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仁慶帝午休完畢,擊鼓爲令,上百匹馬同時絕塵而去,其中唯一的亮點,便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雖然獲得仁慶帝特許作爲唯一的女子參與狩獵,但畢竟是女子,因此身後跟了兩個護衛以防萬一。
仁慶帝擊鼓前,御林軍的防衛便已撤下,姚媚兒早換了事先準備好的暗綠色麻衣,趁開場前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竄進林子,暗綠色的小人兒躥跺在林子裡簡直就是半個隱形人。
一路上姚媚兒興奮與激動並存,輕功也超長髮揮,不一會兒便到了前陣子踩好的點。
在一棵大樹上隱蔽好,姚媚兒雙手合成筒,放在嘴邊學布穀鳥叫:“布穀——布穀——”
不一會兒,姚媚兒聽到周圍的樹葉子開始簌簌作響,聲音由遠及近,不一會兒,槐木與楊木出現在她面前的那棵樹上,輕聲道:“見過姑娘。”
姚媚兒也輕聲道:“這幾日沒被御林軍巡邏發現過罷?”
槐木被姚媚兒虐過,敬畏之餘對姚媚兒早已拜服的五體投地,甚至已經到了姚媚兒隨便說什麼他都覺得精妙絕的變態 程度:“姑娘的主意甚好,每次御林軍來巡邏時,屬下與楊木便躲進提前挖好的山洞裡,待他們走了,我們再出來透透氣,食物和水都藏在古木高處,也沒有被發現。”
相較於槐木的缺心眼,楊木則穩重得多,對於姚媚兒問題重點的把握也比較到位:“前幾日佈置下的機關全部完整保留,隨時可以啓用。”
姚媚兒點了點頭:“在這裡風餐露宿三天,辛苦你們了。”三天前獵場開始戒嚴清場,連山崖附近亦有御林軍駐守,那時要再進來,雖說不是不可能,卻也太危險,何況,等御林軍入駐獵場後再行進機關佈置,基本等於提前宣告失敗。因此所有機關在御林軍入駐前就佈置好了,之所以讓楊木和槐木提前躲進獵場,一是爲了防止機關被破壞,二是協助姚媚兒。
原本姚媚兒對自己佈置的機關是很有自信的,但是槐木等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什麼也不同意姚媚兒孤身涉險,他們又不能通過秦王和慕慎安在萬壽節當日混進來,姚媚兒被五個大男人的哭喪臉纏得沒辦法,只好想出這個辦法,讓槐木和楊木提前躲進來。
正在這時,遠遠傳來鼓鳴聲,鼓聲停下後,一陣整齊的馬蹄聲立刻散落到山林的各個角落。
姚媚兒朝槐木、楊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們各自選一棵樹躲好,待昭陽公主的坐騎被引到這附近時,你們趁機先解決她的兩個護衛。”
槐木、楊木點了點頭,飛身躥到了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與姚媚兒形成三角之勢。
姚媚兒之所以敢在這裡守株待兔,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也多虧了秦王和慕慎安告訴她,這次狩獵昭陽公主一個月前就開始期待了,原因很簡單,三月初獵場守衛上奏稱獵場出現了白狐,昭陽公主得知後十分欣喜,揚言萬壽節當日要將獵場的白狐活捉,獻給炎後。
獵場原本有沒有白狐姚媚兒不清楚,總之現在是有了。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誇誇槐木。作爲一個馴養鴿子的高手,在行走江湖的時候槐木認識了不少喜歡馴養動物的朋友,其中就有一位住在新京附近的朋友很喜歡馴養白狐,槐木這位朋友因爲喜歡白狐頗具靈氣,便在自己的山莊裡養了十幾只白狐,其中有幾隻白狐據說能聽懂他的話,最不濟,也能按照他的引導做出一些動作,比如說,讓它們一路沿着主人留下的記號去尋找與主人薰染同一款特殊香料的荷包,然後叼回去交給主人。據說槐木這位朋友馴養的白狐中最厲害的一隻可以沿着標記獨行十多公里,取回物品後順利返回。這隻白狐自然是槐木那位朋友的心頭愛,輕易借不出來,但他示視木爲知己,兩人空閒時經常把酒言歡,一起交流在各自領域的馴養經驗,若是槐木要借,倒也不難,但爲了穩妥起見,姚媚兒最後還是讓槐木問他借了一隻中等聰慧的,能一路沿着標記跑五六公里再折回。這隻白狐因資質不甚出衆,通常都由小廝帶着,也不必槐木那位朋友親自出馬。雖然昭陽公主早就放出話去要活捉白狐,今日衆人定是沒人敢去觸昭陽公主的黴頭獵殺白狐,但若是讓人家的心頭好除了意外,槐木也不好交代。
擔心衆人打獵之際會破壞提前做好的標記,槐木與持白狐的小廝約定,未時準時放出白狐。白狐奔跑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能沿着標記從獵場的另一邊跑進獵場。御林軍們也都知道昭陽公主今日的目的,看到一隻白狐從眼前竄過,立即一人接一人的高聲往獵場內傳信:“發現白狐——發現白狐——”
爲了能讓白狐順利與昭陽公主碰面,槐木做下的標記並非直達目的地,而是在機關附近的山林裡饒了好幾圈,使得白狐在一個小範圍內持續出現,給昭陽公主足夠的時間發現白狐,並趕到附近伺機抓捕。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姚媚兒便遙遙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着馬蹄聲的是昭陽公主身邊護衛的高聲警戒:“公主殿下要活捉白狐,閒雜人等請避讓!”
遠遠地,姚媚兒聽到一個略顯熟悉的男聲有些不滿道:“昭陽,今日是父皇的壽誕,怎麼倒像是你承包了獵場似的,竟還要清場不成?”此時敢出聲頂撞昭陽公主的,除了昭陽公主一母同胞的陳王殿下也再無他人了。
依稀聽到昭陽公主回道:“皇兄,昭陽也只是讓大家不要擠在一處嚇跑白狐而已,何曾清場了?獵場這樣大,昭陽也只在這裡而已——皇兄你瞧,白狐一直在這裡繞呢!皇兄,每年你的獵物都是排行最末的,原來是總愛看熱鬧的緣故啊。”
被親妹妹諷刺,雖然周圍的皇親貴胄早就被昭陽公主趕完了,辰王還是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便冷笑道:“妹妹,你這樣霸道,也難怪慎安最近總是躲着你。”
昭陽公主登時大怒:“皇兄,你!”
辰王掰回一局,早揚鞭策馬:“皇兄給你騰地方,你就慢慢抓狐狸罷!”
昭陽公主只能將氣都撒到護衛身上:“還愣着做什麼!給本宮抓白狐去!若是抓不到,本宮要你們好看!”
“是!”
兩個護衛立刻策馬追向白狐,昭陽公主又在原地發了會兒脾氣,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山林裡灌木叢生,護衛策馬追白狐,看不見人影很正常,怎麼連馬蹄聲都聽不到了?
另一頭,槐木與楊木看好時機一齊出手,兩個護衛連出聲示警都來不及就被擊昏,從馬上摔了下來,馬兒受驚,一溜煙往林子深處跑去了,槐木與楊木又給兩個護衛各自餵了一顆迷藥,扔到了灌木叢深處掩蔽起來,繼續回到樹上等待。
雖然昭陽公主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畢竟是皇家獵場,今年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根本沒有考慮過會出現安全問題。而在此刻,那隻前面見過幾次的白狐又在她面前出現,掠過她飛快地往前方跑去。
昭陽公主不再驚疑,策馬飛奔:“白狐,這次本宮一定要捉住你!”
原本一直在林子裡繞來繞去四處亂竄的的白狐忽然往一個方向筆直的跑去,使得昭陽公主好幾次距離白狐的位置都十分之近,近到在塗了麻藥的袖箭的射程之內——袖箭是昭陽公主爲了活捉白狐而特意命工匠趕製的,爲了不傷到白狐,袖箭做的並不大,因此射程有限。
可惜時機稍縱即逝,在這好幾次的機會裡每次都是昭陽公主才穩住身形,還來不及瞄準射擊,白狐便又突然躥遠了。昭陽公主隱隱也覺得有些奇怪,這隻白狐與她以前打獵時遇到過的動物都不一樣,它似乎並不是是爲了逃命而四處亂竄,它的路徑彷彿是預定好的,每次轉彎的地方都不是逃跑的最佳路線,但是它卻沒有一絲驚慌失措。
——但這感覺在策馬疾馳的昭陽公主腦中只有極其短暫的停留,她此時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白狐上。忽然,昭陽公主看到白狐竟然跑到一棵樹下停住了,下一瞬,樹上落下了一隻綠色的荷包,白狐叼起荷包,居然轉身向她的位置跑來!
突來的變故令昭陽公主有些反應不過來,連勒馬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就這樣與白狐面對面擦身而過,下一瞬,橫滿枯草的地上忽然冒出一根一尺高的草繩,昭陽公主嚇得趕緊勒馬,卻已爲時太晚,狂奔的馬被草繩所拌,一下子跪倒在地,昭陽公主瞬間被摔倒地上!這一摔,竟是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整個人都掉了下去,坑的入口並不大,被拌倒的馬落在一邊滾了個圈居然又站了起來,往林子深處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