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迫降
飛船在藍星的衛星軌道上繞行。小布、樟玉書等駕駛團隊成員應該是正在等待着一個最佳的進入大氣層的角度。
剛纔從太空遠處觀看,藍星如同一顆有着白色花紋的藍寶石大珠子,美得讓人沉醉,等到視角靠近,這顆藍色寶珠在這些視力超羣的靈力者眼中,就慢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奇蹟。
藍色的海洋、綠色的森林、黃白色的沙漠、上白下綠的高山、淡紫色蔓帶形成的空中森林、壯觀的雲中飛瀑,遮天蔽日的遷徙鳥羣,一幕幕美麗景象,組成了一個明亮的巨大風景擺盤,鑲嵌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美的令人快要從沉醉轉入窒息了。
“真漂亮啊!”小豆說道。
“是啊!”金劍鋒隨口附和道。
“隊長,我有點沒弄明白。符先生曾說,整個仙府被老朗摺疊了,現在最多有手指大小。那我們肯定比原先縮小了千百倍,爲什麼看藍星並沒有變大千百倍的感覺?”小豆一邊隔着透明符骨構成的仙府外殼向外看着,一邊問道。
金劍鋒也盯着外面說道:“是因爲距離太遠。如果你突然變成了蚊蟲,在你眼裡或許會覺的眼前的樹葉變成了遮天的大幕,但你看太陽,會覺的它還是那麼大,原因就在於,太陽離你太遠了。”
小豆沒說話,但顯然還是沒聽明白。如果是平時,愛兵如子的金劍鋒少不得要耐心地給他解釋一番,以便讓他長點知識,但現在他正忙着其他事,於是懶得再解釋。
星光輝看到金劍鋒和小豆倆人把臉緊貼在“仙府”的透明外壁上,緊張的向外觀察,於是也湊了過來,小聲問道:“你們在看什麼?”
“我覺的應該警惕噬靈怪們的母艦。”金劍鋒說道。“我從內部資料上看到,怪物的母艦常常穿梭於它們的母星和藍星之間,甚至藍星的軌道上幾乎每時每刻都停泊着一艘母艦……”
星光輝禁不住笑了起來。“金隊長,你知道藍星有多大嗎?它的外太空又有多麼廣闊?怪物的母艦即使像礦區本體一樣巨大,在這茫茫的太空中,你也不可能用肉眼發現它。”
“如果碰巧相距很近地遇到了呢?”
“那得非常非常巧才行,比你現在降落到藍星上,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你的朋友還要巧。”
“我在藍星上沒朋友。”
星光輝又笑了。“沒錯,我說的就是這種沒有一點可能性的巧合。”
金劍鋒停止了觀察,轉過頭來陰沉着臉看着星光輝說道:“星調查似乎興致不錯嘛!”
星光輝保持着笑容說道:“我們從幾乎必死的處境逃了回來,不值得高興嗎?”
“逃回來了是不假,但離徹底安全還有一定差距吧?”
“金隊長的意思是……”
“我猜布縱橫的老巢就在邊地之內。我們這些人一旦進入他的勢力範圍,還有逃的出來的可能嗎?先不說他的組織對我們粉紅星官方人員的敵對態度,他們光是爲了封鎖消息,就可能滅我們的口。星先生,我認爲你比我聰明,我能想到這些,你肯定也能想到,我不信你沒有權衡過這裡面的的利害關係。”
星光輝慢慢收斂了笑意,他轉頭看了看左右,沒發現有人在近處,才小聲說道:“我的確考慮過。我也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但布縱橫手裡握有‘仙府’的總操作符,他說老朗在製作時設置了密匙,只有他的暗域波動才能夠啓動並使用它。
“你們有些人可能會認爲他是虛張聲勢,是在爲以後同我們談判博弈時增加籌碼。但出發前,他讓我和樟船長上手試了試那枚操作符,上面連一個合金觸點都沒有,是依靠他手掌上發出的微弱符力波動啓動的,的確是只有他能用。
“我瞭解老朗,這個人相當迂腐,目光短淺而且腦子裡缺少大局觀,眼裡只有私人情誼。他爲了布縱橫的安危設置這麼一個保障措施很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現在對布縱橫採取一些強硬措施,傷了他的暗域或使他昏迷了,使他無法再使用操作符,或者雖然我們成功把他抓起來了,但他根本不配合我們,那我們所有人都有回不了家的風險。
“另一方面,如果動手後無論我們如何努力,也使不了那枚操作符,那我們很可能永遠無法自行離開這座仙府了。等老朗自行醒來,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即使老朗醒了,看到我們這樣對待布縱橫,恐怕也饒不了我們。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即使在這裡修煉成了神仙,也可能會老死在裡面。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覺的即使仙府降落在了布縱橫想降落的地點,他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同外界取得聯繫。我們大家很可能仍然會在這裡共處很長的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我們再重新評估是否對布縱橫採取強硬措施,似乎也不算太遲。
“再退一步來說,即使布縱橫有辦法在降落後和同夥取得了聯繫,我們也不一定會被滅口,如果我是布縱橫組織的頭腦,我會養着這些人,作爲人質,將來用於要挾粉紅星的權貴也好,當成雙方談判的籌碼也好,都比殺了強。”
金劍鋒眯着眼想了一會兒,斜看了星光輝一眼說道:“你說的這些假設都有根據嗎?”
“我剛纔同這裡的所有懂暗域編程的人都談過了,大家一致認爲,以礦區本體符骨礦這麼宏大的卡位基數,沒個幾十年的功夫,老朗很難脫離凍結狀態。”
“你的這個對布縱橫暫時忍讓的觀點,已經同大多數人交流過了嗎?”
“我沒敢串連的太厲害。布縱橫雖然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駕駛飛船上了,但他不可能不注意大家的動靜,我不想讓他起疑心。我只是利用正常的接觸機會,把我的意思告訴了主要的幾個人……”
還沒等金劍鋒再說什麼,這時他們面前的景色突然轉換,外面出現了太陽的景象。
“布縱橫開始駕駛仙府切入大氣層了。”星光輝說道。
這時遠處突然傳一聲慘叫。二人對視一眼,回身向仙府中心跑去,小豆緊隨其後。
巨大的本體符骨礦被老朗改造“仙府”後,已經被摺疊得只有拇指大小,但從衆人的感受上來說,內部空間大約只縮小了三分之一,空間仍然十分廣闊巨大。慘叫聲發出的地點距離三人所在的邊界地帶有近百步,等三人跑到近處,慘叫聲已經變成了**。
沒有參與駕駛的人們都聚集在了這裡,總共有四十多人,這些人圍成一個圈,**聲來自圈裡面。
“怎麼回事?”星光輝一邊高聲喊着,一邊擠入人羣。自從老朗變成了冰雕,星光輝已經隱隱成爲了領頭的人。人們聽到他的聲音,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只見一個年輕人躺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着。布縱橫和樟船長站在邊上,布縱橫一邊繼續操縱“仙府”降落,一邊冷笑。
“他剛纔試圖攻擊布小哥,但不知道爲什麼,他沒打到人家,自己卻摔倒了。”一個站在旁邊的人說道,算是回答了星光輝剛纔的問題。
星光輝認出躺在地上的傢伙是那個溫府富商溫育才的護衛。於是他把冰冷的視線轉向站在邊上一臉蒙逼的溫育才。
“不是我讓他乾的。我也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瘋。” 溫育才是個大胖子,一邊說一邊急的冒汗。作爲一個入幽境的靈力者,竟然控制不住出汗,顯然是真的嚇壞了。
星光輝這幾天對飛船上的乘客都已經很瞭解了。這個溫胖子只是溫府負責農莊作物交易的人,既非溫府核心成員,也不分管政事,他這次灰星之旅純粹是旅遊,爲了安全才帶了這個護衛。
星光輝立即掃視了一圈四周的人羣,他猜測指使護衛偷襲布縱橫的人應該就在這些人裡面。但他暫時沒發現可疑之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參與其中。於是他低頭又看向那個護衛。
這個有着入幽二階境界的傢伙此刻躺在地上,已經停止抽搐昏厥了過去。這可不是摔一下能造成的結果。
星光輝轉頭看向布縱橫,問道:“是你放倒他的?”
“是他自找的。因爲他冒犯了神使。”
“神使?什麼……”星光輝剛想說什麼狗屁神使,卻硬生生的止住了話頭。是啊,既然他向衆人宣稱這裡是仙府,自然仙府的主人老朗就是神靈,或是未來的神靈。而布縱橫豈不就是神使了。
“你怎麼做到的?”
“既然是在仙府之內,我用的自然是扶正祛邪的仙力。”布縱橫的話裡,充滿了神使的色彩。
小豆張嘴罵道:“我等自幼都是靈力修行之人,只相信符合符力科學的解釋。所謂的仙府,指的不過是更好修行環境和修行地點,誰會真的信什麼玄之又玄的神仙之力……”
他話音未落,衆人就看到從老朗塑像上冒出一根極細的劍芒,如同活物觸角一般來到護衛面前,三兩下切開了他的衣物,卻絲毫未傷下面的皮膚。然後劍芒如同一隻被握在某隻手裡的筆,開始在他皮膚上飛快地刻劃了起來,片刻之間,一大片由切跡組成的詭異圖案出現在了護衛的肌膚上。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憑空撒下一片露水,落向地上的護衛身體,接着就聽到布縱橫吟出一串高低起伏不定,詭異婉轉的口訣。護衛身體上騰起了一股比礦奴們濃的多的煙霧,星光輝似乎看到護衛的面孔在煙霧中閃現了一下,然後就四散開來,分爲三股滲入了附近三個不同地點的符骨之中。
被滲入的三個地方的符骨扭曲了一下,似乎有活物在裡面掙扎。片刻之後,從上面掉下來三個符骨團,它們獨自扭了一會兒,滾動着彙集到一處,大小同防衛身體相仿。它慢慢變出了手腳,並在表層模擬出衣服的樣子,最終變成了一個常人大小的人型符器。
“符器使者!”
在一些人的驚呼聲中,這個人型符器走到老朗的塑像前行了一個信徒參見主神的禮,然後它又走到小布面前,行了一個參見上司的禮。
衆人這才意識到,此時的布縱橫已經成了仙府的主宰,對他們生殺予奪,存乎一心。多數人頓時噤若寒蟬。
星光輝側臉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目光,他轉頭一看,看到目光的主人正是老木。二人對視片刻,老木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似乎是在嘲諷星光輝的機關算盡,卻被人摘了桃子。星光輝心頭一暗,轉過臉去。
衆人散開之後,星光輝和符意隨親自動手,把護衛的屍體搬到一邊,同那些礦奴屍體放在一處。小布曾說這些屍體不必處理,它們慢慢會被仙府同化掉。
“他怎麼做到的?”星光輝邊走邊問符意隨。
符意隨偷偷指了指遠處布縱橫手裡的操作符,說道;“你們可能還不大明白那個東西的意義。老朗暗域裡的很多卡位是活動的,所以這個仙府裡也有部分卡位是活動的。老朗雖然不能支配它們,但布縱橫給它們增加了精神力之後,通過操作符卻可以支配它們。這一點你可能沒想到吧,這個假仙府的某些性能可能比真仙府還要好。”
星光輝一愣,但他接着就釋然了。符意隨可以說是這裡所有人中對程序最精通的人了,他和宇鵑、月總管三人杜撰的仙府之說能糊弄的了別人,但很難糊弄符意隨這樣的專家。
“你是說,這裡可能真的是一座仙府?”星光輝禁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老朗搞出來的這個玩意算什麼東西,但我猜它不是正宗的仙府。”
“可是符器使者是怎麼回事?”
“那可能不是符器使者。我和楊棲鳳談過。她在柳家見過真正的符器使者。她描述的符器使者是一種精密的符骨組合,外覆仿人皮膚,行動雖然快捷,但起行坐臥明顯有別於人類。絕不是這種能任意變化的樣子。”
星光輝剛想問一下細節,這時突然感到腳下猛地一陣劇烈的搖動。只見那十幾個同仙府飛行程序有接觸的船員如遭雷擊,有些被晃倒在地,有些甚至被彈飛了出去。
星光輝感覺仙府像是被一枚威力巨大的靈氣炮彈擊中了,而且應該是已經被擊打的偏離了原先的軌道。他轉頭看向布縱橫,只見布縱橫額頭青筋暴起,正在努力控制仙府拐回正軌,但因爲諸多船員離崗,仙府明顯已經失控了,向藍星的地面高速墜落。
“轟!”的一聲,仙府穿過一條石縫,進入了一個山體的地下洞穴,將一棵巨大的地下植物轟的斷裂開來,然後彈跳了幾下落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有人高聲問道。
“應該是被靈氣炮彈擊中了。”符意隨高聲回道。
“怎麼會有威力這麼大的靈氣炮彈攻擊我們?”柳斜陽驚魂未定,聲音還有些顫抖。
星光輝腦子轉了轉,猜道:“能射出這麼強大炮彈的,也只有兩界通道了。可能是藍星人爲了預防噬靈怪的入侵,把兩星通道的發射符器改成了靈氣炮,而我們的仙府靈氣含量太高,降落時引動的波動太大,自動引發了靈氣炮的攻擊。”
不少人跑到仙府外殼附近向外看,看着四周一地巨大的果子,有人問道:“怎麼這麼巧,正好砸到了一棵靈氣果樹?”
符意隨說道:“應該不是巧合。這棵靈氣果樹吸收了附近的靈氣,算是這裡靈氣最濃的地方了,我們下落時因爲靈氣移動相吸的原理,被它吸了過來。”
“船員們各就各位。”小布看到衆船員已經恢復了過來,立即下令,準備重新啓動升空。但等船員就位起動,仙府只是抖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怎麼了?”
“我啓動不了我的這個術符程序了!”一個船員高聲喊道。
“我的也是。”
“我的也不行了。”
小布疑惑在看了看樟玉書,說道:“操作符沒問題啊,我這部分是正常的。”說完,他又看向符意隨。
符意隨想了想,說道:“老朗改變了飛行程序的部分符骨,使它們可能被外來內力驅動,但剛纔那發靈氣炮彈威力太大,雖然沒有傷到仙府,卻消掉了老朗對修改部分的固化,使它們恢復了原狀,所以船員才無法驅動它們了。”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一個人突然說道:“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動不了。只能在這個山洞中待着。”沒人回答他。
“能打開仙府嗎?我出去撿點果子。”另一個人問道。
“打不開。”小布說道:“至少要等到我掌握了仙府出口的程序,或者是等到老朗再次醒來。”
銀大少突然說道:“或者我們再犧牲幾個礦奴……”
老木突然站出來,將剩下的十幾個礦奴擋在了身後,轉頭向小布說道:“如果你爲了喚醒老朗再殺礦奴,就連我也一起殺了吧。否則等他一醒來,我就搶先把這一切告訴他。”
小布盯着老木說道:“我不必喚醒他,我只要把抽取的精神力注入那幾個飛行程序,變出操作孔,就能重新使仙府飛起來。或者注入仙府的門戶程序,就能讓大家自由進出。”
“你懂怎麼改編程序嗎?”老木冷笑道。
小布轉頭看符意隨,符意隨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我懂,我也無法通過溝通術讓你即時編程,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試試應該無妨。”銀大少說道。
“那就從我開始。”老木冷眼看着銀大少,又轉移視線,看向小布。
小布想了想說道:“這裡離我的目的地應該並不遠。也算是達到了我的預期目的。現在開始,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這個團隊的最寶貴的財富,不可再任意犧牲。我們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也好,甚至以此爲基地也行,爭取早日可以從仙府裡出去,找到更多的精神力材料,用來喚醒老朗。”
就這樣,這羣各懷心思的人被困在了仙府之中,開始了各自的修行。
朗天涯感覺自己受到了一下強烈的撞擊,思維的冰封似有一絲鬆動。慢慢地,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本體的生殖囊中,在一層層的營養膜的覆蓋下,慢慢成長,終於成型,變成了一個小怪物,掙扎着被擠到了通道中,被衆多同伴挾着,身不由已地向遠處的幾條選擇通道走去。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