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被自己的親哥哥當着情哥哥的面說出來,昭陽公主簡直怒不可遏:“宗政恪!你閉嘴!”
辰王雖然不喜歡這個妹妹,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親妹妹,方纔是一時憤怒纔出口傷人,此時見昭陽公主面紅耳赤、似羞似怒的狼狽模樣,又轉頭看了看一直置身事外的慕慎安,心底閃過幾絲不忍,遂乾咳幾聲,率先低頭:“咳咳,惋兒,皇兄失言,是皇兄的錯,回頭送你幾樣好東西給你賠罪,但是……”辰王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破,免得自己這個妹妹總是一廂情願的覺着自己及笄之後能嫁給慕慎安,“但是慎安……確實是不可能尚主的。惋兒,你還小,哪裡就懂什麼情有獨鍾海誓山盟了……何況就算你懂,慎安又……”哪裡對你有一分男女之情……
“宗政恪,你閉嘴!”昭陽公主猶自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對於辰王的真心勸告毫不領情,“誰說我不能嫁給表哥?前朝元帝的長女宣和公主便是以公主之尊下嫁給自己的表哥,不開公主府,執人媳之禮,她的夫君最後官拜丞相,權傾朝野不是麼?我也可以像宣和公主一樣下嫁,又怎會耽誤表哥的前程!”
姚媚兒:“……”沒想到昭陽公主年紀不大想的倒還挺長遠的,不過她聽到了昭陽公主的小算盤,會不會……被滅口啊……還有,前朝元帝的宣和公主與如今的昭陽公主如何能相提並論?當時……
“宣和公主?惋兒,你是不是瘋了?”辰王滿臉震驚,“前朝元帝少年登基,其母*太后垂簾聽政,外戚勢大,後來元帝親政,大權依舊旁落,*太后年歲漸長,爲了鞏固母族榮耀,才強逼自己的嫡長孫女拋卻公主之尊下嫁給侄孫。宣和公主這一下嫁,無異於狠狠一巴掌打在元帝臉上,最後元帝鬱鬱而終,與宣和公主的下嫁及那位駙馬爺的權傾朝野不無關係。你可別忘了,秦文帝繼位後,那位風光半世的趙丞相是什麼下場!可見讓公主下嫁對皇室來說是怎樣的恥辱!你居然打了這個主意……你當父皇是懦弱無能的秦元帝麼?”
昭陽公主梗着脖子道:“這是我的事,不必你多費心!宣和公主不是自願,但我是自願,父皇不是秦元帝,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難道我一下嫁,父皇就會變成秦元帝那般懦弱無爲的皇帝麼了?”
差點站成雕塑的姚媚兒終於忍不住悄悄擡頭,往慕慎安的位置望去,發現主角之一的慕慎安居然聚精會神的看着手中的書,似乎看得正在興頭上,目不轉睛的盯着書頁的某一處,一副沉思其中的模樣。
姚媚兒:“……”這份定力,實在令人欽佩。不過慕慎安也確實有這個底氣,畢竟他不但是昭陽公主的心上人,還是仁慶帝最看重的年輕官員之一,更是炎皇后最喜歡的侄子,在這種時候連裝傻充愣都不必,直接假裝沒聽見便是。
姚媚兒收回目光,眼角的餘光不小心在昭陽公主的臉上掃過,居然被昭陽公主抓個正着,昭陽公主滿腔的怒氣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她將手中的茶蓋猛地擲向姚媚兒,怒喝道:“狗奴才,眼睛往哪裡亂瞟!本宮也是你的狗眼能隨意打量的麼!”
姚媚兒雖然只有三腳貓功夫,但確是貨真價實的習武之人,茶杯蓋破空而來,她下意識就往邊上躲了躲,茶杯落地的破碎聲將昭陽公主的怒罵掩蓋了下去,姚媚兒並沒有聽到昭陽公主罵了什麼,躲過一劫後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胸脯低聲道:“還好我反應快……不然腦袋該起包了……”
姚媚兒的舉止徹底點燃了昭陽公主,她本就一肚子怒氣無處可撒,方纔察覺到姚媚兒的目光從慕慎安身上掠過自己,已是怒不可遏,此時見她竟敢躲開自己擲過去的茶杯,完全目無尊卑,又想起自己的皇兄方纔爲了這麼個奴才與自己吵嘴,最後當着慕慎安的面揭了自己的底,害她不得不沒羞沒臊的說出下嫁的打算來,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昭陽公主恨不得當場將姚媚兒大卸八塊,雖然慕慎安在前,但她此時發作還算站得住腳,因此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狗奴才,居然還敢躲!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來人!”
“奴才在!”昭陽公主一聲怒喝,立即有兩個宮人飛身躥了進來。
昭陽公主望向姚媚兒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個死人:“母后賞本宮的鞭子可帶了?”
其中一個宮人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具鞭子,暗紅色的鞭身垂在空氣中,彷彿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宮人雙手捧着鞭子,低垂着眼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昭陽公主擡手指了指姚媚兒,冷冷道:“這狗奴才居然偷窺本宮,還敢對本宮不敬,如此目無尊卑的狗奴才,死不足惜!母后賞本宮這柄鞭子,就是怕有些人看本宮年幼和善,欺負到本宮頭上來——拖出去,賞她五十鞭!”這大約是昭陽公主第一次這樣費心解釋她爲何要殺一個她眼中死不足惜的狗奴才。
“是!”執鞭的宮人高聲應下,另一人立即走到姚媚兒身旁,抓住她的手製住她,想要將她拖到外面去。
昭陽公主的鞭子姚媚兒是捱過的,這鞭子內有乾坤,裡面裹了鋼絲,殺傷力十足,五十鞭下去,若執鞭之人是練家子,足夠她死的透透的!反正已經得罪死昭陽公主了,姚媚兒下意識就想掙脫束縛,先逃出去再說,誰知那宮人一出手就擰住姚媚兒的雙手反剪在背後,力道之大,令姚媚兒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姚媚兒心底暗叫不好,只得將乞求的目光落到辰王臉上,帶着哭腔哀求道:“辰王殿下,救救小人!小人絕無冒犯公主殿下的意圖!方纔……方纔小人只是站久了身形不穩,恰好躲過了公主殿下扔的茶蓋而已,絕無故意躲閃之意啊!殿下救命啊!”
“住手!”辰王怒喝一聲,扭着姚媚兒要往外走的宮人也不敢不賣辰王的面子,立即頓住腳步站在原地,低垂着頭等待兩位主子交涉,辰王上前一步,“這是本王的人,何時輪到你們這些奴才動手?!”
昭陽公主怒極反笑:“我的人自然是聽我吩咐,皇兄若有不滿之處直接同我說便是,何必對着我的奴才撒火?”
“正是這話,”辰王對昭陽公主的那一點疼惜在昭陽公主一出手就是要人命時消失殆盡,他冷冷的望着昭陽公主,彷彿是在看一個令他厭惡無比的陌生人,“皇妹是對皇兄有所不滿,又何必將火撒在皇兄的廚子身上?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皇妹,你的性子也太狠辣了些!”
雖說自“天石”在朝堂上激起一大波“揭穿昭陽公主真面目”的連鎖反應,昭陽公主也深知自己的另一面慕慎安定是有所耳聞,但只要沒有當面撞見,昭陽公主便可以自欺欺人的認爲在慕慎安心中她一直是那個溫婉可愛的表妹,但今日辰王一開口就捏到了她的七寸,她一時氣急敗壞,又被姚媚兒接二連三的無禮所激怒,無論如何她也是眼不下這口氣,但她已經有所收斂了,若按她平時的性子,定是要親自上陣的,但她怕慕慎安對她心生反感,強忍着怒氣讓人將姚媚兒拖出去鞭打,甚至還耐着性子給出了足以鞭打姚媚兒的理由。
——雖然這個理由罪不至死,但昭陽公主殺人,素來沒有理由,這全是看在慕慎安的份上才能如此“殺人有理”。
然而昭陽公主費盡心思不願將自己的狠辣全然展示在慕慎安面前,卻被自己的嫡親兄長直接說了出來,昭陽公主簡直要氣瘋了:“皇兄,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有你這樣的哥哥麼?居然說自己的妹妹狠辣?我哪裡狠辣了?!她難道不該死?一個狗奴才而已,誰準他下賤的雙眼在這屋子裡亂轉,還打量到我身上?!我是大景王朝最尊貴的嫡長公主,怎能容許一個下賤的廚子褻瀆於我?!”
“即便他是如此不小心衝撞了父皇,也罪不至死,”辰王冷着臉一字一頓道,“不過是驚慌之下不小心掃了你一眼而已,哪裡就要一條人命去抵?何況他可是我的人,怎由得你說打說殺!”
“皇兄也只敢在我面前橫罷了!不過今日,我可不打算讓着皇兄,這個人,我就是要賞他五十大鞭!”昭陽公主眼角眉梢盡是嘲諷,她說完這句,冷眼掃向停在原地的兩宮人,“拖下去!莫記差了你們的主子是誰!”
制住姚媚兒的宮人和執鞭的宮人被昭陽公主冷眼掃過,皆是神情一凜,制住姚媚兒的宮人立刻拖着姚媚兒往外走,似是怕再節外生枝,執鞭的宮人上前一步,捂住姚媚兒的嘴,防止她再出聲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