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迷茫
朗天涯騎着一輛不知過了幾手的破自行車,車後座馱着關心,正在慢悠悠地騎行在京沈路上,正準備回他們的小屋。他們準備回去拿上他們留在那裡的東西,然後轉移。車子是他們出了酒店之後在路邊的一個修車攤買的,只花了二十元。朗天涯說騎車更安全,因爲公交上監控太多。但關心卻覺的他這是爲了省錢。
朗天涯一邊騎車,一邊後悔自己和關心開了那個說她失身的玩笑。這導致他僅剩的兩萬元的第一期債權,在毛線帽子和圍巾沒有交付的情況下,已被關心以賠償精神損失費的名義悍然抵消了。看來下一步帽子和圍巾她會拿來衝抵掉二期債務,也就是她借來付給養老院的四萬元費用。“唉!女人真是個能花錢的神奇物種,幾天工夫就花了我攢了兩年的錢!”朗天涯在心中哀嘆。
關心這時卻掙扎於內心的痛苦糾結之中。她覺的世界這麼大,怎麼就沒有一個縫隙能讓自己容身?在她的面前,彷彿左邊是刀山,右邊是火海,回頭已無岸,而前面唯一的路,則是一條兩個懸崖間的鋼索,懸崖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她有這個本事在鋼索上安全地走到對面嗎?但除了走過去,她又有什麼別的路可走呢?
她深呼一口氣,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決定先把個人情感放到一邊,單憑理智來分析一下此時她面臨的困難和以後會發生的利益及道義問題。
首先是道義上的問題。關心的核心原則是:盡最大努力去救王家人,但決不能爲了救王家人而去害另一個好人。因此,朗天涯,也就是齊雲升,他到底是個什麼人,這就成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先把社會上安排給他的惡魔形象存疑,那她最後面臨的結果有三種可能:一、他是個僞裝高手,殺人惡魔;二、他從沒殺過人,只是個被人追殺,被人冤枉的好人。三、到了最後她選擇的時候,也沒搞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其次是她可能面臨的利益衝突問題。王家老少都命懸他人之手,而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間。她手裡有兩個按鈕,一個按下去會把朗天涯推入深淵,但會把處於水火之中的王家老少拯救出來;另一個按下去則相反,會置王家老少於死地,而放朗天涯一條生路。
把這兩個問題結合起來看,會得出不同的組合。如果朗天涯真是個惡魔,那問題就簡單了。她按下第一個按鈕就行,這樣既懲了惡,還救了人。如果朗天涯真是個被冤枉的人,那問題也很簡單,根據她的不能傷害這個好人救另外的好人的核心原則,當然不能用這種害一個人去救另一些人的方法。所以她會按第二個按鈕,先不管王家人的死活,放朗天涯一條生路。
最麻煩的是第三種情況,也就是她一直到最後也沒搞明白朗天涯是什麼人。那到時她將如何抉擇?關心思前想後,最終想到一個取巧的方法,也就是她內心深處所認爲的那條懸崖上的鋼索。事在人爲,火中爲什麼就不能取慄?關心想到這裡,咬了咬牙,下決心要試着走過這條鋼索橋。想明白之後,她的心情豁然開朗,眉頭也舒展開來。
朗天涯這時回頭斜眼看了一眼眉開眼笑心情不錯的關心,禁不住問道:“沒想到你還挺會理財的。”
“過獎,過獎,水平有限,我也就是隨便理一理,算不上精通。”關心側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雙腿隨着車子的搖擺而晃動着。
“我會吸取教訓的!以後和你相處的時候會時刻注意這一點的。不然早晚有一天我會被你剝削的一文不名。”齊雲升感慨道。他獨自在江湖上流竄多年,爲了不留蹤跡,不敢偷不敢搶,連買東西也得小心翼翼的。掙錢的不易,讓他他一向對錢財很重視。他的包中常備針線包,衣物鞋襪向來是能補就補,各種工具用品向來都是用便宜貨,能自己製造的就自己造。但自從他認識關心之後,他覺的自己兜裡的錢象流水一樣往外淌。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但讓他奇怪的是,對方越花他的錢,他卻越高興。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什麼叫以後被我剝削的一文不名?你現在已經被我剝削的一文不名了好不好!還吸取教訓,吸取什麼教訓?你已經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變成了我的一個賺錢機器了,你還沒有意識到嗎?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呀!”關心一邊說着,還拿出銀行卡來晃了晃。
“哎呀!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時候發生的?怎麼沒人通知我?我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了嗎?”朗天涯也配合的說笑着,覺的自己自出生以來,從沒這麼快樂過。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關心回話,於是又轉回頭看後座的關心,卻只見關心正偷偷的抹眼淚。
“怎麼了?”朗天涯輕聲的問道。
“對不起!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可能以後還會欠的更多。但我就是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就像有癮一樣,不斷的向你索取,卻……卻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的。”關心抹了一把淚水,轉頭看了一歸遠處的房舍樹木,然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我願意的!我願意讓你剝削!”她聽到朗天涯說道。
關心這時很緊張,一個重大的決定即將從出她的嘴裡說出來,扶在朗天涯腰上的左手攥了又攥緊了又緊,扯的朗天涯的外衣都有點歪了。
“別怕!我騎車很穩的,不會讓你掉下去。”
關心沒理會這句關心她的話,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那個重大決定:“我想求你辦幾件事!”
“什麼事?”朗天涯有點興奮,他喜歡爲她辦事。
“我想讓你幫我救兩個人!”
“是你同學的家人吧?”
“對!我同學和她父親。剛纔把我從家裡叫出來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冒着很大的風險把我叫出來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怕我在你身邊受傷害。二是告訴我我同學的下落。這樣的話,我同學一家的下落我就都弄清楚了。她父親現在被關在營北縣的看守所裡,我同學本人被關在東北王伊衛東的鄉間別墅裡。我想……,我是想請你幫忙分別把他們救出來。”
朗天涯沒說話,而是沉思了起來。
“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是不是不願幹?你有什麼條件?你提!要不要讓我今晚就陪你睡?”關心等了會兒,不見朗天涯回答,決定使激將法。
朗天涯苦笑了一聲,回頭說道:“你想哪去了!你怎麼還是那種夜總會小姐的作風,說陪人睡就陪人睡的,多不矜持。我只是有點疑問,你同學的父親爲什麼會在看守所裡?他……他是不是犯了什麼事?”
“涉嫌黑社會犯罪。”關心小聲說。
“是不是被人栽髒了?”
“那倒沒有。王伯伯的確是混社會的。可是……可是現在顯然是有人要害他,想要他的命!”
“我覺的他高高在上欺負別人的時候,別人夠不着他,傷不了他,肯定也很無奈。現在他落難了,原先被他欺負的人要報仇也沒什麼不對的吧……”
“你完全弄擰了!不是他原先欺負的人來找他報仇,而是有人爲了奪他的家產想要害他。再說據我所知,王伯伯也沒幹什麼太傷天害理的事。”
關心說完,感覺很受不了被朗天涯質問,於是她反擊道:“你個通緝犯正義感還挺強,那你犯案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是非觀念是不是也這麼清晰?還是說你有雙重人格,犯案時是另一個人格乾的,和你現在的這個人格無關?”
朗天涯被關心噴的愣了一下,才吱吱唔唔的說道:“我沒有什麼第二人格,我的情況有點特殊,我……”
“行了!”關心打斷了他的解釋,生氣地說道:“一個大老爺們,粘粘糊糊的說來說去推三阻四的,給句痛快話,你幹不幹?”
朗天涯沒敢回頭看關心生氣的臉,而是邊蹬車邊說道:“我當然是會幫你的了!我是這麼想的,救人不難,只要小心點,我應該能做到。但你考慮過救完人之後的事嗎?”
“什麼意思?”關心被問的有點蒙圈。
“意思是救出人來我們把他們安置在什麼地方合適!如果不事先想好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救出人來之後怎麼辦?是帶着他們一起流浪天涯還是隨便找個地方一扔,任由他們再被人抓回去?”
關心之前光顧着自己內心的掙扎了,所以事先沒有想到這一點。她聽朗天涯一說,覺的很有道理,於是問道:“那你覺的應該怎麼辦?”
“安排到國外去怎麼樣?”
“國外?朝鮮還是俄羅斯?”
“朝鮮就算了!把他們救出來後,我們就讓他們偷渡到俄羅斯!那裡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也大,對方的魔爪也伸不到那麼長。”
“我們也去嗎?”
“當然啦!劫獄啊,大姐,這是重罪。我本身就是通緝犯,一但犯案,就露了行蹤。那些想抓我拿賞金的人能從北京排到莫斯科你信不信?”
“好吧!就俄羅斯了,幹了!”
“那個敬老院的老太太怎麼辦?”朗天涯又想到一個問題。
“同去,同去!”關心學着《阿Q正傳》裡革命黨的經典口號喊道。
“我還有一個疑問,你的朋友把你半夜叫出來說是怕你受傷害,他怕你受誰的傷害?是怕我傷害你?還是怕奪你同學家產的人來傷害你?”朗天涯問道。
“不知道!有什麼區別嗎?”關心假裝不明白。
“如果是怕我傷害你,說明我已經暴露了;如果是怕你那夥奪你同學家產的人傷害你,就說明是你暴露了。不管是哪種情況,恐怕北京已經不能再待了,得趕快撤了。”朗天涯最後說道。
“一個老頭、一個病老太太、兩個嬌弱的姑娘,我怎麼才能把這些人一起搞到俄羅斯呢?”朗天涯邊蹬車邊想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