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京城一處私塾內,有一教書先生着一襲青蓮色衣裳,眉目如畫,氣質清雅,此時他正執一卷書冊負手行着,只是時而咳嗽幾聲,那道英氣的眉亦不由微蹙。>>>無錯手打小說>>>

堂上的弟子俱是認真地念詩,堂外亦時而傳來幾聲鳴蟬,沈子敘行於窗前,望着堂外的景色,禁不住微微一笑,如此平靜的日子,可不知日後可還如現下這般平靜。沈子敘不禁搖首,而後回首看着堂上似是一副認真模樣的弟子不禁莞爾。

又過了幾日,沈寧封的信方纔寄來,此次竟是連同梅子糖亦寄了來。

信上寫的也不過家常,除此以外便是些混話,當看至我想你了這四字時,沈子敘並不惱,他只將此話當做不識,接着便看了下行去了。待到將這約摸四張紙的信看完,沈子敘已是萬分疲憊,他揉了揉酸澀的眸子,也不打算現下便回信,於是想着沐浴後便就上榻睡覺。

沈子敘躺下牀榻,心裡直被那句“我想你了”擾得不安,他垂了眸子,實也不懂沈寧封爲何會對自己起了這般心思,終究是兄弟,又有何由可在一起……

況且,他本就不愛男人。

沈子敘闔上眸子,他想的日子,不過是娶妻生子過得平淡便好,他何曾想過會要與一個男人長相廝守,且還是自己的弟弟,這般的事他甫一想起只覺荒唐。

日子依是過得平靜,眼下已是到了七夕,夜晚之時,湖邊集了許多人在此放花燈,沈子敘來此也不過爲討個熱鬧,他身子本就虛弱,夜晚風大又寒,他自是有些受不住,可卻不捨得離,偏偏要看人將花燈放滿了湖面,方纔起了離開的心思。

“公子,不若也買個花燈吧?”旁有個小丫頭見沈子敘看得入神,不禁上前笑問。

沈子敘聞言,而後轉臉打量了小丫頭幾下,方頷首應好。

小丫頭見他應承了,不禁咧了嘴笑起來,取過一盞花燈,接過沈子敘手中的銀子,便就向他遞去花燈,沈子敘執着那盞花燈,行去湖邊,於心下默想願望,便就放落湖面上,不料甫一放好,他便又咳嗽起來,此次咳得比以往還要厲害。

旁人聽聞他的咳嗽聲,不禁離遠半丈,沈子敘舉袖掩脣咳嗽,只咳得身子發顫起來,適才賣花燈的小丫頭亦是瞧見了他,她當下不及多想,便上前攙着沈子敘。

“公子怎麼了?”小丫忙撫着沈子敘的背問道。

“沒……咳咳……”沈子敘終是緩下,他擡首之時,已見臉色不好,“許是受不住這風罷了,子敘多謝姑娘了。”語罷,便向着小丫頭作了一揖。

小丫頭見他確實也無大事,也不由安下心,瞧着沈子敘離去的身影不禁道:“公子小心些。”語罷,便是一聲嘆。

回至家中,沈子敘便面四壁,他覺終是有一絲寂寞於心頭而起,只是他仍是不願回去。望着燭火出神良久,而後回神,他眨了眨眼,隨後取過於几上的梅子糖放入口中,口味依是那般微微的甜微微的酸。

“封兒……”沈子敘忽輕嘆。

近日沈寧封所來的信上俱是說要來京城,沈子敘自然欣喜,回信上還望沈寧封帶上爹孃,只是此次沈寧封卻是不回,沈子敘不禁覺有幾分不安,沈寧封如此之久未曾回信可是出了何事?

這般想着,沈子敘便又寄去一封信,而後亦是一封回信不曾收到。

只是七月十九那日,沈寧封竟是來了。

彼時沈子敘正嘗着梅子糖,恍然聽聞有人在喚着自己,便忙去將門打開,卻見立於門後之人竟是沈寧封,沈子敘不由一怔。

他何曾想過沈寧封竟是會來,枉他以爲沈家此時發生了何大事。

“子敘,我想你。”沈寧封雙眼泛紅,而後將人抱入懷中,那淡淡的藥香依是嗅入鼻中。

沈子敘不語,不禁起了惱意。

“唔……”忽的,那人的脣湊近自己,長舌直入,與自己的交纏,吸吮水聲自是響入耳中,沈子敘雙頰微紅,待到想要掙扎時卻已發覺全身無力。

良久脣分,沈寧封臉上展着和善的笑容,沈子敘雖惱,可是念在兄弟之情上,他終是勉強向着沈寧封輕扯脣角微微一笑。

“你可是隻身一人來此?”沈子敘左右瞧瞧。

“嗯,我只想見見你,別無他想。”

沈寧封見沈子敘一言不發,不禁又問道:“你過得可好?”隨後握住沈子敘的手,覺出他手微涼,雙眉不禁微蹙,“子敘,我日日都在想你。”未了,下頷枕於沈子敘的肩上。

沈子敘不敢亂動,只任着他枕在自己肩上。

“有人想父親死。”

沈子敘聞言,身子輕顫了一下,他微微轉臉只詫異道:“什……什麼?”他爲沈家長子,本該要繼沈家家業,可是而今他離家上了京城,況且身子虛弱,這家業便就一直由父親管着,如今聽聞有人想父親死,他如何亦要理清此事緣由。

“莫要擔憂,有我在。”他湊近沈子敘的臉頰親了親道。

“三日後,我便回去。”語罷,將人放開,擺出一副得意的模樣,“子敘,若果我將事做好了,你可會許我一次?”

“此事,待你做好便再提吧。”沈子敘邁步離去,只留沈寧封於房中。

這三日,沈寧封總早早便起,買好早飯便等沈子敘起來,每逢沈子敘初醒,沈寧封便趕忙行去看他,於是每每睜眼,沈子敘總能見到一張帶着笑意的臉龐。

私塾外有一棵樹木枝葉正開得茂密,沈寧封跟着沈子敘來到私塾,卻被阻住不得入內,他只得於堂外無趣地等着,時而於窗前竊看沈子敘,坐於窗邊的弟子自是不告訴沈子敘,因沈寧封早與坐於窗邊的弟子說好,沈寧封竊看的甚歡,只道自己實在聰明。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餘下的弟子還未曾被收買,恍然聽到一聲:“先生,您看窗外!”沈寧封一時慌忙,兩腳一錯,險些跌落於地。

沈子敘瞥了眼沈寧封,也不理會他,只是沈寧封見到沈子敘轉臉時耳根通紅,沈寧封不由心下竊喜,只是那適才告狀的弟子心有不甘,便向着沈寧封咧了咧嘴,不料一冊書卷拍落腦袋,弟子吃疼,口中哎喲哎喲直叫,看得沈寧封暗笑不已。

三日過去,沈寧封依言離去,沈子敘爲他收拾細軟,心下暗暗鬆了口氣,這人終是要走了,這三日裡被他鬧得不知成什麼樣子了,現下堂上的弟子只喜愛望着窗外笑着,也不認真唸書,沈子敘實在無法子了,幸得沈寧封三日便走。

“保重。”沈寧封垂眸,作揖告辭後便離去,只是在轉身之時,眸子卻有一絲狡黠之意。

餘下的時間,沈子敘自是要接着授課,此刻無沈寧封打擾,堂上的弟子俱是不看窗外,只擺出一副認真唸書的模樣來。雖是如此,可坐於窗邊的弟子終是禁不住便轉臉望去,但見一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正坐於樹木之上,弟子不禁一怔張大了嘴,只嘆道:“那人好生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