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不要冤枉花大哥他們,六弟和花大哥關係向來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那一把握住神情有些冷冽的林三小姐,好聲好氣的勸道。
林三小姐自然是知道這個的,但是真想不通五妹明知林家不歡迎這些人,爲何還要袒護這些人?
最後還是林華夷來打了個圓場,這老傢伙畢竟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能將林家的勢力擴大能與蒼崌平家的平起平坐,自然是手段不少,人也圓滑的多,他捏好檀木柺杖,雙手交放在柺杖上,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既然幾位對六兒的心意如此深重,我作爲長輩的又豈能推脫,還望幾位能賞個臉,入住我們林府,且待我二兒到達之後,再一齊偵察此案便是。”
花瑟目光從林華夷的臉上移走,眼底忽而溜去一分光源,本是幽黑的眸子此時更如一汪深水潭,看似波光粼粼,實則底谷深深。“那就叨嘮林大伯爲小侄們操勞費心了。”林華夷眼神淡淡地一揮手,差管家帶他們下去。衆人剛離開椅子時,忽聞林華夷蒼老卻不顯乏弱的聲音幽然從身後滑出:“喔,老夫怎麼就忘了一事了呢!”
衆人詫異回頭,江浸月便瞅見那老頭子眼裡閃着莫名奇妙的笑意,似陰森,似嘲諷,她向來受多了此般眼神也就不足爲怪,“不知林大伯還有什麼事?”花瑟擺着一張狐狸的嘴臉,笑眯眯的回頭。
林華夷古怪一沉吟,“小侄新婚大喜,老夫身體不適沒有特來祝賀,當下便補上,祝你們倆喜結同心早生貴子啊!”
江浸月聞言臉色一黑,什麼亂七八糟的,出於身份禮節問題只好被花瑟拉着一起回謝,不過她一邊回謝,滿腦子可是轉悠着,這老頭子倒是把自己的容貌記得很清楚啊,回頭送他一份見面大禮包好了這些之類的想法,卻沒有注意到林三小姐的臉色變化,林三小姐拉着林那的衣袖,皺起了眉頭:“那個就是江浸月?”
林那笑,她這個姐姐雖然爲人冷豔了點,孤高了點,但是有的時候不免會有些天然呆,她很少記人的相貌,剛纔能認出花瑟來已經算是一個偉大的跨越。所以世人總是被她這三姐的外表所迷惑,其實則不然。再者,她的三姐名叫林鄦(xu)。
“是的。”她答。
林鄦偏過頭上下好好的打量了一回江浸月,林那還以爲三姐又要怎樣責罵一段,卻沒想到三姐眼裡忽起一絲亮光,準確的來說,那亮光裡透着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露的冀希,也同時隱着戰場逢強敵,不鬥不罷休的氣場。“這江浸月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但也不該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三年前那場大火燒的時候,我遠在他國,收到六弟病噩的急信回來時,林府已燒燬了大片,雖然二哥,爹和世人都紛紛說是這個女
人間接害死了六弟,燒了林家大院,但是,我卻覺得,六弟的死並不怎麼簡單,但也絕對不是她乾的,至於放火嘛……這倒未必了。”
雖然林鄦有的時候會有些天然呆,但這並不耽誤她的敏銳觀察力,這一點林那是認可的,其實她早在三年前六弟死的當天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沒想到一把大火燒得整個林府動盪了幾天幾夜之後,突然悄然無息的靜了下來,在這之後,誰都沒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了,她只覺得越來越古怪,卻沒人能訴說,唯一一個林鄦,她偏偏沒有經歷過這件事,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沒法分析古怪之處。
所以大家就這麼僵着,直到朝廷忽然莫名的下了一道旨意,決定重翻此案時,她心裡有一瞬欣喜,可是在得知主審官是自己的二哥時,她突然沉默了,不是懷疑她的二哥,只是她莫名的期盼這件案子不要有林家的人來插手,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花瑟和江浸月,還有她那個曾經的準弟媳就這麼出現了,她雖然大舒了口氣,但是不知怎麼的,隱隱在擔心他們起來了。
“……喂?五妹?……”林鄦一張碩大的臉出現在了林那的面前,她眼睛忽閃忽閃,嚇了一大跳,“三姐什麼事啊?”
“你盯着他們看了這麼久,人影都沒了,你不會還在打花瑟的主意吧?”林鄦冷着一張臉,半調侃半警告。
林那連連擺手,“我只是發了個呆,那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我都有些不記得了,哪會再去貪戀什麼有婦之夫啊。”
林鄦半點頭,伸手抵着下巴,“我記得她小時候的性子還兇蠻些,如今真像是大換血了似的,難道真的是那個男人改變了她?”
林那眼珠子轉了轉,一聳肩表示不清楚。
這一頭林家兩位小姐正想着江浸月,那一頭江浸月剛回房,椅子都還沒坐熱,也開始和花瑟說起了那兩位小姐,沒錯,就是花瑟,那個死老頭子竟然安排他們兩個入住一個房,還美其名曰新婚燕爾不宜分房。
“你說剛纔那個豔衣女子就是當年那個吵着要和你成親的小娃娃呀?”江浸月右眉挑的老高,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花瑟。
花瑟自顧自斟茶喝茶,也沒理她,江浸月見狀不妙,立馬跑到他跟前,“喂!你是不是看我老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所以吃醋了才這麼說的?”
“咳——”這是茶水卡在喉嚨口所發出的聲音,花瑟有些狼狽的從懷中掏出絹帕將嘴角的茶漬輕輕抹去,這手修長白皙,這動作嘖嘖,輕柔儒雅,再說這嘴,不厚不薄,溼潤有餘,一滴茶水順着他嘴角溢了出來,滑過他性感的下巴,江浸月覺得自己連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什麼玩意嘛!這死混蛋八成是在色誘她。
殊不知,花瑟被江浸月
這麼直勾勾赤果果的眼神看得不禁耳根微燙,臉上泛紅了起來,還好這傢伙移開了眼,不然被她逮住不還笑死自己。
“咳咳。嗑嗯!”兩個人同時清了清嗓子,對這種既尷尬又曖昧的氣氛表示要淡定。
爲了改變氣氛,江浸月非常嘴賤的把三年前的事情搬了出來,結果她一說完,花瑟就變臉了。“這間屋子和當初的那間有點像,三年前的時候你還寧死都不要娶我這種不知廉恥,不潔身自好的女人。現在的這種局面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蠢貨。”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傷感情傷脾肺。”他淡淡的爲自己斟滿了一盅,表情好像是在談論什麼佛家精要似的這麼清心寡慾,但凡這個人如此,江浸月就會覺得心累。
沒錯,還真的是傷感情傷脾肺。他總是不想提起從前,不想記起從前他所做的事,她又何嘗不是,但是那些從前每一點每一滴都刻在了她的心裡,如今故地重遊,她又怎麼會不觸景生情,更何況那些情還都是血淋淋的,體無完膚的,一想起來那日清晨,她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嘔——”
江浸月突然趴在木榻上乾嘔了起來,嚇了花瑟一跳,他忙起身過去扶起她,一邊有些心疼的斥責道:“怎麼回事?是不是剛纔吃東西吃壞肚子了?”
江浸月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胃裡強烈的衝擊感讓她覺得頭昏腦脹的厲害,握到他冰涼的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猛地握緊,指尖涼涼的將她的整個手都包住了,她心裡忽而一陣安心,“嘔——”可是胃卻不消停。花瑟將她抱了起來,平放在牀榻上,然後撩起衣袖,伸出右手爲她探脈。
江浸月迷糊見覺得她的另一隻手腕被扣住,冰涼的氣息透過肌膚,她睜眼看見花瑟眉間緊鎖,神色嚴厲,此時胃好像安靜了一會兒,她便有力氣去調侃這位認真替自己把脈的死混蛋。她一開口,聲音沙啞的就像混了許多空鑼鼓,“喂,……你說我是不是有了?”說罷還一副滿臉春光嫵媚的樣子,哪有一點剛纔乾嘔的死去活來的瘟雞樣。
扣在她手腕上的那兩隻冰涼的手指明顯一震,什麼有了?花瑟呆了一瞬,隨即便紅着臉怒道:“什麼有了?!沒有!給我躺好了!”江浸月被他這怒氣嚇了一跳,乖乖的收手躺了回去,兩眼可憐的眨了眨,心裡不知道有多得瑟,沒有就沒有,這傢伙臉紅個什麼勁啊!一天到晚裝清純!
花瑟被她這麼一唬,其實還真的被震驚到了,不過還好他會一點醫術,能把脈尋根,才識破了江浸月的玩笑話,但是方纔那一句話,他其實是聽得心有餘悸,心頭一熱,俊臉一紅,方寸微亂。他潛意識裡,好像覺得那句話充滿了期待和溫馨,沒錯,如果那句話是從江浸月口中說出來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