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后娘娘親自駕臨,有何要事?”姚媚兒收了臉上的楚楚之色,頗有些不耐煩道,“玲瓏如今盡在皇后娘娘掌握之中,若有什麼能爲皇后娘娘效力的,皇后娘娘不妨直言。玲瓏愚鈍,恐怕是猜不出來的。”
見姚媚兒說話如此直白,炎皇后尚未有反應,一旁的昭陽公主繃不住了,輕哼一聲:“算你識相。若不是表哥逼着……哼,你若還想保全你這條小命和你師父的命,最好乖乖配合,否則……”
——大哥逼昭陽公主同他道歉?甚至最後還是炎皇后親自帶着來的?姚媚兒愈發不解,既然大家已經撕破僞裝,這一出又是何必?她既成他們階下囚,若是他們事成,最後定是慘死在早就想殺她而後快的昭陽公主手中,大哥既然選擇炎氏,設計抓了她來,她的結局並不難預料吧?何必又爲了她此時提前受的一些折磨費勁將炎皇后和昭陽公主都弄到她面前來演這一出?
慕慎安的想法姚媚兒實在猜不透,就像他這個人她也從未看透過一樣,聽了昭陽公主的話,姚媚兒的措辭愈發直白:“那麼,皇后娘娘需要玲瓏做什麼呢?但皇后娘娘應該知道,有些事玲瓏是寧死不爲的。”
“郡主放心,本宮知道郡主與姚王師徒情深,自然不會爲難郡主,”炎皇后對與昭陽公主方纔的話彷彿並沒有聽到一樣,語氣與方纔一般和善,“只要郡主修書一封,讓姚王近日閉門不出,什麼事都不要參與便是了。”
只是要師父置身事外,不與宗政憬合作?炎皇后的要求簡單的出乎姚媚兒的意料,她還以爲至少是要師父轉而投入炎氏陣營呢……何況閉門不出什麼的……炎皇后應是知道什麼叫運籌帷幄罷?師父當初日日陪她住在山上,手底下不也養了這麼多人?這閉門不出又有何意義?炎皇后居然這般“善良”,與當初直接就要殺了她的炎皇后簡直判若兩人啊……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陰謀不成?可只讓她寫這樣一封信,又不曾限定措辭,又能有什麼發揮餘地?
“如今新京多事之秋,皇后娘娘所說,亦是玲瓏所求,”姚媚兒一臉真誠道,“待玲瓏的手傷稍好一些,玲瓏便提筆修書,現下手使不上勁,筆跡漂浮,師父會誤以爲是他人仿冒。”
昭陽公主冷冷道:“寫字使力在手腕,你傷在手臂,與提筆寫字何干?本宮警告你,若是想拖延時間……”
“若是手臂都擡不起來,手腕有力又如何?”姚媚兒也冷下臉,“不如公主試一試剜去手臂上一塊肉後,能不能立即穩穩寫字?”既然她還有利用價值,慕慎安又似乎對她心懷愧疚甚至爲此想辦法讓昭陽公主向她致歉,那她實在不必對昭陽公主太過忍讓,反正炎皇后在,昭陽公主至少不會突然又將她綁起來鞭打。
“你——”有炎皇后坐鎮,昭陽公主的怒氣確實小了許多,這樣挑釁的話她也不過是怒目而視罷了,“放肆!”
姚媚兒撇了撇嘴,不再理會昭陽公主,轉而看向一直保持安靜的炎皇后:“請皇后娘娘略等一等,明日,玲瓏一定將書信送至皇后娘娘手中。”
炎皇后原本就是爲了安撫慕慎安纔來這一趟,說出這個要求也不過是爲了掩飾真實目的,好讓自己在姚媚兒面前不至於太跌份,見姚媚兒對於她的紆尊降貴並不領情,倒是爽快地答應了修書於姚王,也不願久待:“如此甚好,郡主還需好好靜養,那本宮就不耽誤郡主養傷了。”
姚媚兒微微欠了欠身子:“恭送皇后娘娘,”頓了頓,語氣微變,“恭送,公-主-殿-下。”最後四字一字一頓,偏語氣輕飄飄的,對於昭陽公主的不敬之意顯而易見,昭陽公主正要發作,炎皇后瞥了她一眼,她便生生忍了下來,扶着炎皇后轉身走了。
姚媚兒勾脣笑了笑,反正昭陽公主心裡已經將她殺了一萬遍了,將來也是要殺她而後快,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有機會就氣氣她,看她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連心情都變好了呢。
炎皇后與昭陽公主一走,一旁的宮人便上前來扶她:“郡主,您不宜久坐,奴婢扶您回牀上躺着吧?”
“好。”
兩個宮人一左一右扶起了姚媚兒,因兩人都不會武,手上的力道也是平常,扶着姚媚兒又不能牽動她傷口難免有心無力,姚媚兒被這樣扶着並不是很舒服,猛然想起了心萱,若是心萱,恐怕一人就足以……
姚媚兒被抓之後的兩日過得實在太精彩,又時常昏睡的,且無處打聽,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並不很親密,一時也不曾想起心萱,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何情形?憑心萱的本事,若大哥不知其底細未曾嚴加看管,也許能逃出去也未嘗可知,若是知道……便不好辦了。
——姚媚兒恐怕猜不到,爲了避免心萱出聲提醒她,讓她一路留下標記,使計劃全盤落空,慕慎安的人扮作車伕時,一出手便直接了結了心萱,芳魂一縷早就飄散在天地間。
姚媚兒躺回到牀上,藥勁上來,她便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等醒來時,天矇矇黑,在宮人的伺候下整理儀容後去用膳,發現辰王居然已等在桌前。
姚媚兒心裡着急問辰王今日之行解決如何,面上卻只能冷着臉道:“辰王殿下是在等玲瓏用膳?可真是折煞玲瓏了。”
辰王淡淡道:“郡主既然客居懋冉宮,本王自然要盡一盡地主之宜,郡主請坐。”
姚媚兒沒有在說話,由宮女扶着坐到了專門爲她準備的椅子上。
辰王擺了擺手:“不必這麼多人伺候。都退下吧。”
“是。”什麼人該留下自然都心裡有數,屋子裡的人立即退得只剩下一個扶姚媚兒來的宮女和一個一直站在辰王身後的太監。
姚媚兒不知這兩人是否辰王心腹,並沒有貿然開口。
倒是辰王率先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長手一伸擺到了姚媚兒跟前:“今日本王出宮,偶然路過一個小攤,聲稱賣的是西域調料,本王聽聞郡主擅廚藝,想來郡主會喜歡。”
姚媚兒擡手拿起荷包,輕輕捏了捏,感受到裡面除了一個瓶子,似乎還有一個小長條型的東西,若是感覺沒錯,應是用來飛鴿傳書的小竹筒。
姚媚兒心下一動,看來這飯廳並不安全,而夜已深,辰王也不便再去相對安全的暖閣找自己……
“辰王殿下這般用心,玲瓏謝過殿下,”姚媚兒的語氣不再那麼冷,她打開荷包取出裝着調料的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凝神想了想,驚喜道,“這莫不是……多謝王爺!”將瓷瓶小心翼翼的裝回道荷包裡,姚媚兒整張臉已經帶了笑意,原先的氣似乎完全被辰王送的調料壓下去了,畢竟動手打她的也不是辰王,救她命的卻是辰王。
“郡主喜歡就好。”這香料確實是路邊無意所買,而另一樣東西則是上午回宮後來找他的人下午悄悄送來的,顯然是在他指點下與宮外開闢了一條互通有無的新路。
宮人見兩人談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替他們佈菜。景朝人奉行食不言寢不語,一開始用膳,兩人都沒了聲響,用完膳兩人也沒有多話,直接散了。
姚媚兒一回到暖閣便喝了藥,喝完藥直說困得很,躺下後便屏退衆人,躲在放下紗帳的牀內,確定外邊即使有人也看不清她手上的動作,姚媚兒纔敢取出荷包內的另一樣東西,發現只是一小卷用火漆封好的紙條,大約是怕她無法處理小竹筒。
姚媚兒小心翼翼的撕開封口,緩緩展開紙條。
——難怪她摸的時候誤以爲是竹筒,原來這紙條一展開居然有一尺長,緊緊捲成一卷時便硬的似小竹筒一般。
一尺長的紙條只有半指寬,上面有一半的位置用來畫了一幅地圖,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似是知道她對於文字能過目不忘,圖像卻不能,下面的文字將上面的圖用文字細細註解了一遍,姚媚兒將紙條放到紗帳邊上,就着桌上宮燈的光亮仔細看了起來。
——這竟是一張宮中密道的地圖!而註解則是將密道所有入口與出口的地理位置以懋冉宮爲出發點,細細講了一遍如何到達!
最後一段讓姚媚兒心中微微震顫:“媚兒,此圖乃父皇口述於我,素來只在皇帝與確認的繼承人之間口耳相傳,按祖訓我不能告知與你,但炎氏掌握部分御林軍,絕不會輕易就範,我不能容你有閃失,一旦情形不對,立即躲進密道出宮,我已派人暗中守在出口,不必擔心無人接應。令你受傷,是我之過,唯有護你餘生不再有任何無妄之災。”
——居然是皇帝緊急時刻避難的密道?仁慶帝果然是想要傳位於宗政憬!可這樣的密道,宗政憬居然選擇告訴她……
姚媚兒將地圖又細細看了幾遍,確認地圖和文字描述都在腦子裡之後,將紙條團成一團,送進嘴裡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