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次
營北縣看守所位於一座坡度很緩的小山的半山腰處。山下是一個小村莊。看守所就在村莊後面。人們進出看守所必須要穿過這個小村的主路。上次王新鋼就是把車開到村外停下,然後徒步穿過村莊才進入看守所。
現在是夜裡十點多,朗天涯同關心站在這座小山的山頭,藉着月光察看山腰處看守所內的房屋分佈情況。朗天涯和關心誰都沒進過任何一座看守所,所以他們對看守所內部的情況都不是很瞭解。面對着這個四周拉着電網,有着雙重圍牆,四個角落都有崗樓,有武警戰士站在崗樓上面把守的建築羣,他們都覺的有點無從下手。
“翻牆進到裡面去對我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但我不會是得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去找吧?”朗天涯有點撓頭。
“我怎麼知道。”關心顯的很疲憊,朝朗天涯翻了個白眼說道。
從北京到營北縣,直線距離有一千三百多公里,朗天涯只花了三天時間就到了。關心算了一下,他們平均一天要跑六百來公里。朗天涯一般都是夜裡跑,十一月份正是黑夜較長的一段時期,所以一天中的黑夜時間大約有十小時左右。朗天涯就這樣揹着她以六十公里的速度跑上十個小時,然後天亮就找個沒人的地方休息。就這樣晝伏夜出地跑了三天後,他們來到了目的地。朗天涯到是沒看出有多累,坐了三天人形跑車的關心卻累的不輕。頭一天的時候,她還有股新鮮勁,畢竟沒人坐過這種純人力高速運輸工具,但第二天以後她就夠了,乾脆在朗天涯背上織開了毛線活兒。
“你難道就沒點建議?只要別把事情弄大,事態搞的不可收拾,任何方式都行,你隨便說說。”朗天涯不甘心的又問。
“找個瞭解情況的人問一下好不好?”關心建議。
“有道理,先抓個舌頭!”朗天涯用了一個戰爭年代的老詞。
老韓今天是中班,夜裡十二點下班,本來他可以在單位的休息室湊合一下,第二天早上再回家。但他兒子明早要回寄宿的學校,他媳婦不會開車,這活她幹不了,還是得他來幹。家裡畢竟有個現成的熱被窩,所以他覺的就算回家晚睡早起,也比在看守所裡湊合強。
當他開車正要從村裡的小路拐入公路時,被站在路邊的一男一女攔住了去路。老韓很煩。因爲這個村裡的人常常這樣攔車要求搭便車。他們的理由也很奇葩,因爲看守所的建設佔用了他們村的地,而土地補償款卻沒有足額發到村民手中,所以看守所的人有義務讓村裡人搭便車。開始的時候所裡還給他們解釋,說**足額撥付了徵地款,但村民狡辯說沒拿到手,他們不管,必須得讓他們搭便車。
雙方就此事曾鬧過很多次,最嚴重的一次,村民們曾堵住了村裡通向外界的道路,不讓看守所的車輛通行,最終導致二起刑事審判延期。自此以後,看守所內部就此事發了一個文件,要求開車出入的幹警及工作人員儘量協助村民的外出(押嫌犯的車輛除外)。
老韓停下車,降下車窗說道:“我回縣裡,到北關那一帶,如果你們的目的地距離北關太遠,我可不繞道送你們,我自己還有事呢!”
“我們不是搭便車的。我們是想問你點看守所裡面的事。”那個乾瘦的男人邊說邊把手按在了他降下的車窗玻璃上。老韓半夜裡聽到這麼一句內含豐富的話,本能的按鍵要升起車窗。但那個男人看似只是把手虛搭在車窗玻璃上,但老韓卻無論怎麼按鍵,都無法使車窗玻璃升起來。
那個男人伸手拔起車門窗邊上的鎖門柱,並拉開車門,他的右手伸進車內,摟住老韓的肩膀說道:“你不用怕,只要你把我們想知道的說出來,我就不會傷人。我呢,是王樹森的朋友,王樹森你應該聽說過吧,你們縣的黑老大,被關在你們這兒了。我聽說有人要害他,所以不得不搶先一步先把他弄出去,你只要配合一下,告訴我他在幾監幾室就行。”
老韓聽着這似曾相識的話,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夜裡,冷汗象上次一樣順着鬢角往下流。此時有成百上千頭神獸在老韓腦海裡奔騰而過,他心中暗想:“所裡自建立至今,從來沒有發生過劫獄事件,這是最近三天竟然連續發生兩起,劫匪還都特麼找上了我,這概率買彩票都能中頭獎了。”
三天前,王樹森被人從看守所劫走,上層震動,發動了一次針對所內領導層的重新洗牌。幸虧事發時監控完整的錄下了他同王新鋼的接觸過程,經內部督察部門認定,他本人在本次事件中雖有過錯,但沒有重大失誤,總的來說就是不夠機警,所以他只受到了一個警告處分。
今天是老韓停職後的第一天覆職上班,沒想到這麼倒黴,又一次神奇的遇到了相同的事。他決定要妥善的處理好這次危機,不讓它成爲像上一次一樣的事件。要不然誰會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劫獄的人都找他老韓當突破口,你怎麼證明你不是內外勾結,串通劫獄?
“王樹森這個人不在我們看守所了。”老韓沉着應對道。
“噢?你回答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我一問王樹森你就能答出來,你們看守所裡的犯人的情況你瞭如指掌?沒事你還背背英雄譜是咋的?”朗天涯一邊調侃着對方,一邊運用自己那半調子的辨形術辨別對方是否說謊。
“他被釋放了?”關心滿懷希望在插嘴問道。
“他被人劫走的,就是從我手裡劫走的。”老韓胸有成竹地說道。關心聽後驚疑不定。
朗天涯仔細觀察老韓的各項人體指標變化,發現對方並沒有說謊,但他也不能盡信,畢竟對方的說法有點離奇。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嗎?”
老韓心中冷笑,“哼!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他伸手拿過自己的公文包,看了一眼朗天涯問道:“我能打開它嗎?”
朗天涯微笑着說道:“你隨意。”
老韓心中一凜,暗想這個男人根本不怕他會突然從包裡掏出一把手槍,說明這個人很自信。於是他慢慢的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略帶一點得意地遞給了朗天涯。
朗天涯接過來一看,這是一份警告處分通知書。內容是經營北縣司法局領導決定,因王樹森脫逃事件,給予韓元德同志警告處分。下面還有縣司法局的大紅章。
關心也接過去看了看,然後困惑的看向朗天涯,見他也一臉迷茫,於是轉向老韓說道:“你以爲憑一份……”關心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老韓用手指了指二十多米外,村頭路邊的一個電線杆,關心走過去一看,上面赫然貼着一張通緝在逃越獄犯王樹森的通緝令。
“看來真的是有人先得手了。”關心撕下通緝令,走回來一邊遞給朗天涯,一邊小聲說道。說完她又問老韓:“是什麼人乾的?”
“他當時自稱是王樹森的兒子,叫王新鋼。”
“不可能!”關心喊了起來。王大哥現在遠在西北邊境部隊當兵,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而且王大哥一向遵紀守法,爲此他還和波黑的王伯伯大吵了一架,憤而出走去當兵了。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幹出劫獄的事來!
朗天涯也覺的不可信,哪有劫獄的人自報真實身份信息的。於是他接着問道:“你描述一下那個人的外貌。”
“大個子,有一米八以上。膀大腰圓,稍微有點絡腮鬍,看上去很威猛,但說話還算客氣。”
關心覺的老韓說的劫獄者的外形根本不是王大哥。她掏出錢包,掀開之後露出內部夾層裡的一張照片,伸到車內一邊給老韓看,一邊問道:“是照片上中間這個人嗎?”
朗天涯也在邊上伸頭看去。只見照片上有三個學生模樣的人,中間的是一個穿着白襯衫黑褲子的英俊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兩邊是兩個小女孩,都是大約十歲左右,一人抱着少年的一隻胳膊,三人都在甜甜地笑着。
老韓眯着眼藉着車頭燈的光亮仔細辯認了一會兒,猶豫着說道:“你這照片上的人年紀也太小了,我拿不準,但看着不大像……”
關心收起照片,愣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另一個辨別的方法。
“武俠公會應該是派了個人來保護王樹森,對不對?”關心問道。
“這事我在劫獄事件之前並不知道,直到調查組進所裡調查之後我才聽說。的確是有一個武俠公會的人以嫌犯的身份被派到王樹森身邊,就睡在他旁邊,負責保護他。”
“那人來劫獄時,這個人沒和來劫獄的人打起來?”關心盯着老韓的雙眼問道。
“沒有!調查報告上說劫獄的全部過程中沒有打鬥,獄警和武警有幾個被打暈了,但也無人受傷,這一點有人證有錄像,我可以保證真實。”老韓信誓旦旦。
“那就肯定不是王大哥了。這個公會派來的人既有保護王伯伯的意思,也有看管王伯伯的意思。如果真的是王大哥來了,他肯定會出手製止的。他既然沒有制止,說明來人也是公會的人!看來他們已經料到了咱們這步棋,所以來了個先下手爲強。我就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不要臉的栽髒,自稱是王大哥,真特麼不要臉!”關心咬牙切齒地說道。
朗天涯把處分通知書交還給老韓,並說道:“我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把你打暈,另一種是……”
老韓連忙截住朗天涯的話,說道:“別,這天太冷了,就算你爲我開着車上的熱風,我也受不了。你放心,你們的事我不會上報的。這事沒憑沒據的,我還顛顛的去報告,然後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自己再惹一身臊,我何苦呢?再說明天我還得送兒子上學,真沒時間可耽誤。”
“那把你錢包和手機拿出來。”朗天涯對老韓說道。
關心和老韓聽這話都是一愣。二人都奇怪,怎麼劫獄突然改打劫了?
老韓老實地從兜裡拿出錢包遞給朗天涯。朗天涯接過來打開錢包,然後指着錢包裡的一張照片問道:“這是你兒子?”
老韓苦笑着點頭,又把手機遞過去。朗天涯把錢包合上又遞還給老韓,說道:“既然有照片了,手機就不用看了。你可以走了。”
老韓哆嗦着掛檔給油,把車拐上了公路。
關心看了看已經開走的轎車,對朗天涯說道:“你又何必嚇他?”
“我只是爲了增加一點他說服自己理由。他其實早就決定不上報了,但這肯定是違反紀律的,這會使他有心理負擔的。我這麼一弄,他就能說服自己,他這是爲了孩子的安全才違反紀律的。這樣他心理負擔會小一點兒。我也是爲他着想。我們也走吧,先去看看老太太還在不在養老院。”朗天涯說完,走到路邊背起關心的專座。
關心琢磨着朗天涯這話的味道,總覺的有點怪異,合着你拿人家的兒子威脅人家,倒還是爲了人家本人着想?這樣的歪理也能講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