料的不懷好意。
可是……
跟江絮晚有關。
TMD自己聽到這三個字就挪不動腳了。
鹿子睿看到衛戈明顯的動搖,連忙趁熱打鐵道,
“而且,你去了,還會知道江絮晚的近況。”
“近況?什麼近況?”衛戈捏了捏鼻子山根。
“還是那句話,去了你就知道了。”
……
徐州拿着傘一路狂奔,並沒有給自己撐傘的意思,只是朝方纔與江絮晚分開的地方狂奔着。
拼命狂奔着。
想要爲另一個人撐傘的這種心情,是最容易把自己淋溼的。
在往常,一般情況都會由管家接送,爲了能和江絮晚偶遇,他習慣了騎單車。
而那晚,他因爲在取車時望見了燈火通明的21班裡她的身影,所以放棄了停車棚的單車。
他竭力讓自己和她維持同頻的行動,可次次都會被那麼多的因素阻隔。
那天晚上,徐州淋了一身雨,頭髮被打溼,亞麻色的劉海有些邋遢地貼在額頭上。
最後,他只是把那晚回家的時間拉長了幾小時罷了。
……
“對啦,阿晚你每天都是坐公交車上學嗎?下次我試試可不可以碰到你!”
江絮晚和秦思藝並肩走了一段路後,發現雨已經停了。
秦思藝收起傘,傘面上的雨滴由於傘收起得太快而濺到了秦思藝和江絮晚的臉上。
沒有抱怨,或者煩躁,秦思藝開懷大笑了起來。
江絮晚受其強烈的喜悅所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那張好看的臉在路燈的燈光籠罩下,顯得純潔又明豔。
藉着這般柔和的氛圍,秦思藝問出來了剛纔那句話。
笑容在江絮晚的嘴角漸漸收起,她明白,總是這樣的,一旦氣氛有所緩和,想問問題的人便多了合適的契機把心裡話說出來。
而不願意回答問題的人,總會不自主地被某種情緒催促着去給予回答。
但她和別人不一樣。
天生反骨也好,不近人情也罷,總之,江絮晚不喜歡違背自己的心意。
她清楚,一旦開始違背,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會開啓第二次違背,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面對的世界也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負自己的期待,爲何還要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底線呢?
她纔不要。
江絮晚:“不用了,我喜歡在車上做題目,有人在旁邊會打擾我。”
秦思藝抿着嘴,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也是,阿晚你好認真啊!”
江絮晚:“對了,我不喜歡別人叫我阿晚。”
不喜歡除了衛戈以外的人叫自己這個稱呼。
如果你沒有辦法推開我身邊的阻礙,我可以主動跨過這些阻礙。
“啊?不好意思,我是覺得這樣很好聽……”
“沒事,那我叫你絮晚吧?”
“嗯。”江絮晚的神色這纔有了緩和。
“絮晚,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啊?”
秦思藝完全沒有因爲江絮晚的直接而降低自己問問題的興致,仍然十分積極。
對江絮晚充滿了好奇。
“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呢?”江絮晚語間帶刺,關於“家庭”這兩個字,總能夠把她激得渾身是刺。
她不是以家中窮困爲恥,人窮志不窮,中華兒女錚錚鐵骨怎會怕家境貧寒。
她討厭的,是每每自己給出家庭狀況的回答後,收受到莫名其妙的同情神色。
無知,可笑,虛僞。
然而,秦思藝絲毫沒有意識到江絮晚的生氣,或許是因爲江絮晚嗓音細軟,連生氣都帶着溫柔感,讓人察覺不到。
更何況是秦思藝這樣的女孩子。
“我家?我爸爸媽媽都是做生意開廠子的,老是啊到處出差,一年內就節假日見那麼幾次。”
“有時候甚至連節假日都見不着他們人兒,感覺自己活成了留守少年。”
“你呢你呢?絮晚,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啊?”
“……”
江絮晚受不了秦思藝那種期待滿滿的眼神,似乎隨時都能夠從道德的角度出發綁架自己。
“我家只有我和奶奶,平時我會兼職,然後靠國家的輔助金,還有一些獎學金。”
“哎,咱們國家的政策真的很好誒!”
“啊!”
秦思藝一驚一乍,搞得江絮晚很無奈,“什麼啊?”
“對了,上一次在那個便利店看到你了!你在那裡兼職對吧?”
“天哪,好棒的感覺啊!”
江絮晚忍不住皺眉——
棒?而且是好棒?
爲了碎銀幾兩,所以忙忙碌碌,生活中的每個小時恨不得當成雙倍來用。
就這樣的枯燥乏味,居然會說好棒?
她輕笑,覺得秦思藝就是一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小公主罷了,看所有東西都覺得新鮮。
是啊,夢想是去維也納學音樂呢,怎麼會和自己一樣。
“唉——”秦思藝突然又長嘆一口氣,擡起臉感受着夾帶着溼意和詩意的晚風。
江絮晚看向她,“爲什麼嘆氣啊?”
秦思藝:“我在想,要是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江絮晚:“嗯?”
秦思藝:“我爸爸媽媽覺得便利店賣的都是一些不好的東西,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所以很少去。”
秦思藝:“所以,直到上次才見到你啊。”
若是別人說出來這番話,江絮晚會覺得很虛僞,帶着滿滿的炫耀意味。
然而此時說出這番話的,是真正過着優越生活的秦思藝。
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秦思藝。
生活就是這麼不公平,那些真正過得好的人,纔會時常無厘頭地笑出聲,把幸福當成常態,善良純真地活着。
江絮晚一直都懂這個道理,不過恰巧的,今天有秦思藝這樣真實的例子放在自己面前罷了。
微涼的夜風中,江絮晚卻莫名覺得空氣很是溫熱。
因爲真正疲憊冰涼的,是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