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日久生情,花枝愛上了那個懦弱的男人王生,當花枝告訴他,她要下凡,要和他私奔,天涯海角,他們到達哪裡哪裡就是她們的家,哪怕是進入魔界也在所不惜,可是那個懦弱的男人害怕受到天界的責罰,竟然將花枝的計劃告訴前來追捕的天將,於是花枝被關入無間地獄,永遠不得出來?王生哪裡知道花枝是這麼負責的花神之主,她決定丟棄他的百花園需要多大的毅力嗎!”
苦蔘嘆了口氣,顯然發現他的手勁有些大,開始變得溫柔許多,我卻還沉迷於這個故事裡:“後來呢?”
“後來,文君依靠他的地位,到無間地獄看望花枝,此刻的她是那麼憔悴,真真像一朵枯萎的芙蓉花,讓人心疼,文君告訴她,王生在人間的壽命將近,並且他的下世將會投胎成畜牲類,其實這一切是文君讓司命君安排的,可是爲情所癡的花枝卻義無反顧的闖出天牢,奔向人間?”
苦蔘冷笑了一聲,接着說:“花枝千辛萬苦的跑到王生的病榻,想將自己偷來的蟠桃交與他,這樣他便可以永生,不必受輪迴之苦,可是這個滿臉皺紋,早已沒有年輕時風采的王生,看見狼狽而來的花枝,像是要擺脫某種麻煩一般,連忙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忽的站起,眉間的芙蓉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耳畔揮之不去的便是花枝臨死前那絕望的聲音:
“王生,我也要離開人間了,黃泉路上你可會等我?”
苦蔘亦站了起來,滿對着:“文君一直以爲這是自己的錯誤,不應告訴花枝王生的事,花枝因闖天牢,偷蟠桃而被扁入凡間,文君爲了昔日友情和彌補自己的過錯,爲花枝買下一塊土地,種上了芙蓉,賦予她仙法,而萬念俱灰的花枝靠着自己的忘憂舞活了下來,其實我知道,她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報答文君的機會,終於她遇見了你,交與你芙蓉花魄,她的使命也達到了,其實活着對於她來說,實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
許久,我纔回過神來,緩緩的說道:“今天你說了好多話。”
苦蔘冷冷一笑:“那麼我最後一句話便是,文君在等你。”
待轉身時,只看見他的背影,被風吹起,讓人覺得這個男人太孤獨,太落寞,越是溫柔越是讓人心疼?
秋日即近,祁連山上落葉紛紛,曾經蒼翠的山嵐穿上了一件金黃色的秋衣,可它依舊像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健壯,沉穩,愛出風頭,愈隱愈現的展示出他完美的經絡和身材。
菊花寨的菊花並沒有對這場寒流有任何感應,依舊肆虐的朝着陽光,絲絲縷縷的綻放,開的細膩,也開的豪放。我悠悠然的躺在藤椅上沐浴陽光,秋日的太陽正好,極其溫順。
“氣死我了,快給我倒杯水。”我睜開眼睛,看見秋菊正坐在我身旁大口喘氣,那紅通通的臉龐堪比落日,我不送不忙的將茶杯遞與她,笑而不語。
“氣死我了,老孃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她看着我,努力剋制自己的憤怒,顯然她失敗了。
“花海,我知道你一直勸我剋制情緒,我都聽你的,可是這次,真是氣死我了,你知道那黑山寨的老大黑妖嗎?奶奶的,竟然敢像我提親,老孃一棍子把他打跑了,他竟然散播謠言說我和他有一段情,讓兄弟們一直以爲我?”她突然氣短,說不出話來,我微微一笑。
“那隻能說明秋菊寨主人長得真是水靈,黑白兩道的人都被你折服了。”
“好哇,你調侃我。”她眼珠子一轉:“我看你真是個大美人,不如你代我出嫁好不好?”
“好啊,小妮子,膽敢欺負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說着我便撓癢她,她也靈敏的迴應我,一時間兩人鬧的不可開交?
秋菊是個可憐的人,自幼死了父母,被收養過,拐賣過,跟着一個江湖劍客學了一身的功夫,曾被土匪搶劫,她一人打敗了當家的,解散了土匪窩,後來聚集了一匹苦命人,爲了生計,她們淪爲土匪,這幾年她混出了些名聲,劫富濟貧,武功高強,深得人心。
而我,從天界下來後,就遇見了被官兵追殺的秋菊,我略施小計救了秋菊,她是個仗義的人,知道我目的單純便一直以禮相待,其實,我目的並不單純,如此可人兒終究是命不久矣,我還是要取出菊花花魄的。至於文竹,代他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的時候,他回來找我,他也一定找的到我,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菊花寨的建築雖然粗糙了些,卻不影響其格致,山水錯落間兼具豪放和婉約,這和它的設計者秋菊是相符合的,江湖養育的女子大概就是這麼美吧。
我繞過長長的水廊便進入了菊花寨的大廳,兩頭小獅子張牙舞爪的佇立在門口,秋菊坐在虎頭椅子上,一雙眼睛充滿了兇殘的味道,想到平日裡她的活潑,不禁有些想笑,臺下被蒙着眼睛的兩個人大概被綁架上來的“票子”吧。
我定睛一瞧,臺下的白衣男子的背影甚是熟悉,頓時眼前一片水霧瀰漫,你終於來了?
“你就是柳家大院的少爺劉文祝?”
跪在文竹身旁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小生,眉清目秀,書生氣息,自有一種韻致。
“是。”
“好,寫封家書讓你老爹拿百兩銀子來熟人,不然老孃要撕票了。”秋菊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其實我知道她不是沒有緣由就殺人的,死在她刀下的都是喪盡天良的人。
不過那個小書生還真是害怕了:“爲什麼要綁架我?我家都是本分人家。”
“哈哈”秋菊冷笑幾聲:“你們這些地主只顧自家享福,前天凍死在你家門口的乞丐你還記得嗎?”
書生顯然大吃了一驚,臉上泛出了點點紅暈,愈加顯出他的明眸皓齒:“對不起……我平常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實在是不清楚……不過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一定會照顧好那些人的。”
秋菊並沒有料到書生會這麼說,也打吃了一驚,訕訕道:“我知道了,拿到錢我就會放人的。”柳少爺頓時鬆了一口氣,秋菊接着開始詢問文竹。
“你又是誰,爲什麼在我山頭尋尋覓覓的幾天不可離開?說!你有什麼陰謀?”
文竹微微一笑:“我確實是來尋人的,我前幾天和我娘子吵鬧了幾句,沒想到她一生氣就離家出走了,我知道錯了,所以我特地前來向她負荊請罪的。”
“哦?”秋菊看起來很有興趣“不知道你娘子是我山頭裡那一位姑娘啊?”
看到如此情形,我也只能打鴨子上架,硬着頭皮上去了。
“是我。”我狠狠地略微有些甜蜜的瞪了文竹一眼,秋菊驚訝的看着我,一旁的柳少爺也摸不着頭腦的看着我們,我只能尷尬的笑着。
文竹演的倒不亦樂乎:“娘子,我想你想得好孤寂,看在千里迢迢的來找你,你就原諒我了吧!”
“哼,現在我住在菊花寨這麼美的地方,有秋菊這麼仗義的朋友,就算你請我我也不走了,何況……我還不願意原諒你。”我心裡頓時像一朵炸開了綻放的花朵,彌煙濃霧通通消散……
文竹“演”的不亦樂乎,但也看出他十分的真誠:“娘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要放開你!”
淚光模糊了我的視野,我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多日未見,再次見到他竟讓我有一種重生的感覺,你許下的諾言我一字一句記住,一絲一縷品味。
“花海,他真的是你的夫君嗎?”秋菊疑惑的看着紅了眼睛的我,我朝她微微點頭,她便明白了,豪爽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花海,既然人家大老遠的都跑來道歉,你就原諒他嘛。”
“不,我纔不要,你該往哪裡去你就往哪裡去吧,我纔不要和你回家,我這輩子就呆在菊花寨裡了。”我朝文竹遞了個眼色,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現在還不能離開秋菊,直到取得花魄之前。
“娘子,我真的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和王寡婦見面了,即使她跪在我面前我絕不會正眼瞧她一眼!”
秋菊和柳公子“哦”了一聲,我頓時冷汗一身,文竹,你可真會編。
“你就原諒他吧。”秋菊和柳公子同時說出這句話,兩人互看了一眼,柳公子一雙眼睛如石子沉入湖底,泛出陣陣秋波,秋菊立刻轉過頭,故作鎮靜的接着說:“你這個階下囚,竟然還有閒心關心人家夫妻間的小事。”
柳公子悠然一笑:“既來之,則安之。”
“娘子……”
我提着裙邊裝着生氣的樣子跑了出去,留下深情注視、暗中偷笑的文竹,無辜的柳公子,無奈的秋菊,還有我頓然晴朗的世界……
秋日的夜幕,一輪圓月用柔和的光輝照亮天地,流星劃過天空,留下一閃而過的夢幻,微風吹起竹海波濤聲依舊清脆,懸崖腳邊的女蘿和牽牛互相纏繞,我坐在懸崖邊上,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無盡天界,一襲紫衣任憑山風吹起,舞起屬於這種顏色的韻致。
突然間,身後隱隱約約傳來悉率聲,我暗中警覺,只感覺有人輕輕拍我後背,我立刻轉身握住那人手腕,文房便大喊一身“好疼!”
“怎麼是你?”我放開手驚訝的問到。
“我還不是爲了文竹嘛,看,他在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