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猜到了,可是親眼看到心居然還會這麼痛,在書院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他們都隱藏了彼此的身份,甚至是感情,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血蠱,幽冥教教主……如今這一切突然向他涌來,他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了,蘭喜歡阿卿,那他呢?他們之間的糾纏又該如何解開?
老天爺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讓他們三人如今如何自處?
溫泉池中那相擁的身影是如此般配,無聲的告訴他,他纔是多餘的那個,所以呢?他才退出麼?
退出,真的做得到麼?他不知道。
多看一眼都是煎熬,雪名凰撐起身子默默離去,一切只有等安靜下來再行解決,此刻他想什麼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最重要的是阿卿的血蠱解了。
溫泉池中蘭息染緊緊地抱着懷裡的人,似乎要之嵌入身體裡才肯罷休,血已喂盡卻沒有離開,溫軟的脣,熟悉的氣息,這纔是他要的,此生此世他都不會再放開了,再也不會放開了。
生離死別之後的吻除了熱烈纏綿之外,還帶着深深的眷戀,心中所有的感情都要借這一吻表現出來。
雲挽卿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脣齒間的掠奪,冷魅的幽香,熟悉的懷抱,這一切她來不及消化,不知爲什麼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呼吸漸漸衰竭,肺部的空氣已經耗盡,明明已經是一副要暈過去的姿態,卻清晰的感覺到血液中的異動平息下來。
感覺到懷中人的異樣,蘭息染終於依依不捨得放開了懷裡的人,抵着雲挽卿的鼻尖摩挲着,“你忘了我麼?真的忘了我麼……”
失憶,她真的失憶了麼?將他的一切從她的記憶中抹去了?他不信她會如此的輕易便忘了他,即便他忘了他也想盡辦法讓她記起一切。
雲挽卿喘息着,只覺得全身虛軟沒有一點兒力氣,整個人像水一般癱軟,好似經歷了一場長途賽跑耗盡了力氣,若不是腰間的禁錮的長臂,貼近的呼吸她幾乎要以爲這是一場夢。
血蠱已經解了罷?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也不痛了,只是好累,累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爲什麼會突然出現這裡?他不是已經離開了麼?爲什麼還要回來?方纔還救了她,他不是應該報復她或是遠遠地離開麼?
半晌聽不到迴應,蘭息染眸色微微一暗,伸手點住了雲挽卿的穴道。
“你……”頸間一麻,雲挽卿驚愕的擡頭,還未來不及說話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蘭息染伸手接住那倒下的人,飛身上岸,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看着懷裡昏睡過去的人,不禁伸手撫上了那蒼白的面容,“雲挽卿,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拿怎麼辦?”
那廂,玉岫煙跟過來便欲飛身進入山洞內,正有所動作,水簾中卻衝出一抹紅色身影,頓時停住了動作,“雪,你怎麼出來了?”
他還打算看他們三人見面的情景呢?他們有必要解決的這麼快麼?居然還一個人出來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啊?他有沒有搞錯?該出來的人是蘭息染那傢伙纔對罷?
唉,瞧這沒出息的樣兒!
聽到聲音,雪名凰擡眸望了一眼,轉身走到一旁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那一眼帶着漠然還有些小幽怨,玉岫煙眸中掠過一抹暗色跟了過去,“怎麼這是?情敵都來了,你這不進去卻跑到外面兒來了,怎麼?這就打算放棄了?”
雪名凰沒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簾,默然無語。
情敵?他從來沒想過有一日他會跟蘭成爲情敵,如今卻……真是諷刺呢?
玉岫煙見狀愕然,“喂?你好歹給個反應好罷?我這是在關心你哎!你今日可是差點跟阿卿成親了,怎麼說她也算是你的半個娘子了罷?”
半個娘子?雪名凰聞言一怔,驀地擡頭,“聖恩,你到底瞭解阿卿多少,現在全部都告訴我!”
“啊?”玉岫煙面色一黑,“現在問這些幹什麼啊?最重要的是去將人搶回來纔對啊?”
“搶回來?我現在都不知道我算什麼,又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去搶?何況那個人不是別人,是蘭,我現在想要完整的瞭解阿卿,理清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解決方法。”雪名凰勾脣,脣角的笑意卻滿是苦澀,“聖恩,你處心積慮的想讓我跟阿卿成親是不是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面了。”
這次這麼急着讓他們成親,太不像他的做法了,他必定是存了目的,而依他的性子只對坐山觀虎鬥這樣的戲碼感興趣。他認識阿卿在先,肯定知道的遠比他要多,而他明明瞭解他的性格卻還是同意了,他想賭上一次,結果還是輸了。
玉岫煙微微眯起眸子,下一刻笑了,轉身坐到雪名凰身旁攬住了雪名凰的肩,“哎呀,你看出來了啊?其實罷,我也不知道多少,只是在回來之前在洛城碰巧見過蘭息染,而且我也不知道他這麼會找來,讓你們成親可是我的成全,這點你不能懷疑!既然如今蘭息染來了,你也決定放棄了,那……不如跟我在一起如何?”
肩上曖昧的摩挲,讓雪名凰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無奈的拿下那隻手,長嘆一聲,“好了,你就不要再鬧了。我現在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我問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問題?”玉岫煙不以爲意的收回手臂,對上那雙幽沉的清眸頓時一怔,立即頷首,“好,好好好,我告訴你!我全部都告訴你,你別這麼看着我了!我跟雲挽卿認識在三年多前,在我面前她一直都是女扮男裝的,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她連名字都是用假的,直至前段時間我碰到了一位故人,他正好與雲挽卿相識,那時我才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後來蘭息染便出現了,第一眼見到蘭息染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只是沒想到他會是幽冥教教主,別誤會,這個秘密我也方纔才知道的,之前我只是猜到了他與幽冥教有關而已。雖然跟蘭息染只碰過兩次面但我能感覺得到他對雲挽卿不一樣,那樣的眼神絕對看喜歡的人才會有的,但是雲挽卿卻一直都在避蘭息染,從這兒可以看出那丫頭根本就不待見姓蘭的。”
“你的意思是說……蘭喜歡阿卿但阿卿不喜歡他,而且他還爲了阿卿追到了洛城?”雪名凰擰眉,心中盡是詫異與疑惑,“你居然跟阿卿已經認識三年多了,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若非我今日問你你還不準備告訴我呢。”
若真像聖恩說的那樣,那蘭便只是單相思而已,如此說來,阿卿最終還是會選擇他了?
“是你沒問我,怎麼還反過來怪我了?”玉岫煙不滿的輕哼,心中卻大遲疑着,現在要不要將孟風遙跟十三的事說出來呢?算了,暫時還是先別說了,一次性消息太多隻怕他吃不消,再說這種事還是被突然發現來的刺激啊!
說起來雲挽卿跟蘭息染怎麼還不出來?這解蠱也不用這麼長時間罷?難道是在……
思及此,眸色一暗,悄然起身離去。
“你去哪兒?”雪名凰緩緩開口。
玉岫煙的腳步僵住,脣角狠狠地抽了抽,“我去哪兒現在還要向你報備?再說了,你的半個娘子跟別的男人孤男寡女相處一室你還真是放心啊?”
方纔那一幕在腦中閃過,雪名凰聞言眸色暗淡下去,“蘭在給阿卿解蠱,現在不要去打擾他們,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出來的。”
“解蠱?”玉岫煙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是真傻還是真傻還是真傻,你覺得蘭息染那個傢伙會單純的解蠱麼?你不去看,我去!”
話音方落,一道低沉的男聲透過水簾傳來,“看來玉公子還真是瞭解我呢?”
兩人一怔同時轉眸望去,只見蘭息染飛身落下,臉上帶着冷冽的笑意,懷中抱着昏睡過去的雲挽卿,雪名凰一驚,“阿卿!蘭,她怎麼了?”
對上那雙焦急的清眸,蘭息染眸色一暗,“蠱毒已經解開,只是昏睡過去了而已。”
“解了……”雪名凰聞言鬆了口氣,提起的心也放了下去。
玉岫煙見狀眼眸微轉,輕輕勾脣,“好了,都別愣在這裡了,什麼事兒都等回去了再說,你們也不想讓阿卿穿着溼衣服這麼睡着罷?”
兩人聞言相視一眼,無言相對,同時轉身離去。
看着前方那兩抹走遠的身影,玉岫煙揚眉一笑,“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竹閣
雪名凰帶着蘭息染回到了房內,將雲挽卿安頓在牀上,身上蓋的紅衣更顯得那臉色蒼白如紙,透明的好似要消失一樣,蘭息染眸色一暗,不禁伸手撫上了雲挽卿的臉,“以後不要再離開我了……”
雪名凰聞言一震,動作在一瞬間僵住。
頓了頓,蘭息染回過神來收回了手,觸及到那溼透的衣衫上遲疑了,幫她換衣服?還是……
看到蘭息染緩緩伸手撫上雲挽卿的衣領,雪名凰驀地開口,“我去叫張嬸來照顧阿卿。”
蘭息染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首望去已看不到雪名凰的身影,只聽到那極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視線落在牀上的人身上,不禁握緊了雙手,“小傢伙,你跟凰就已經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你們真的已經相愛了麼?”
如果是別人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將人帶走,但這個人偏偏是雪名凰,他的朋友,他的知己,原以爲此生她只會面對一次這樣的抉擇,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次,他們三個究竟怎麼了,怎麼會爲了同一個人丟了心?
雲挽卿,你果然是個迷惑人心的妖精麼?
片刻之後,張嬸到了房間,蘭息染見狀與雪名凰一同出了房間。
下了樓,兩人不約而同的朝河邊走去,月色如水,將夜色籠上了一層銀色輕紗,夜正安靜,而整個天外天卻因爲不速之客的到來喧鬧不已。
兩人沉默的走了很久,誰也沒有先開口。
玉岫煙跟了一截便失去了耐心,懊惱的靠在了樹幹上。
這兩個人在幹什麼?比賽誰的沉默時間更長麼?想偷聽一下都這麼難,原以爲能看到兩人大吵一架或者打起來呢?沒想到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兩個武功高強不是更因爲衝冠一怒爲紅顏,打個天昏地暗麼?
這樣算什麼?這樣的沉默沒逼死對方,倒是先將他逼死了,早知這樣他不如去竹閣將雲挽卿弄起來呢?
真是無趣。
微風拂面,清新的湖水味夾雜着花香隨風而來,蘭息染終於開口,“就打算這樣一直沉默麼?我們之間,不,我們三人之間應該好好談談。”
“是應該好好談談。”雪名凰斂眉,“如今的局面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我還有很多疑問。”
蘭息染轉頭,“我也與很多疑問,那一人一個問罷,我先來,雲挽卿她真的失憶了麼?”
失憶?雪名凰一怔,“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確切的答案,在我救了她之後她便說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連聖大夫也說她是失去記憶了,但是聖恩告訴我她並沒有失憶,我還沒來不及問她。”
他居然已經知道阿卿失憶的事了,看來是聖恩告訴他的,這傢伙還嫌不夠混亂麼?
“聖恩是誰?”蘭息染凝眉。
“聖恩就是你方纔跟我們一起從澐澗回來的那個人。”雪名凰解釋道,看來聖恩在外面也隱了自己的名字。
“你說的是玉岫煙?他怎麼知道雲挽卿沒有失憶?”蘭息染聞言眸色一暗,那傢伙看起來詭異狡詐也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一直圍在雲挽卿周圍,到哪兒都能看到他怎麼看怎麼礙眼!
玉岫煙?這是聖恩在外的名字罷?雪名凰詫異的揚眉,解釋道,“是聖恩在成親前告訴我的,他說阿卿認得出他根本沒有失憶,她是在騙我,但他也不知道阿卿要假裝失憶的原因。”
“好,我知道了,換你了。”蘭息染倏然眯起了鳳眸,假裝失憶麼?那丫頭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假裝失憶就能忘記過去個別人成親了麼?他倒要看看明日醒來之後她要怎麼跟他繼續演戲。
雪名凰立即問道,“你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蘭息染聞言一怔,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如果我告訴你在書院的時候我就喜歡她了呢?那時我還以爲他是男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我知道我愛她。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她,已經承受過一次,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我很清楚她在我心中的位置,這次她墜崖也讓我看輕了很多事,我可以接受的東西你未必能接受。”
“這話……是什麼意思?”雪名凰明顯的感覺到話中有話,什麼叫他可以接受的東西他未必能接受?什麼叫已經承受過一次?他們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月色下那雙眸中的幽暗與疑惑一覽無遺,蘭息染才驚覺原來雪名凰也會有這樣的眼神,有一日這個清逸如仙的人也會爲情所困,但他只知道雲挽卿是雲挽而已。頓了頓,才道,“我這樣問你罷,我們都不能放手,你能接受我的存在麼?”
“接受你的存在?你的意思是……”雪名凰不可置信的揚眸,眸中滿是震驚,“這……這……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能?一個女子怎麼可以擁有兩個夫君?這……”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曾經我也接受不了,可是這次我以爲此生我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在生與死麪前,我才知道什麼都不重要,人生短短的數十載,若沒有心愛的人相伴又有何意義?”蘭息染勾脣,半眯的鳳眸中流動着淡淡的幽光,“也許你會覺得我瘋狂,但愛到深處你便會明白我此刻的感受,我沒有跟你說笑,這是事實,已經存在的事實。”
“你……”望着淺笑的人,雪名凰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對上那雙震驚的清眸,蘭息染輕輕挑眉,“如果你接受不了就註定要放棄,不管你能不能放得了手,放得下心。我曾經也想一個人獨佔她,但糾纏到最後只是讓自己痛苦,我現在想通了,開始嘗試着接受。雖然我說服自己,但還有些困難,今晚剛聽到你們要成親時我還是沒能控制住佔有慾。現在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只看你怎麼想,我就說這麼多你自己好好想想罷。”
語畢,蘭息染轉身離去,徒留雪名凰一個人站在湖邊,月光灑下的影子孤單的投射在湖面上。
靠在一旁樹幹上的玉岫煙聽到此處差點沒從樹上摔下來,天哪!他是不是聽錯了?蘭息染那傢伙居然說要開始接受一妻多夫?他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像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這樣的心思,真是太恐怖了!他還以爲會聽到什麼樣的對決,弄了半天倒成了勸導大會了,而且還是在勸自己的情敵……不行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老天爺怎麼就那麼不公平啊,對那丫頭太好了罷?他不旦得不到愛的人,如今想看個戲也不讓他看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蘭息染回到房間的時候房內已經沒人了,雲挽卿安靜的躺在牀上,換上乾淨的衣物睡得正香,臉色也比方纔的蒼白好了許多,看來蠱毒已經完全平息了,走到牀邊看了一會兒,便和衣在牀邊躺了下來,將身旁的人攬進懷裡,淡淡的馨香衝入鼻息間,脣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小傢伙,我爲你做了這麼多犧牲,你要怎麼報答我呢?以身相許?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頓了頓,自己先笑開了,長途跋涉加上緊繃的情緒,這一刻陡然間放鬆下來便感覺到了疲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翌日一夜的休整讓雲挽卿終於恢復過來,刺目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窗紗穿透進來照射在臉上,斑駁的光影浮動間終於從沉睡中漸漸清醒了過來,長睫輕閃終於張開了眼睛,視線從迷濛到清晰,看清了帳頂的雲繡不禁微微蹙眉,這裡是竹閣?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怎麼回來的?昨晚她似乎見到了那隻狐狸,是她的幻覺麼?可是她怎麼覺得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時候她都已經糊塗了,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啊?
不對!她現在好好的躺在這兒一點事沒有,那就說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了!那隻狐狸真的來了!
一驚便一躍坐起身來,這一動才感覺到異樣,腰間竟有一條手臂滑落下去,雲挽卿反射性的低首,一眼便看到了那幽藍的衣袖,順着衣袖望去,果然是那張臉!而且他居然就躺在她身邊?!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們怎麼會允許這傢伙跟她睡在一起啊?雪名凰呢?
這隻狐狸怎麼會突然出現?又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對了!小混蛋!她昨晚不止看到了這隻大狐狸,還看到了那隻小狐狸,一定是那小混蛋將他帶來的!害的她那麼擔心,它居然回去通風報信去了!通風報信……好吧,這個用的好像不太對,那小東西是找人救她的罷?總算她沒有白救它一場,還知道擔心她。話說回來,若不是小混蛋速度快將蘭息染找來了,只怕昨晚她就被折騰的半死不活了,這血蠱發作起來居然會那麼痛苦,死狐狸!都是他!若不是他給她下了血蠱,她也不至於受折磨了!
視線落在那張熟睡的臉上,不由得怔住,沒想到他睡着了竟這麼溫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臉,在洛城不辭而別,不是已經放棄了麼?如今爲何還要回來救她呢?
原來他蘭息染也不過是個傻瓜而已,這麼急着趕來值得麼?一直以來她都在迴避他的感情,她就像是彈簧,彈力越大反彈力也就越大,他越是逼迫她她便越是不願順從,雖然有時候他也懂溫柔,不過骨子裡的霸道卻是改不了的。在他離去之後她是矛盾的,沒有想象中的輕鬆反而有種莫名的失落,他的追逐已經成了習慣,當這個人突然消失才驚覺身邊的某個位置空缺了。
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爲何偏偏就喜歡她了呢?她可沒忘了他在幽冥教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這次離開他是回去了罷?
看着那微微蹙起的眉,雲挽卿微微一怔,不由得伸手輕輕撫了上去,指尖觸及的瞬間眉頭便舒展開來,“爲什麼還要回來呢?”
他要的是唯一罷?她給不了,因爲她的心已經四分五裂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也許……她在行的只有逃走罷,當無所適從的時候這是最好的辦法,或許有些自私,但的確是緩解的方法。
隨緣,她卻不知道什麼是隨緣,怎樣纔是隨緣?也許她真回去找一花和尚,那個怪和尚一定會有辦法的罷?
指尖一暖,突然被人握住,雲挽卿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頓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你……你裝睡!”
該死!她怎麼忘了這傢伙是隻狐狸,而且現在的狀況很詭異啊?她差點跟雪名凰成親了,結果他現在又追來了,這算什麼?這都什麼時辰了,他們昨晚應該早就見過了!那她現在該怎麼辦?幸好她之前說她失去記憶了,還可以矇混過關一下,不然這尷尬的場面她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蘭息染抓住那隻手放到脣邊輕輕吻了吻,眼角眉梢都帶着滿足的笑意,“我若不裝睡怎麼會知道你偷看我呢?嗯,還不止偷看,你還摸我了呢?”
雲挽卿聞言脣角一抽,用力縮回手將那貼上來的人推開了,“我只是看到陌生人出現在我房間裡,觀察一下而已,你可千萬不要自作多情。既然你醒了,我也不用費心思猜測了,說罷,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房間,而且還在我牀上?”
陌生人?蘭息染眸中掠過一抹幽暗,勾脣笑道,“小傢伙,你真的失憶了麼?好好想想,好好看看,真的不記得我了?”
居然還跟他裝?若是真的失去記憶了,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睡在身邊還不翻了天?她會那麼靜靜的看了那麼久,雖然他閉着眼睛卻能感覺到她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不過,既然她想玩兒那他就陪她玩兒好了。
“記得?”雲挽卿皺眉,一臉疑惑,“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認識你?”
蘭息染起身靠在牀頭,也不理會身上凌亂的衣衫,伸手拉過雲挽卿的手,指着掌心那根紅線道,“看到了麼?昨晚你應該知道了罷?這是血蠱,知道爲什麼你身上會有血蠱麼?”
“爲什麼?”雲挽卿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故作茫然的眨眨眼。
這死狐狸想瞎掰什麼?明明一身凌亂居然還亂的這麼勾人,他還是人麼他!
她有預感這傢伙一定會瞎掰!看來失憶這招只對雪名凰有效,對這隻狐狸完全沒有用處啊!
輕撫着那條紅線,蘭息染臉上的表情落寞下來,聲音也在瞬間變得低沉起來,“這條紅線就是你我之間的聯繫,我們是一對情人,因爲你對我有了誤會,你離家出走卻失足摔下山崖,直至今日我才找到了你,卻沒想到你失去了記憶,你忘了我,你居然忘了我……你怎麼可以忘了我?血蠱是我們一起種下的,我們說過永不分離,而且你腹中已經有了我的骨肉……”
聽到此處雲挽卿滿頭黑線,再也忍不住了,“你胡說夠了沒?骨肉!骨肉你個頭啊!”
瞎掰也就算了,居然連骨肉都出來了!還一起種下的,她腦袋有問題纔會給自己種下蠱毒,也只有他們這種毒教的人會在自己身上瞎弄!
“我哪有胡說?”蘭息染挑眉,一臉無辜,“你失憶了,我現在將以前的事情告訴你難道不對麼?你已經嫁給我了,怎麼能以爲失去記憶了就嫁給別人呢?”
“誰嫁給你了?”雲挽卿脣角狠狠地抽了抽,這傢伙還胡說上癮了!
“你失憶了當然不記得了,但這是事實。”蘭息染還保持着一臉認真,心中卻早已忍耐不住笑了,這樣鬥嘴的感覺真的久違了呢?天知道,他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來的,世界安靜的死去一樣,沉悶壓抑的讓人無法忍受。
“事實……”雲挽卿翻個白眼,掀開被子便欲下牀,擡起的腿卻被一雙手截住,壓到了蘭息染腿上,“喂,你幹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你現在還要休息。”蘭息染壓住那兩條掙扎的小細腿,伸手撫上小腿上的穴位按揉起來,“好了,別亂動。昨晚血液流動太快會導致靜脈痙攣,若是不按摩就會痠疼的無法行走,最好乖一點兒。”
雲挽卿聞言僵住了動作,那雙手按過的地方都透着痠疼,卻又很舒服,筋脈似乎更通暢了,終於順從了下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力道恰到好處,蘭息染一臉認真的尋着穴位一點點推進,按揉,沒有半絲不耐。
雲挽卿見狀有些愣住,爲什麼他總這樣細心地對她?讓她不禁又想到以前在雪山裡他爲她擦拭手上的油汁,也是這樣的表情,溫柔而認真。
這樣的他與平時的他太過大相徑庭了,一個人真的可以改變至此麼?
“怎麼?突然被我迷住了麼?”蘭息染突然開口,語氣中帶着促狹卻沒有擡頭。
雲挽卿愕然回過神來,立即移開了目光,“誰……誰被你迷住了?對了,怎麼沒看師父呢?”
從昨晚讓他去找聖大夫之後便沒見着他了,蘭息染突然到來他肯定有點兒接受不過來罷?對了,還有他的身份,不是已經曝光了罷?
“師父?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師父?”蘭息染聞言凝眉,她口中的師父……難道是凰?還是玉岫煙那傢伙?
“我師父就是雪名凰啊?”
“凰?”蘭息染一怔,下一刻無聲的笑了。
師父?她還真會叫啊?怎麼不乾脆叫爹爹算了?裝失憶就裝失憶了,還拿稱呼折騰人呢?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凰會住在這種隱居世外的地方,還有這樣一羣人,這裡與世隔絕,若不是九罪帶路恐怕他也很難找進來,那桃花迷陣變幻無窮,將九宮八卦運用到了極致,可見這裡的先人擁有怎樣的智慧。
他們彼此都隱瞞了身份,就算是欺騙也該一筆勾銷了罷?
“你笑什麼?”莫名其妙的笑,讓雲挽卿一頭霧水,她總覺得現在的蘭息染有些不同了,可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同她又說不大上來,就是覺得他改變了,好像戾氣與銳氣都削減了不少,語氣也沒那麼霸道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讓他有了這樣的改變,因爲回了一趟幽冥教?
“沒什麼,只是覺得凰有些可憐。”蘭息染止住笑,輕輕搖首。“可憐?”雲挽卿脣角抽搐,怎麼會可憐?這話從何說起?她叫了幾聲師父就可憐了?這什麼道理啊?
蘭息染收回手,揚眸道,“好了,下地試試罷。”
雲挽卿聞言立即支起身子坐到牀邊,雙腳落地緩緩站起來,雙腿與尋常無疑,體力也恢復過來了,經過昨晚像是死了一遍又活了過來,“這感覺還真像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一樣……”
蘭息染也隨之下牀,自動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到了雲挽卿肩上,“別顧着感慨了,還是先穿衣服罷。”
肩上輕柔的觸感,雲挽卿一怔,立即抓住衣服退到一旁自己繫上了衣帶,“喂,這裡好歹是個女兒家的放假,你一個大男人待了一夜還不走?”
“好,我先下去。”蘭息染不以爲然的聳聳肩,舉步朝外走去。
“等等!”雲挽卿突然開口。
蘭息染聞聲詫異的轉身,“怎麼了?要我幫你穿衣服麼?”
雲挽卿滿頭黑線,“誰要你幫了?還是整理好你自己的罷,那樣下去也不怕人笑話。”
低首看了身上的衣衫一眼,蘭息染笑了,“這樣的叮囑還真像一個妻子的行爲呢?”
她居然會提醒他整理衣物,還真是讓他詫異呢?這次再見她對他的牴觸好像消退了不少,這是一個好好像。
“你又在說什麼…”雲挽卿脣角狠狠地抽了抽,走上前去將人推出了房間,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身後一聲轟響,蘭息染緩緩轉頭,看到那緊閉的房門勾脣笑了。
“對着房門都能笑,看來蘭教主心情很好啊?”玉岫煙斜倚在樓下的門邊,美眸輕閃,笑的一臉曖昧。
這傢伙居然在上面留宿了一夜,雖然那丫頭解了蠱毒之後他們不會怎麼樣,但是孤男寡女在一起總是容易……雪就可憐了,這傢伙扔下一堆驚人之論走了,剩下雪一個人像個坐禪的高僧似的在湖邊整整參了一夜,現在還站那兒呢?也不知參透了沒?看那氣場他也沒敢去打擾,只怕再繼續下去就成了天外天的活體雕像了。
對上那雙調笑的眸,蘭息染並不否認,緩步走下樓梯,“我該叫你玉岫煙還是聖恩呢?”
玉岫煙勾脣,“隨你喜歡,不過在天外天你還是叫聖恩比較好,入鄉隨俗嘛。當然了,如果你想叫我的美名我也不會介意。”
緩慢的步伐,一聲迭一聲的腳步聲,像是一曲規律的樂章。
短短的樓梯卻好像走了很久,終於站定在那人面前,看到那張臉上一如既往的笑,蘭息染輕哼,“你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第二個這麼直視我的人,我是不是該稱讚一下你的勇氣?”
“第二個?”對那鳳眸中的凌厲視若無睹,玉岫煙不滿的挑眉,隨即恍然,“啊,我知道了,第一個直視你的人是阿卿對罷?呀,這好像是個規律呢?敢直視你的人你就喜歡,你該不會現在也喜歡上我了罷?”
蘭息染聞言冷笑,“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那是當然,沒有自信怎麼能行走江湖呢?”玉岫煙得意的眯起眸子,轉身朝外走去,“好了,不跟你聊了,來者是客,我們天外天可是最熱情好客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你去湖邊將雪叫過來,我在這兒等阿卿。”
蘭息染眸色一暗,凰居然還在湖邊?想了一夜還沒有答案麼,原以爲他是不同的,在愛情裡人人都是一樣的。
兩人相錯而行,一瞬間蘭息染壓低聲音開口,語氣凜冽,帶着冷冷的警告,“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雲挽卿都不是你能覬覦的人,雖然我接受了雪名凰,但不代表會同樣接受你,這點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低柔的聲音猶在耳畔,那人卻早已走遠,玉岫煙緩緩轉身眸色幽暗,脣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梳洗完畢,雲挽卿懷着滿心的擔憂與疑惑走下樓,當看到門口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不禁一怔,“玉岫煙?你怎麼在這兒?”
玉岫煙緩緩轉身,看到那一身白衣的人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早啊,久別重逢昨夜應該是一個很值得紀念的夜晚罷?”
雲挽卿聞言臉在瞬間黑了個透,“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值得紀念?我們什麼也沒做,別用你那滿腦淫思想別人行麼?雪名凰呢?我怎麼到現在都沒看到他?還有,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地吃一頓早飯,等吃完了飯再說,走罷。”玉岫煙繞到雲挽卿身後將人向前推去。
“好了,我自己走。”雲挽卿無語的閃開身子走到一旁,怪異的扭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一個個的都變得這麼詭異,我就看這一鍋粥究竟還能亂成什麼樣?你不告訴我,我自己看!”
雪名苑
這是雲挽卿第一次踏足雪名家的祖宅,除了龐大之後便是宏偉,各種花草樹木籠罩其間,四處可見,似乎將整棟宅邸穿了一件外衣,遠遠望去更像是一個百花堆砌的宮殿。這也是雪名苑在雪名凰離開後的這幾年間第一次承宴,當踏進廳內看到桌邊那兩抹熟悉的人影時,雲挽卿僵住了腳步,不知爲什麼這樣畫面讓她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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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寫完,白天有事耽擱,晚上就苦逼了,累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