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原則
雙方進屋坐下後，信度用普通話說道：“我們夢幻島上有不少華人，而且漢語也是我們夢幻島的官方語言之一。我身爲科研總監，手下還有好幾個華裔科學家，就算我不是有心學習，光聽他們天天說話，我的漢語聽力也能達到四級水平，何況我還專門學習過一段時間。好了，不說這些了，說點正事吧。讓我猜一下，我猜齊先生選了那條地下暗河作爲逃跑的路線，是不是？”
“也不一定。我要先探測一下水下有沒有換氣的地方，以及有沒有出口。我個人是沒問題，但帶着孩子就不行了。”
“換一條道吧！地下暗河行不通的。我探測過，下面不但沒有換氣的地方，而且還有幾個關口很窄，即使你會縮身術，也過不去。我建議你走最北邊的那條通風口，能直達山的北邊，就是長了點，你要爬五百多米，中間還有一個拐彎。”
朗天涯看着信度那雙深邃的眼睛，分析着這個印度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讓我當誘餌，然後調虎離山？”他試探地問道。
印度人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絲悲傷，把雙肘拄在桌面上，雙手相握，他眨了一下眼睛，真誠的看着朗天涯說道：“我不否認這一點。剛纔怪物派了一個使者來和我談判，他說只要我交出這個孩子……”說着，他一指朗天涯背上的小女孩，小女孩被他一指，禁不住往後縮了一下，他接着說道：“怪物就會離開我們這個地方，不再追着吃我們的人了。”
信度看朗天涯一副聽的入了神的神情，奇怪他爲什麼不詫異，於是問道：“怪物派使者這事，你不覺的奇怪嗎？”
“不奇怪。我剛纔在外面見識過了。它很聰明，智力應該不比人類差。我奇怪的是你的態度。看來你是不想按照怪物要求的去做嘍！”
“怪物和人相比，我還是更信人。”信度說着，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道：“他人和自己相比，我當然更信我自己。”
“這就是你勸我不要下暗河，最好鑽風道的原因吧。”
“不錯！我可以把我的計劃全盤告訴你，用來換取你的配合。同時這也對你出了通風口之後，判斷形勢，進行下一步行動有好處。”
“那好，我洗耳恭聽。”
信度接着說道：“在此之前，我想先消除你可能產生的對我們的誤解。你進來看到我們給那個泰國人戴着手銬腳鐐，而且剛纔又聽他說我們把一些人囚禁在這裡，強迫他們勞動，就以爲我們是一羣把別人當奴隸使的壞蛋，對不對？”
朗天涯沒有說話，等着對方自己說出答案，他倒要看看對方如何洗地。
“其實我們不是壞蛋。強迫別人勞動是不假，但這些人有被強迫的理由。”信度說着說着，臉上露出一種不懷好意的笑，他對朗天涯說道：“你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嗎？呵呵，他們都是一些做出過殺人、強姦、虐待、孌童等行爲的武人惡徒，其中有一部分還是在追捕你的過程中殺害大量無辜普通人的武人，他們被武俠公會的自律緝查隊緝拿後，幾經輾轉被偷偷送到了我們這兒，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勞動改造。
“剛纔我聽着你和旺猜商量着逃跑的事的時候，好幾次我忍不住差點笑場。你想明白了其中的諷刺之處了嗎？他們應該是你的仇敵，你現在卻在幫助他們越獄而不自知，哈哈哈……”
信度的笑聲嚇着了孩子，小女孩本來還探出頭來聽大人們說話，聽到信度夜梟一般的笑聲，嚇的她又把頭縮回了狼皮袋。
朗天涯把手伸到背後，在狼皮袋上拍了拍，先安撫了一下孩子，然後他對正在大笑的信度說道：“這事沒有什麼諷刺的地方。我幫他們越獄，是因爲他們被像奴隸一樣對待，這不是一個他們有多壞，該不該受懲罰的問題，而是一個人格尊嚴的問題。我幫他們，是在解救奴隸，而不是解救仇敵。他們逃出去後，如果有一天我查清了事實真相，再出手懲罰他們就是了。這和我現在救他們沒什麼矛盾的地方。打個比方吧，假設你是當年印度反抗英國殖民者的一名戰士，在你救一羣被俘的戰友時，發現其中一人是你的世仇，那你會怎麼辦？你能把這個人再交還給英國人嗎？我想你不會這麼做的。你說說，這有什麼值得你大笑和諷刺的？”
信度驚訝地看着朗天涯，過了好一會兒才感慨地說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原來齊雲升並不是一個毫無思想，只爲生理需求而殺戳的嗜血狂魔。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多瞭解瞭解你，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如果不是現在，不是在這裡，而是在一個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我會和你好好談談，甚至邀請你到我們夢幻島來看一看，真正體會一下武人應該有什麼樣的生活。”
朗天涯對信度的感慨不爲所動，接着原先的話題說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他們的越獄計劃肯定破產了。”
“不！他們會成功的。因爲我會讓他們成功！”
Wωω☢ ttκΛ n☢ ￠O 朗天涯愣了一下，接着就恍然大悟。信度這些夢幻島的管理者是想使出他自己多次使用過的，用的最熟的那套李代桃僵，調虎離山，瞞天過海的連環計。信度是想先讓奴隸們越獄，當越獄的奴隸們突然從門裡涌出去，四散而逃，想必怪物會立即四處追捕。而門口自然沒了把守者，這時信度就會帶着管理者們乘亂逃離。
但有一點他不大明白，於是他問道：“爲什麼你不直接放了他們？而是要想辦法讓他們越獄？”
信度：“他們恨我們入骨，不會和我們合作的！如果我直接讓他們離開，他們反倒不會配合。”其實信度並沒有說出另一個理由。因爲這此奴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們的合作方，武俠公會的一位大佬級人物送來的。如果這些奴隸中有人真的逃了出去，勢必會四處宣揚他們的遭遇，那豈不是會增加讓這位大佬曝光的危險？到那時，他們如何向這位大佬交代？要知道，主動放人和被動疏忽導致越獄，這兩者的責任是完全不一樣的，信度也是在爲自己將來找藉口開脫鋪路。
“看來我和孩子的作用也是一樣嘍。想來也是，能圈養奴隸幹活的人，哪有那麼好心。不讓我們走地下暗河，是想讓我們也來充當引走怪物的誘餌吧！”
“暗河真的很危險。這幾年，我們爲了不被發現，一直是把礦碴都倒進暗河裡沖走，今年開始，暗河裡已經開始出現堵塞。走暗河你真的出不去。”
“我還是想試一下。”
信度皺着眉頭看着朗天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人真沒意思。非得把話說到沒了味道，失去含蓄之美。一定要走到雙方都失去了進退的餘地，非逼我現出原形，作不成紳士。你明知道我不會讓你走暗河，你這又是何必呢？”
朗天涯身子趨前，急切地說道：“我自己倒無所謂，主要是爲了孩子。我只是想讓孩子多一點生存下去的希望。要不這樣，我去鑽風道，讓孩子跟你們逃走，怎麼樣？”
“不行！我不跟他們走。”小女孩突然從狼皮袋中鑽了出來喊道，喊完後她用雙手從後面抱住朗天涯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頸後。
信度看了一眼朗天涯背後的孩子，然後把目光轉回朗天涯的臉上：“怪物要的又不是你，而是孩子。所以必須鑽通風道的也是孩子，並不是你。你也不用說什麼孩子優先之類的道理教育我。反正這個地方很快就會曝光，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們是夢幻島的人。我們夢幻島有我們自己的原則，那就是武人優先！我們不會捨出命去保護一個普通人孩子。哪怕她很可愛，也不行！”
“如果她是一個武人呢？用你們的原則，是不是就要拼命去保護？”
“怎麼可能？你是個武人，你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武人？這世界上從沒有一個武人的孩子是武人。”
朗天涯沒有理會自己是否是武人這件事，而是伸手把小女孩從狼皮袋中掏出來，遞給信度，並說道：“她不是我女兒，是我從雪地裡撿的，她當時體溫都到了零下了，卻沒有被凍死，顯然身體異於常人，她肯定是個武人，不信你測一下。”小女孩在他手裡掙扎着轉身往回伸着小手，不想面對信度。
信度冷笑着看着朗天涯，他感覺到這個人越來越無趣，自己也漸漸失去了再同這個人談話的興趣，一場美妙的心理暗戰的遊戲，生生地被這個人變成了苦情戲碼，直是令人掃興。
他掰過孩子的小腦袋，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小女孩的額頭，感受了一下小女孩的腦部變化的各項參數，心理暗暗用夢幻島研究出的最低的武人蔘數對比了一下，然後他撤回手指，冷哼了一聲說道：“雖然就算她是個武人，我也會違反原則逼你們鑽風道。但事實是，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並不是武人！”
說完，信度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轉回頭來又說道：“所以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測了她一下，你讓我保住了我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