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林鄦清冷的聲音極有穿透力,她立在西廂的迴廊邊緣,盯着站在窗口的陌生男子,然後無視他的存在,直接喊了屋裡的那個人。
江月白先江浸月一步回頭,兩道冷冽的目光相觸,江月白忽覺得此女子好像曾在哪裡見過。反正不是這裡。
“你可認識我三弟?”他問。
林鄦一雙桃花眼無神的掃視了一眼江月白,從他身邊漠然走過,然後盯着屋內的江浸月,朱脣微啓,音詞清曠:“這個男人是誰?”
江浸月兩眼一彎,“不用理他,我們說我們的。”說罷便起身出來,將林鄦領進屋內。
江月白臉色微青,瞪着江浸月,咬牙切齒了半會,便扭頭坐在了迴廊門前的幾階石階上。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要與花瑟說事。
林鄦抿了口清茶,眼神又一次盯上了江浸月,“他是江水寒的二哥?”雖說是一副詢問的口氣,但浸月可沒從她眼裡找到什麼疑問,那清清洌洌的桃花眼裡分明就寫着兩個字‘篤定’。
浸月“嗯、啊。”的敷衍了一番,看來江水寒這個萬年冰山竟然對林鄦這丫頭吐露了這麼多的家事!有問題!
“不知三小姐找我何事?”她撐着腦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林鄦手中茶杯放下,扣在桌上發出‘噠’地一聲清響,江浸月擡眼,默默的注視着林鄦有力的動作,瞧這架勢,又不像是個只會唸書的大小姐。之見她兩眼一凝神,兩片薄薄的朱脣一張一合:“我是來叫你用晚膳的。”
“噠——”江浸月手上的茶杯也扣在了桌子上,她皺着眉頭顯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爲什麼林鄦她可以把這麼一件極其普通的事,說的好像家裡快被滿門抄斬的感覺。
“好好好,走。”她起身彈了彈衣間塵灰。
“且慢!”林鄦冷不丁這麼一喝,嚇了江浸月一跳,她嘴巴一翹,“又怎麼了?”
“這個——你看一下。”說着,江浸月便見林鄦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漠然的放在了桌前。
江浸月定睛一看,是一封信件。她古怪的朝着林鄦瞥了幾眼,給她看信?什麼信?爲什麼要給她看?她這麼想着,就定定的立在原地,也不上前去拿那封信。說懷疑,是有點,但是更多的是奇怪。她好像……昨日纔剛剛認識眼前這位佳人吧?
林鄦冷眼攀上江浸月呆呆的臉上,從鼻子眼兒裡呼出一聲冷呲,道:“有人叫我把這信交給你。”
“誰?”江浸月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林鄦突然頓住了,眼神突然變得幽長,片刻才道:“一個人。”
江浸月嘴角一抽,不知道是哪裡痛還是那裡抽筋,整張臉都擠在一起了,然後慢慢悠悠的感慨道:“原來是個人啊……”然後
終於伸手拿起那封信,慢慢的打開,慢慢的正色看了起來。沒一會兒,她將書信摺好放回了桌上,然後晃了晃腦袋,一邊在那裡自我糾結:“這個筆跡……怎麼好像有點眼熟的樣子。”
林鄦點點頭,這麼分析道:“熟字自然出於熟人。”
江浸月臉色一變,再將那信拿起來仔仔細細一字不落地重看了一遍,然後江浸月猛地擡起頭,覺得自己臉上大概此時的表情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就是——風捲殘雲。
停頓了許久,這屋子裡才緩緩響起她自己的聲音,沙啞而尖銳:“這人,我還真不熟了。”末了,還附上一聲不怎麼真實的笑。林鄦沉默的將將江浸月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收入眼中,真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裡突然有了那麼一絲動容,這個感覺就像是在三年前遇見江水寒的時候,忽然冒出的那種奇怪的心思。
兩個人一言不發的出了房門,門外的江月白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江浸月也沒有多注意,只是覺得突然間有些疲憊。
用晚膳的時候,林邱一行人並不在,林那說是去了府衙還沒回來。接着幾個人便都低頭吃着飯,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江浸月一個勁地給紅綃夾着菜,紅綃則是難得面色紅潤美滋滋地吃着菜。林那爲了不讓這氣氛繼續古怪下去,便笑着說:“嫂子和紅姑娘的關係真好啊。”
嫂子?江浸月聽着覺得變扭,但是臉上笑容不減:“那是,我們倆都處了十年了。”
紅綃將一塊雞肉嚥了進去,嫣然一笑道:“你和你家相公也處了快十年了。”
花瑟伸出去的筷子輕輕一頓,側過臉看了眼江浸月,略有些疑惑的問道:“十年了?”江浸月砸了咂嘴吧,不着痕跡的動了動脣眉,糾正道:“五年。前兩年你根本不屑認識我,後三年你是死了。只有中間五年,算是勉強處過。”
那些動着的筷子都忽然定住了,還好林華夷沒有出席,這就坐的就只有花瑟花朝,江浸月紅綃,還有林家的三五小姐,癡傻的四公子和幾位姨太太。
“咳咳。”紅綃清了清嗓子,將衆人的視線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她樂呵的說道:“這菜燒得很好吃。”
衆人紛紛點頭,然後自顧自的繼續吃了起來。
唯留下花瑟一臉高深莫測的盯着江浸月,江浸月一臉君子坦蕩蕩的表情回瞪着花瑟。花朝無奈地搖着頭,將一筷菜根塞到了自己嘴裡。
用完膳,衆人各自回了房間。
江浸月則跟在了林鄦後頭,花言巧語的想將她騙出林府,陪自己去買點花糕吃。花瑟本來也想一起去,不過江浸月很不客氣的告訴他,江月白晚上會來找他的,所以某人只好眼巴巴看着江浸月和林鄦兩人一冷一熱的除了林府。
“
她怎麼……這麼喜歡女人?”花朝立在花瑟身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句。
花瑟目光一淡,想起了江浸月以前的品行,並不是每一點都很清晰,但是絕對沒有一點是好女色,“她從前就算聽曲,也甚少去青樓,如今這樣子,有可能是這三年裡被人帶出來的。”
花朝一臉怎麼可能,猜測道:“誰能帶得了她啊?興許,是因爲當年的事,受了刺激吧。”
“朝兒,你記不記得,當年醫好我眼睛的那位老先生有個不常在身邊卻是唯一的弟子?”花瑟摸着自己的眼眶,突然問起。
花瑟那會兒醫眼睛的時候,花朝時不時會去看望他,一來二回的就和老先生熟絡了。所以花瑟問起的時候,花朝自然而然就想起那日在山腳下有幸能見上老先生那位弟子一面的場景,“我記得老先生管他叫水寒。”花朝頓了頓,轉眼看向花瑟道:“是死醫水寒?”
“是江水寒。”花瑟淡淡的回過身,幽深的眼眸裡映射着花朝錯愕的表情。
死醫水寒,就是江浸月的三弟。花朝是懷疑大過驚訝,因爲江浸月這麼草包的一個人竟然兩個弟弟都那麼有才華,她還真是廢柴的令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江家的親生女兒!
“這江水寒……”花朝不明白花瑟忽然提到江水寒的意思。
“他或許知道馬車伕是怎麼死。”花瑟展眉轉眸,聲色微瀾。
“什麼?”花朝一怔,“可是江水寒怎麼可能會知道車伕?”
花瑟漆黑的眼底劃過一絲詭異,又好似籌帷幄之中,他笑道:“半月前他從紅洲回來,一路風塵僕僕,不像是爲義診而遠行千里的樣子,他一回來就匆匆回房搗鼓些東西,我聽江府丫鬟說江水寒他生性冷漠,潔癖極重,雖身爲死醫,醫得都是瀕死之人,有時候心情好了,還會替官府驗驗屍,唯有一點就是他的手碰不得爛上十幾天的腐屍。那丫鬟說,江水寒這模樣,八成是在路上碰了爛上十幾天的腐屍。我昨日得知此消息時,忽然想起了這個人。”
“那大哥現下也只是猜測?畢竟這紅洲一天要死十幾人,也不一定就是那車伕了。”花朝蹙眉詢問。
花瑟不作任何表情,只道:“今日黑衣去了趟田澤鄉,知道確實在半個月前,有個甚爲年輕的醫者來過,就是他,發現了馬車伕的屍體。也是他,燒了他的屍體和他的屋子。”
花朝聞言,不再說下去了,只輕輕嘆了口氣,又扯進來了一個人。
“今晚你就不用去留意林邱那裡的動靜了,你休息會兒吧,這幾日折騰的,你都沒有機會好好和紅綃說說。”花瑟伸手落在花朝的肩頭,側過半邊臉笑容溫和,花朝聽到紅綃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下意識地僵住了,然後有些疲憊的翻了翻眼皮,“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