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媚丫頭, 劉叔對不住你啊,方纔劉叔……”站在院子角落的姚媚兒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劉大廚和六五俱是嚇了一跳,劉大廚煞白着臉問道,“你的臉怎麼了?這麼會兒功夫怎麼就成這副樣子了?要緊不要緊?”
六五更是快要跳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辰王殿下等着要見您呢!那位女客果然是昭陽公主,您現在的樣子可如何是好?”
姚媚兒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傷痕”,面不改色道:“哦,方纔不小心磕到了,剛塗了些藥罷了。既是辰王殿下有請,那就走罷。”她就知道劉大廚靠不住,幸而楊木隨身帶了一些易容材料,若是突然將容貌易的與往常大相徑庭,恐怕會引起劉大廚和六五等人驚奇,但有些事又實在不方便解釋,所以姚媚兒靈機一動,乾脆在左臉臉頰上易容出一塊新鮮的傷痕,又因爲不小心“磕傷”了,她自然順勢塗了許多藥水,如此一來,幾乎半張臉都是青紫紅的混合色,與她當初在紫瀾院見到昭陽公主時的形象判若兩人,但在劉大廚等人看來,嗯……就是不小心磕到那兒磕的有些嚴重,然後藥水不小心塗多了而已……
六五有些擔心道:“可是,您現在這樣子可如何去面見貴人?”
“說的也是,”姚媚兒停下腳步,“那不如你去同貴人們說,就說我方纔不小心跌了一跤,容顏有損,不宜面見貴人?”
六五還沒答話,劉大廚搶先道:“這更不成!辰王殿下已經很生氣了,若是咱們這樣回稟。辰王殿下未必會相信啊!媚丫頭既然說要去,那便去,劉叔相信媚丫頭一定能應付的過來的!”
六五連連稱是:“劉大廚說的不錯!梅公子,全靠您了——辰王殿下心情不大好,若是當真發怒了,咱們這樣的小店,如何能經得起啊!不過,公子,您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先去請位大夫來,等您見好貴人讓大夫瞧一瞧?”
劉大廚道:“應該應該,六五,你快去請大夫!媚丫頭啊,你這傷撐不撐得住?若是實在不行,那不見也罷,總歸身子最要緊。”
“無妨,”六五和劉大廚的關切令姚媚兒心中一暖,她從袖中掏出一面小銅鏡,確認易容無誤後,往酒樓走去:“後面幾日我可不過來了,要‘養傷’呢。”
姚媚兒走到雅間門口時,站在門口的侍衛上前擋住姚媚兒的去路,警惕的望着她:“什麼人?”
姚媚兒:“……”這個看臉的世界還有救嗎?
跟在姚媚兒身後的六五立刻走上前,對着攔住姚媚兒的侍衛笑道:“侍衛大爺稍安勿躁,這位便是辰王殿下要見的另一位廚子,只是這位梅大廚方纔在院子裡不小心跌了一跤,傷及臉頰,因此方纔辰王殿下傳召才未敢上前,就怕驚到了裡面的兩位貴人。只是方纔辰王殿下傳話說定要見見另一位廚子,小的這纔將梅大廚請了過來,還請……”聽了六五的話,那上前的侍衛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連眼角的餘光都不給姚媚兒一絲,彷彿怕看到了會傷到眼睛似得,於是六五諂笑着走到立在門口的侍女面前,“這位姐姐,勞煩先通傳一聲,免得裡面的貴人被梅大廚此時的容貌驚嚇到!”
那侍女看了姚媚兒一眼,彷彿看到什麼髒東西似得,她撇了撇嘴,轉身打開門往裡去了,不一會兒,那侍女出來了,對着姚媚兒冷冷道:“待會兒進去了莫要擡頭,若是驚擾了……隨我進來。”
姚媚兒深深覺得,那侍女停頓的位置,應該是想說昭陽公主吧。說實話她對於驚擾昭陽公主什麼的還是挺有興趣的,只是……嗯,這種事還是留着能不留名的時候做吧!昭陽公主,可不好招惹啊!
姚媚兒十分聽話的低頭跟在那侍女身後,被領到屏風前站定,耳畔聽到那侍女向辰王和昭陽公主請了安,姚媚兒便也行禮問安:“小的給兩位貴人請安。”
姚媚兒的淡定似乎令昭陽公主很不滿意,她冷哼了一聲,嘲諷道:“皇兄選的是什麼地方,一個廚子連話都說不利索,這個倒是說得利索了,可惜好好走着道兒也能將臉摔了,這酒樓的風水恐怕當真不大好罷。”
辰王不理會昭陽公主的找茬,免了姚媚兒的禮,問道:“聽說這些菜,都是你帶到望江樓來的?”
姚媚兒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和方纔一樣聽起來不那麼少女:“是。”
“你……”辰王頓了頓,忽然發現這廚子的聲音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中年人,何況隔着屏風,也能隱約看到那人清瘦的身形,雖說低着頭看不清容貌,卻足以判斷出一個事實,“你很年輕?”
姚媚兒不知該如何回答。倘若她說她今年只有十四歲,並且鑽研出了這麼多菜譜,自己又做得一手好菜……似乎有些太招搖啊……但是年紀這東西,也不是想謊報就能謊報的,畢竟她此時的易容,只能遮掩容貌,仔細看的話,年紀還是看得分明的——之所以方纔在門口沒有引起侍衛和侍女的注意,不過是因爲他們一看到她半張臉的傷痕,就不肯再看她第二眼罷了……
姚媚兒的頭垂的愈發低了:“回王爺的話,小人……小人尚未弱冠。”
辰王繼續問道:“聽說這些菜的名字,都是你起的?”
姚媚兒也不知道辰王爲何對這些感興趣,只是覺得辰王倒比初見時要好多了——至少,他居然就這麼跟她一問一答的聊了好幾句,也沒有顯出不耐煩的樣子,一時之間,姚媚兒對這位初見時眼高於頂的辰王有些看不懂了,聽到他問,便修飾着答道:“是。這菜譜本是小人祖傳,但小人覺得原先的菜名實在太過普通,一道佳餚,若是味道鮮美而名字平常,便如一曲高歌失了意境,即便彈奏之人技藝再高超,也總是有些美中不足。”
辰王點了點頭:“這話說得倒還有些意思。”
昭陽公主似是受不了辰王與姚媚兒的“友好交談”,她冷笑這插話道:“一個廚子罷了,懂什麼意境不意境?識得幾個字便以爲自己有多了不得了?皇兄,你可是我大景唯一的嫡出皇子,此時卻在酒樓和一個賤民聊一些菜名、菜譜,若是讓母后知道了,恐怕又要對皇兄失望了。皇兄這樣看我做什麼?哦……也是,這些話被一個廚子聽了去確實不好,既然如此……”昭陽公主突然咯咯笑了起來,“要不要我這個‘殺人如麻’的昭陽公主替皇兄解決了這個賤民?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嘛~雖說皇兄素來就比旁人更喜歡口舌之慾,這廚子的菜做的確實不錯,心裡大約是捨不得如此人才。但是方纔那些話若是被這個出廚子傳出去了,皇兄免不了又要挨母后一頓訓斥,不如就將這賤民滅口,以絕後患,如何?”
姚媚兒:“……”她跟昭陽公主上輩子一定有仇,應該還是不共戴天那種罷?怎麼她一進來昭陽公主就開始扯一些宮闈內事?誠如她所言,這些事關皇后母子關係的話她一個酒樓的廚子如何能聽得?昭陽公主這樣說,分明是要她死於非命!甚至還光明正大的唆使辰王滅她的口!她招誰惹誰了?!上次一見面昭陽公主便將她打了個半死,此時又是開口沒說幾句便又要她的命!
“公主殿下恕罪,小人……小人絕不敢多言!”
“胡鬧,”辰王似乎有些生氣,“昭陽,自萬壽節之後,你行事是越發不像話了!”
“呵呵……”昭陽公主輕笑,“如此豈不是正如皇兄所願麼?若是有人比皇兄還不懂事,豈不就襯得皇兄懂事了?”
被無視卻又不能假裝不存在的姚媚兒認真的思考起此時假裝暈倒能被或者送出去的可能性。
——無語凝噎,辰王和昭陽公主這什麼話題啊摔!再聽下去,就算是辰王,只怕都會不得不要她的命了吧?!
辰王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今日真不該帶你出來!”
“是麼?”昭陽公主絲毫不在乎辰王的震怒,語氣顯得有些懶洋洋,“皇兄這麼激動做什麼。雖說是瞞着父皇出來的,但皇兄也是奉了母后的懿旨。父皇行事向來會給母后幾分薄面,便是父皇知道我出來又會如何?至多不過多禁足些日子罷了,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皇兄是想罵我膽大妄爲麼?”昭陽公主笑道,“若是皇兄能像我這般膽大妄爲,只怕母后還會喜歡皇兄一些呢。”
姚媚兒:“……”她真的真的真的一點都不想聽這對兄妹吵架,一點都不!!!
——再說了,吵架就吵架,能不能不要扯到皇子與皇后、皇后與皇帝身上去啊!這些話聽了要折壽的好嗎!
再聽下去,她都覺得“殺人滅口”是爲此時的她量身定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