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六人,快速的逃離了古玩市場,一頭扎進了人海當中。打架拼的就是一個氣勢,誰夠狠誰就能震住場面。我們不怕對方人多勢衆,可強龍難壓地頭蛇,這些人敢這麼猖狂,八成真的和某些公安有聯繫。我們都是一窮二白的貨,在北京沒什麼靠山,萬一把我們整進去,那麻煩可就大了,到時候白得都能變成黑的,沒罪也能給審出罪來。
我們六人繞着北京城轉了一個大圈,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才返回到了小馬的住處。一回到住處,高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源源,你丫整個一土匪,這下我們又成焦點人物了”。
“你大爺的,慫了,大不了我們離開北京,怕毛”。我邊說邊抽出一根香菸點燃,狠狠地吸了兩口。其實我也挺惱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下去,我們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可我實在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別人辱我罵我我都可以忍受,可不要太過分,兔子紅眼了還咬人呢。
小馬的兩隻單縫眼,嘰裡咕嚕的轉個不停。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有點恐懼,又有點崇拜,蠻複雜的矛盾眼神。他悄悄的把高胖子拉到一旁道:“你這幾個兄弟都是幹嘛的,這麼可怕”。
高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幾個二流子而已,都是紙老虎,除了嚇唬人沒啥真本事”。
小馬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相信胖子說的話。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用,走一步算一步好了。道上不是流傳一句話嗎,是兄弟,就不要問。
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我們本來打算先到藏寶齋談下價格,不合適就去銘嶽閣,可鬧出了這麼大動靜,估計我們一時半會是不能在古玩市場露面了。左右閒着沒事,小馬到街口小賣部打了一壺散裝白酒,我和麻子去買了兩斤油炸花生米和一隻燒雞,我們胡天黑地的喝起酒來。
粗烈的白酒,有些辣嗓子。我們年輕氣盛,喝起白酒來難免有些逞強。我一口烈酒下肚,感覺胸口似乎有一團火在燒。我擦了一把額頭的熱汗,敞着懷,推杯換盞,舉杯痛飲,不知不覺的就有些喝高了。
夜色悄悄的降臨,我們六人醉醺醺的躺在坑上,呼嚕打的震天響。不知道迷糊了多久,我突然感覺肚子一陣難受,極不情願的睜開了雙眼。
爐子裡的材火已經熄滅,屋裡的溫度極低。我從暖和的被窩中爬起,批上一件棉襖,快速向院子裡的茅房走去。八十年代的北京四合院,生活條件有些落後,晚上小解一向是用痰盂,早上排隊倒痰盂曾經是北京的一大風景線。大解就沒有辦法了,只能到院裡的茅房中。
或許是喝了烈酒的緣故,我的胃腸一陣難受,排了排肚子中的雜物,我扯了兩張廁紙胡亂擦了擦,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屋子裡倒頭就睡。迷迷糊糊當中,我感覺身下有些溼,有些粘,這讓我極其不舒服。我翻了個身,把身體挪了個位置,可溼粘的感覺更強烈了。
我煩躁的睜開了雙眼,摸了摸身下的炕,把手放到了鼻子下聞了聞,一股熟悉的血腥味衝入鼻孔,我一個抖擻,瞳孔抽搐,酒精化成冷汗冒了出來。
天狗食月,星光黯淡,夜色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亮光。我有些驚懼的摸索到一盒火柴,顫抖着拿出一根輕輕一劃,眼前的一幕讓我幾乎崩潰。
血,到處都是血。我睡在一片汪洋血海之上,而在我的身邊,高胖子他們早已不知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裸體無頭女屍,它背朝着我躺在那裡,曲線優美,臀部異常誘人。可我只感覺到了冷,我驚懼的望着它,它蜷縮的雙腿緩緩伸直,身體一點點的轉動,似乎想要轉過身來。我大吼一聲,眼珠子凸起,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長長的粗氣從我嘴中冒出,我半坐在炕上,渾身冷汗淋漓。高胖子他們五人,點燃了煤油燈,詫異的望着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們望向我的眼神漸漸變得恐懼,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我有些詫異道:“做了個噩夢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源源,你的身上….你看看自己身上….”,高胖子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有些語無倫次。我聽到他的話低頭往身上一看,頓時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北方漢子睡覺,一向鮮有穿睡衣的習慣,我也不例外。不知什麼時候,我背後那一小片褐色的斑擴散開來,遍佈到了全身,一直到我的脖子底下。我茫然的睜着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得了什麼可怕的皮膚疾病?
我的大腦停止了思考,陷入到一片空白當中。可爪子龍等人尚還清醒,他們突然想到,貌似這皮膚病不止我一個人有。他們迅速掀開被子,悲哀的發現,我們五人身上的斑都擴散了。小馬下意識的抱着被離我們遠了點,我一陣無語。這毛孩子,至於嗎,他孃的怕個球。
不過,我也沒有理由去怪小馬的下意識行動。我們一羣大老爺們,呆坐在炕上,不知該怎麼辦好。氣氛一時有些沉悶,良久後,牛鐵板忽然打破了沉寂道:“我們身上起的好像是屍斑”。
屍斑?我驚恐的皺了皺眉頭道:“去你大爺的,你見過活人得屍斑嗎”?
牛鐵板吱吱唔唔道:“我不知道,可我看過死人身上的斑,和我們身上的一模一樣”。
牛鐵板是個倔脾氣,我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認定我們身上是屍斑。可這實在太離奇了,讓人怎麼相信?我瞳孔抽搐道:“不要說了,我們還有點錢,天亮找個醫院檢查下”。
這一夜我們都沒有睡好,不詳的氤氳籠罩着我們,讓我們有一種回到楚靈王墓穴的錯覺。天色矇矇亮,我們五人洗漱完畢,胡亂塞了幾根油條,喝了碗豆漿,一頭扎入了一家有些規模的人民醫院。我們掛的是皮膚科,掛號人用的是假名。反正我們又沒有報銷,沒必要留下真名,徒惹麻煩。
大清早的,皮膚科診療室只有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坐在那裡。他見到我們五個大男人同時到來,有些詫異的放下了手中的報紙,面無表情的問我們哪裡不舒服。我們馬上把自己身上發生的詭異情況敘述了一遍,當他看到了我們五人身上的斑時,我清楚的看到,他的面色變了。他讓我們等一下,說要去拿點器械,給我們檢查一番。我一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給了爪子龍一個眼色,偷偷的跟上了他。
這位醫生一出診療室,就一頭扎進了旁邊的一間辦公室,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我和爪子龍悄悄的把辦公室的門推開,探着耳朵,聽他在電話那頭說什麼。或許是沒有想到我們會偷聽,他壓根就沒減低自己的聲音,所以我們聽得很清楚。他先是叫保安馬上上來,然後又撥了一竄號碼,和電話那頭的人說,發現了五個男性,身上可能長有屍斑,這是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的罕見病例,請馬上派人過來….
黑線,一根根爬上我的額頭。我有些明白了,自己被人當小白鼠了。作爲一名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要是連自己的國家都不瞭解,那就太悲哀了。我可以百分百確定,若我和爪子龍等人不快點離開醫院,等待我們的一定不會是什麼悉心的診療、照顧,而是被國家的某部門強行擄去切片做研究。
我隱隱有些怒氣,和爪子龍兩人悄悄的走進了辦公室,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我一個箭步衝向了這位醫生,伸出手就按斷了電話。與此同時,爪子龍的匕首架到了這名醫生的脖子上。我的面容有些猙獰,咬牙切齒的陰森森說道:“你想做什麼,拿我們當醫學上的重大發現嗎”?
我心中的怒火,不斷燃燒。頗有想捅這位醫生兩刀的慾望,這讓我嚇了一跳。以前我的脾氣雖然不能說很好,可從來不會這麼暴戾。但自從有了那兩具無頭骷髏後,我的性格、體質、氣質,各方面好像都在發生改變。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摘下這名醫生的眼睛,丟在地上,狠狠用腳踩了個粉碎,然後用匕首着他的臉道:“你他孃的給我聽好了,我這人說話,不喜歡重複第二遍。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回答的讓我不滿意,那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你全家,你聽明白了嗎”。
年輕的醫生可能從沒見過像我這樣窮兇極惡的男人,嚇得不停點頭,我點上一根菸,冷冷的問道:“我們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屍斑,你們五人全都得了屍斑”。
“這種病有沒辦法醫治”?
“不知道,全世界都沒有這種病例,無法確定”。
“那我們會不會死”?
“可能會,這要經過進一步診斷後才能清楚”。
我嘆了口氣,答案其實我心裡早都知道了,可親耳聽到醫生這麼說,我的心還是瞬間跌到了低谷。我給爪子龍使了個眼色,爪子龍一記刀手把這位醫生砍昏過去。我們二人快速走出辦公室,招呼了尚在診療室的高胖子、王二麻子、牛鐵板三人,離開了這家醫院。
一出醫院大門,高胖子陰沉着臉道:“源源,你說我們真的會死嗎”。
我猶豫了一下,擡頭望着天空道:“誰知道呢?反正我們遲早都要死的,不是嗎”。
聽到我的話,胖子都快要哭了。他說:“源源,你丫能不能別說這麼深奧,胖爺我聽不懂啊,我不想死”。
我嘆了口氣,安慰了胖子兩句。天空有點陰霾,我們五人都不再言語,低着頭漫無目的向前走。我突然悲催的發現,我的人生,他孃的就是一個笑話。我以爲我永遠的撇開了過去,可以開始新的生活。誰知道,噩夢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這種怪異的症狀,明顯是在古墓中留下的。它可能是一種詛咒,也可能是一種蠱。總之,要麼回到古墓找尋答案,要麼在平靜的世界中等死。什麼金錢美女,什麼壯志驕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下去。就算活不下去,我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窩囊的死去。
良久後,我的目光變得有些堅毅,我掏出那張人皮地圖道:“平靜的日子結束了,這兩天我們要快點把那些明器出手,準備好東西遠行。這張人皮地圖上,共標有七個地方,楚靈王墓穴只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我們的怪病,會在剩下的六個地方里找到答案”。
我的話說完,高胖子等人的眼睛亮了,他們望着我手中的鐵盒,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可這並不影響他們的判斷,他們本能的感覺到我說的一定沒錯。
(年底忙,突然出差,今天會再補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