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意外了。
絕對是出乎意料。
一衆人還以爲那人要從屁股下摸出什麼武器,卻未想他摸出來的是一副拐。
一副柺杖。
只見他艱難地用柺杖支撐着身子,又緩慢地將身子挪到地上,然後拄着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直到這時,一衆人才看清楚,這個所謂的牛人竟然是個小兒麻痹後遺症患者,怪不得他口口聲聲說誰也不能讓他站起來,人家說得是大實話,這傢伙的兩條腿都萎縮成細麻花了,要能站起來纔怪。
“我都說了我站不起來嘛...”那人一副委屈的表情。
嗨,這都什麼事嘛,一衆犯罪嫌疑人竟讓一個小兒麻痹症患者給唬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你是這麼個情況,快,快坐到鋪上,你就睡在我的鋪位上...”申帥一邊對那人道着歉,一邊對其他人喊道:“快,快幫忙把這位老兄扶到鋪上。”
一衆人手忙腳亂地將那人扶到了牀鋪上。
一通忙乎,將那人安頓好,申帥親自端上茶水,歉意地問道:“老兄怎麼稱呼?”
“不敢,不敢,鄙人叫高守,以後還望老大多多關照。”那人惶恐地接過杯子。
“高手?你特麼這副吊樣還敢稱高手?”
瘦子有些不滿意自己剛纔的表現,見那人好欺負,就破口大罵地想找回點面子。
“大哥,小弟是高興的高,守衛的守。”那人趕緊解釋道。
“尼瑪...”瘦子不依不饒還想開罵。
“住口,沒事刷廁所去...”申帥沒好氣地打斷了瘦子的話。
“老大,我是看他不尊重你才...”瘦子趕緊辯解道。
“恩。”申帥不怒自威地看了他一眼。
“好的老大,我這就去刷廁所。”
瘦子難看地擠出一個笑臉,翩翩地飄向了廁所。
“怎麼進來的?”申帥扭過臉繼續問道。
“報告老大,小弟是因爲搶劫案進來的。”高守客氣地回道。
搶劫案?
沒聽錯吧,一個小兒麻痹症患者竟然敢去搶劫別人?這不是自不量力嗎?連站都站不起來,估計還沒搶就被人抓住了吧?
“唉,你這個樣子怎麼會想到搶劫?搶劫罪可是大罪,就算一分錢沒搶到,也要判刑啊,對了,你是不是搶劫的時候帶了兇器?”年長的號友同情地問道。
“我搶劫從來不帶凶器。”高守淡淡地回道。
“從來不帶凶器?合着你還不是第一次搶劫?”二胖驚訝地問道。
“不止一次,大概有個三十多起吧。”高守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此言一出,號子裡頓時安靜一片。
什麼情況?這小兒麻痹症患者竟搶劫了三十多起?而且從來不帶凶器?這傢伙也太能吹了,腿腳不行了,就憑一張嘴胡咧咧,你吹的也太離譜了些,估計母牛見了你都得繞着道走。
“呀嗬,你牛x啊,老子身體這麼棒也只是頭腦發熱搶劫了一次,敢問大俠你那三十多次是怎麼搶的?”二胖譏諷道。
“不敢稱大俠,不敢稱大俠,小弟就是坐在馬路上就把錢給搶到了。”高守謙虛地回道。
喲,多新鮮,坐着就把錢給搶到了?還搶劫了三十多次?還不帶任何兇器?難道這小兒麻痹搶劫的都是些弱智二百五?
“越說越不像話了,你特麼吹牛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盡特麼瞎胡謅...”
“媽蛋的,那馬路是你家開的啊,你說搶誰就搶誰啊?你收費站啊你...”
“老大,這傢伙不但下肢麻痹,估計大腦也得了小兒麻痹...”
“哈哈哈哈...”一衆人鬨然嘲笑了起來。
申帥也被那人給吹樂了,隨口問道:“你搶劫三十多次,難道就沒有人反抗?”
“沒有。”高守回答的很乾脆。
“既然沒人反抗,那你怎麼被抓到了這裡?”申帥嘲弄地追問道。
“這次是警察立了案,派了很多人蹲守,最後我被十多個便衣警察給包圍了,這才被他們抓住。”高守煞有其事地說道。
我去,這傢伙扯犢子連稿子都不帶打的,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兒麻痹搶劫了那麼多人,竟沒人反抗,最後還是出動了十多個警察才制服你?你以爲自己是趙大叔啊,忽忽悠悠就讓人把錢掏給了你...
“說,到底怎麼回事?你以前搶劫的三十多次爲什麼沒人反抗?你什麼兇器也沒帶,他們爲什麼要把錢給你?你是怎麼搶劫的?用的是什麼法子?今天你要是說不清楚,就讓你嚐嚐這裡的傳統大菜“喝涼水”、“躲貓貓”、“洗臉沖涼玩摔跤””申帥故意嚇唬道。
其他人一聽,忽地全圍了過來。
“大哥,老大,老大哥,我說的真是實話啊,我若是說的有半分假話,就讓我不得好死,讓老天收了我啊...”高守帶着哭腔說道。
“趕緊說,怎麼回事?”申帥不耐煩地催促道。
高守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我說得都是實話,我一般都在夜裡實施作案,因爲夜裡光線暗,受害人看不清我的面貌特徵。每次作案時,我就坐在馬路上,碰到有人過來,我就用商量的口氣對他們說“把錢和值錢的東西放下,別讓我站起來,等我站起來就麻煩了”,一般情況下,我只要說出這段話,那些人就會乖乖地把錢和財物放到我面前,然後,我再換個地方實施作案。”
高守陳述的很流利,一臉的誠懇,絲毫看不出面目表情的變化。
“這也太扯了,你用商量的口氣向他們要錢,他們就把錢給你了?憑什麼呀,你特麼會催眠啊...”二胖又急了。
“大哥,大哥,別生氣,你聽我解釋嘛...”高守趕緊賠着笑臉說道。
申帥向二胖使了個眼色,二胖心有不甘地閉上了嘴巴。
高守這才又接着說:“大家也看到了,我是個殘疾,要真碰上打架,我可能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過。我只所以屢屢得逞,是因爲人們恐懼壞人的心理,很多人都先入爲主地認爲壞人都是很厲害的角色,所以,他們寧願捨棄錢財也不願意冒險反抗...”
講到這,高守抿了口茶,像回憶往事似的眯起了眼睛:“記得我第一次要錢時,那也是一個夜晚,我沒錢買吃的,餓的走不動道,就坐在馬路上歇息。誰知道,正坐着呢,一個小青年騎着單車差點撞到了我的身上,我實在餓的不行,就開口向他討點錢,我說“夥計,能給點錢嗎?”。那小青年卻驚恐地回道“大哥,我沒帶錢,要不我把自行車給你吧。”。我一聽,這不是埋汰我嗎,我這樣子能騎自行車嗎?於是我就苦笑着自嘲道“哈哈,老子要站起來可就事大了。”。結果,那小青年一聽,擼下手的金戒指連自行車往我面前一放,轉身就跑了...後來,我才明白,敢情這小子把我當壞人了。哈哈......”
高守繪聲繪色地講述着自己的經歷,講到最後竟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衆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仔細一想,這傢伙似乎並不是在吹牛,雖然這傢伙就是個外強幹的小兒麻痹,但自己不也是被他坐在牀鋪上的氣勢給唬住了嗎?這傢伙赤手空拳,語氣和善,面無懼色,還一副有恃無恐的腔調,大家都以爲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唉,主觀思想害死人啊!
媽蛋的,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自己都小兒麻痹了還做了那麼多壞事,最重要的是他還能笑得出來,看那表情竟然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這不是從裡到外都壞透了嗎?像這種身殘心也殘的人實在不值得同情,早知道自己那一巴掌下手再重些了。
想到這,申帥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說道:“好人碰到了壞人會選擇屈服,但這裡全是壞人,真不知道你這個壞人碰到壞人會怎麼樣?我很爲你日後的生活而擔憂啊...唉...”
申帥深深地嘆了口氣,又接着說:“這樣吧,剛纔管教幹部讓我們教一教你這裡的規矩,這第一條規矩就是,背監規,監規42條必須在今天會背,背不出來就沒飯吃。這第二條規矩就是新人必須擔負起刷廁所的任務,考慮到你身有不便,其它的活你也幹不了,這刷廁所的活以後就承包給你了,衛生標準很簡單,清潔無塵無臭味,達不到標準也沒飯吃。爲了考慮你工作方便,你還是搬到廁所邊睡吧...”
說着,申帥沖廁所喊道:“瘦子,你的任務解除,交給新來的高手吧,但驗收工作由你監督,達不到標準拿你是問...”
“好嘞老大,這任務我喜歡,就是夜裡加班,我也得讓他把廁所刷出標準來...”瘦子歡喜地從廁所跑了出來。
二胖也看不慣高守剛纔得意的表現,怒喝道:“你特麼還不起來,沒聽到老大發話讓你睡到廁所邊嗎?能站起來不,要不要我幫你啊...”
“啪。”二胖說着一記耳光就扇了過去。
“大哥大哥,我錯了,我能站起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高守哭喪着臉連滾帶爬地飛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動作也變得麻利而不麻痹了。
唉,太特麼鬧心了,這裡進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呢,盡是些殘渣廢物,怪不得政府要對這些人進行勞動改造,都是些好逸惡勞、想着不勞而獲的人,不改造他們,他們又怎麼知道悔改...改造?對了,自己以前不是改造過黑社會嗎?那能不能改造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呢?這可是個新課題啊,值得研究一下...
申帥慢慢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