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瑾策啞然失笑:“他比你還大幾歲,你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姚媚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什麼,忍不住笑出聲來,笑了會兒,又想起上午朵香公主來時她有一瞬也像是老婦人附身,也有些納悶自己怎麼這麼愛扮老,一擡頭見姚瑾策不知何時坐到了對面,她乾脆棄了這話題,指了指桌上的菜,對着姚瑾策道:“師父,趕緊吃菜罷!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姚瑾策從善如流,拿起筷子隨意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半晌,才慢慢嚥了下去:“媚兒,這廚子做的不比你差,以後你再使性子說不給我做好吃的,我可不怕了。”
姚媚兒瞪了姚瑾策一眼,拿起筷子也夾了一筷子,細細品了品,倒顧不上生氣了,讚歎道:“劉大廚果然是幾十年的老廚子,這道菜,確實做得比媚兒的好吃。”這是一道需要保持一定翻炒力度才能做出菜品真正美味的菜,這一點,確實是身爲男子的劉大廚更能勝任。
姚媚兒吃完這道炒菜,又將旁的菜一一試了一遍,才放下筷子:“唔,這八道菜,劉大廚有三道做的比媚兒的好吃。”
姚瑾策也將桌上的菜都吃了個遍,聽到姚媚兒一本正經的給自己長臉,他便故意唱反調:“唔,我怎麼吃不出來?”
姚媚兒正要說話,卻聽到窗口傳來一陣細響,隨即,一個人影從窗口閃了進來。
此人發出的動靜並不算太小,但守在周圍的暗衛卻沒有出動,顯然是自己人,姚媚兒背對着窗口,以爲是姚瑾策的下屬,遂與姚瑾策一樣好整以暇的等着來人站穩後開口說話,注意力一直都留在了滿桌的菜上。
下一瞬,姚媚兒聽到正對着窗口的姚瑾策冷聲道:“你怎麼來了?”
腳步聲漸進,來人竟然大咧咧在桌邊坐下,姚媚兒忍不住擡起頭來,看清那人的臉,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宗……秦王殿下,你怎麼來了?”姚媚兒下意識要稱呼宗政憬全名,猛然想起師父姚瑾策也在,遂硬生生改了口。
兩人已經接近兩個月沒見面,姚媚兒以爲宗政憬這三個字已然成爲她記憶中的一個符號,然而此時驟然看到活生生的宗政憬,她才發現這個身影在她腦海中一直不曾淡去,她竟然不可抑制的緊張起來,甚至下意識的想要用手去摸一摸髮髻。
——方纔師父摸過她的頭呢,不會將她的髮髻揉亂了罷?
這個念頭結束之後,姚媚兒在心底暗暗唾棄自己:這是在想些什麼啊!頭髮亂了又怎麼樣!她最狼狽的樣子都被宗政憬見過了,又何必在乎頭髮又沒有亂?這種小女兒情態,一點都不適合她!她就是個披着十五歲小姑娘皮囊的老太太!嗯!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寫到這裡忽然想起胡霍忍不住想要寫個“心如刀割”也是醉。。。】
宗政憬並不知道姚媚兒在瞬息之間心裡經歷了這麼多的變化,他藉着姚媚兒問他話的機會,用力看了姚媚兒一眼,彷彿這一眼能將這兩個月的分別都補回來似的,但他更清楚姚瑾策不會放任他盯着姚媚兒看,所以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有急事找你師父,等你師父回姚王府了,我反倒不方便去找他,所以打聽到你們在望江樓,就悄悄過來了——不過,你們揹着我吃獨食,這樣不太妥當吧?”
姚媚兒切了一聲:“什麼叫揹着你吃獨食?秦王殿下,你又不是姚王府的主子。”或許是因爲姚媚兒不可能嫁給慕慎安,所以兩個月前那場不歡而散的尷尬兩個人都十分默契的忘了一般。說話的語氣彷彿還是幾個月前整日碰在一處,極爲熟悉時的狀態一樣,
單純作爲家長,姚瑾策也是不會放任姚媚兒與宗政憬有太多接觸的,奔着帝位去的皇子,怎麼可能是女子的良人?於是他輕咳一聲,打斷姚媚兒與宗政憬之間的對話:“秦王殿下來的這樣匆忙,到底出了什麼事?”
“姚王殿下,不過幾日沒見,不必要這樣生疏客氣罷?”宗政憬知道姚瑾策突然這樣尊稱的原因,他心裡憋着一股氣,陰陽怪氣的模仿着姚瑾策的語氣,“如此見外,小王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宗政憬與姚瑾策私下接觸時,從未有這樣幼稚的時候,姚瑾策擡眼,斜睨了宗政憬一眼,並沒有說話,但整張臉都彷彿在輕嘲宗政憬此時的幼稚。
宗政憬被姚瑾策看的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將眼角的餘光從姚媚兒身上移開,心思深沉的秦王瞬間迴歸:“月雲公主那裡有消息了。”
“這麼快?”姚瑾策微微有些詫異,“看來這位公主在東疆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宗政憬淡淡道:“月雲公主本就不是泛泛之輩,而姚兄你送給她的又是東疆王宮的暗樁,她如何能不如魚得水?”雖然宗政憬眼下並不會借勢東疆,但他與月雲公主的交易卻還是談了下來。他助月雲公主與如今的東疆國主一爭高下,而月雲公主則承諾,將在他需要的時候不遺餘力的提供幫助。東疆以毒出名,說實話,宗政憬並不想用到月雲公主,而他願意與月雲公主達成合作,一是月雲公主的行動只會使東疆大亂,鄰國內政亂起來,對景朝絕非壞事,第二便是以備不時之需了。
——縱然他不想用到一些太過陰私的手段,但萬一對方比他想象的還要卑鄙難纏,關鍵時刻,或許還得用些不得已的手段。
“到底是什麼消息。”姚瑾策的語氣很淡,淡的彷彿他不過是爲了迎合宗政憬纔有此一問,實際上他本人對此事並不好奇似的。雖說目前向月雲公主提供助力的勢力均來自姚瑾策多年前無聊之下在東疆王宮安下的暗樁,但是姚瑾策深知上位者的心思——即便此時宗政憬與他還算是平起平坐的合作者——所以他並沒有主動出面,而是將月雲公主這條線直接交給宗政憬聯繫,他從不直接接觸,甚至月雲公主一直以爲東疆王宮的人是景朝這位將藏拙玩的極溜的秦王殿下的手筆,於是對這位志在皇位的景朝王爺愈發敬畏,也使得兩人之間的合作愈發牢固。
不得不說,在與宗政憬的合作中,姚瑾策極爲小心的把握着進退的尺度,這也是宗政憬對姚瑾策愈發重視的原因。
“如今東疆國開始流傳東疆國主毒害老國主的傳聞,東疆國中不少與新國主政見不合的官員都開始相信這個傳言。畢竟老國主生前十分寵愛另一個聰慧過人的小兒子,而月雲公主製造了一個十分好的時機,突然出現,向長老會控訴自己的兄長謀害了自己的母親,甚至還提供了證據。如今月雲公主住進了天絲宮,受到長老會的保護,東疆國主最近的日子可謂是水深火熱。”東疆國的長老會是一個凌駕於王權之上的神權組織,負責每年的祭祀與供奉天神,長老會中一共有四位長老,皆由東疆王室中德高望重之人擔任,供奉於天絲宮,長老會每十年一屆,無連任,也不可繼承,因此長老會的長老基本都是剛正不阿之人,又不會因爲繼承而變成幾家之言,也使得長老會在東疆國極具威信,甚至在關鍵時刻,有權廢除被天神厭棄的國主。
——如今的東疆國中,控訴東疆國主謀害前國主的流言傳出後,消失已久的月雲公主突然出現,控訴自己的母親被東疆國主謀害,而月雲公主非但沒有被東疆國主空置,反倒讓長老會保護起來,其中的深意,令許多東疆人都開始相信,如今這位國主,是否真的做過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會不會因此成爲東疆國曆史上第三位被長老會廢除的國主?
“確有幾分本事,”姚瑾策對東疆國的情形也確實沒有什麼興致,聽完這些,只是不鹹不淡的說道,“恭喜王爺了。”
在他們說話的空當,姚媚兒從包廂的壁櫥裡取出一副全新的碗筷,放到宗政憬面前,用眼神示意宗政憬也順便用個午膳。
宗政憬求之不得,拿起筷子嚐了一口,讚歎道:“吃過了望江樓的酒菜,其他酒樓的菜哪裡還能入口?”
誰不愛聽這樣的恭維,尤其這望江樓幾乎是姚媚兒一手發展壯大,而這些菜又都是出自姚媚兒的菜譜,何況如今的宗政憬在姚媚兒心中的地位不同往日,因此聽到宗政憬的讚美,姚媚兒心裡控制不住的美了起來:“好吃你就多吃些,今日算你運氣好,東家請客,儘管吃吧。以後秦王點下過來用膳,會否打折,也不是一定的事。”
宗政憬一臉滿足的表情:“今日能吃一頓已是不易,哪裡還敢繼續佔媚兒的便宜?”
姚媚兒沒有說話,臉卻微微紅了。什麼叫不會佔她的便宜啊!這話說的……她可是個小姑娘好不好,佔便宜這種怎麼能隨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