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了看兩人,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俯身行禮,“見過小王爺。”
“太子妃不必多禮,以後都是一家人了。”趙鸞輕輕挑眉,語氣親和,倒是真像一個長輩,“看來今日本王來的真不巧,太子妃必然有事兒來找太子,如此,本王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的二人世界了。”說着,微微頷首致意,轉身坐回了軟轎內。
雲挽卿緩緩擡頭,看到的是落下的轎簾,眸中掠過一抹眸色,不由得握緊了掌心。
太子妃?一家人?他說的倒是挺順口的?現在在她面前都自稱本王了,看來真的已經完全脫離了書院,怎麼?終於迴歸皇宮,做回趙國尊貴的小王爺了麼?這樣的他還真是陌生啊,冷豔高貴,文雅有禮,帶着無限的距離感,短短几日已經隔開了兩個世界,好像她以前認識的花馥郁只是一場幻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卿兒。”十三緩緩開口提醒,心中是同樣的懷疑。
花馥郁真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人再怎麼變眼神也不會變,可這個人連眼神都不同了,以前那習慣性的笑臉收起來竟也可以這麼冷,想來也是,與趙泠滄是叔侄,冷漠也是玉石俱來的罷,何況還是生於皇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金玉之軀的小王爺。
雲挽卿聞聲收回視線,低首朝長廊內走去,“我們走罷。”
“嗯。”十三應了一聲,安靜的跟在雲挽卿身後。
兩人方纔拐入長廊,便見那曲折之外一抹熟悉的身影疾步靠近,韓斐走近,恭敬的躬身行禮,“屬下參見太子妃!”
方纔離去的人是小王爺罷?對啊,按時辰小王爺的確是該來了,只是看到雲挽卿之後就自動迴避了,有意讓主子他們獨處呢?雖然他一直覺得小王爺改變了,但對主子的事兒,朝中之事倒是很關心,甚至超過了主子,這短短時日進步神速,決策深明,恰到好處,對每件事的處理都讓人挑不出毛病,就連丞相大人也小王爺讚不絕口。
“起來罷。”看着眼前態度恭敬的人,雲挽卿擰眉,因爲那一句太子妃,那三個字沉重的讓人窒息,“還未舉行冊封大典,所以我現在還不是太子妃,韓大人還像以前一樣稱呼我就好。”
韓斐聞言愕然,只能頷首,“是。太子殿下就在殿內,請太……請雲小姐隨屬下來。”
還不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只不過七日而已,還有什麼還計較的啊?不過,想來以後這傢伙也是他的半個主子就不覺有些惡寒,完全適應不過來。還有,那個十三怎麼也跟來了,真像影子似的。
“嗯。”雲挽卿緩步跟了上去。
雖然只來過兩次而已,但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走到寢宮外,韓斐停下了腳步,“雲小姐,太子殿下就在裡面看奏摺,請。”
看着聽到門旁的人,雲挽卿脣角微微眯起眸子,走了進去。
十三反射性的想要跟過去,卻被韓斐伸手攔住了,“等等!你不能進去,我說十三你也好歹也看着點兒,人家兩人相見你跟在後面算什麼?安啦安啦,還是陪我在外面守着罷,若有什麼事兒太子云小姐他們都會開口叫我們的。”
十三聞言眸色一暗,抓住了韓斐的手臂,語氣帶着威脅,“放開。”
對上那雙冷冽的眸子,韓斐一震,嘖嘖嘖,這傢伙的眼神可真恐怖!看來不止是冷而且還很狠啊!很可惜啊,他整個人就是不吃威脅那一套!
“我再說一遍,放開。”聲音低沉下去,忍耐似乎已經到了極限,隨時都會爆發一般。
聽到身後的動靜,雲挽卿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十三,你就在外面等我,別惹事。”
今日是來做正事的,而不是來鬧得,暫時先遵守宮裡的規矩纔對。
十三聞言眸中的厲色漸漸褪去,收回手站了回去,“嗯,我知道了。”
韓斐愕然,還真是訓練有素啊!真是納悶,像雲挽卿那樣的人居然能馴服十三這樣的人,是不是有點兒太神奇了?
四目相對,雲挽卿眸色微沉,轉身朝殿內走去。
轉入寢宮大門,一走進去便看到窗邊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襲深紫色長衫,站在窗邊的樣子與記憶中一樣,一瞬間好似回到了書院,只是四周奢華的裝飾在提醒着她,這裡不是書院而是皇宮。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趙行之一怔,緩緩轉過身來,當看到一身女裝的雲挽卿愣了一下。
嚴格的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正式的穿着女裝,識破身份那次太過狼狽,完全沒有此刻的端莊秀美,視線落在發間那枚紫玉釵上時,眸色一暗,紫玉釵?她竟然戴着?方纔她是先去了母后那裡罷,母后一定看到了罷?是不是已經告訴了她,那支紫玉釵的寓意。
只不過幾日不見而已,此刻見到面盡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雲挽卿走近,恭敬的躬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恭敬有禮,卻帶着無盡的距離感,趙行之回過神來,上前扶住了雲挽卿的手臂將人扶了起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套了。”
雲挽卿站起身,略略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這是應有的禮儀,我應該沒有做錯罷?”
掌心一空,趙行之不由得握緊了雙手,脣角卻勾了起來,“沒錯,只是有些不習慣而已,我還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樣與我相處。”
“以前?”雲挽卿挑眉,對上那雙溫潤的眸,勾脣,伸手取下了發間的紫玉釵,“當初爲什麼不告訴我,這支釵的寓意?若不是皇后娘娘告訴我,我還真以爲這這是你用來抵債隨手典當的物事兒而已。不僅是這支釵,還有這次的賜婚聖旨,這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面對她的到來如此平靜,看來他早已猜到她會來了。
果然麼。趙行之眸色一閃,緩緩開口,“在遇到你之前這支釵對我的確沒有任何寓意,只是母后所送的一件重要的禮物而已,送你也只是當時一瞬間的反應,自然而然就送出去了。”
雲挽卿點頭,月眸深幽,“好,這支釵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那聖旨的事兒呢?不要逃避問題,你知道我是爲此而來。賜婚聖旨是誰的主意?你的父皇?母后?還是……你?”
趙行之嘆了口氣,伸手撫上眉心,爲難的開口,“卿兒,這件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只能告訴你,不要着急,耐心的等上七日好麼。”
“等上七日?”雲挽卿聞言一怔,倏地眯起眸子,“這話什麼意思?爲何要等上七日?七日之後不就是封妃大典了麼?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到底瞞着我什麼?你……在計劃什麼?短短七日的時間……難道那個婚禮不是真的?”
“卿兒,我現在真的不能告訴你。”趙行之嘆息一聲,緩步靠近,看着那張沉思的小臉,伸手撫了上去,溫潤的觸感在指尖暈染開來,“你瘦了,他們沒有好好照顧你麼。”
輕柔的觸碰帶來微微的酥癢,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這一次沒有避開,迎上了那張臉細細的打量着,“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篤定,這麼淡然……”說着,突然伸手抓住了趙行之的衣襟,將人拉近,“告訴我罷,我發誓不會告訴任何人,絕對會保守秘密!”
突然的靠近,讓趙行之一愣,看到那雙月眸中的急切,不禁失笑,“果然還是忍不住了麼?我還以爲你真的改變了呢。”
“喂!”雲挽卿懊惱的擰眉,“現在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快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爲什麼會突然下了賜婚聖旨,還只有七日那麼短的時間,太奇怪了!所以那個婚禮是假的麼?是個幌子麼?除了與我有關,那就是……難道是朝堂上的事?可是……”
趙行之無奈的嘆息一聲,長臂一伸將身前的人攬入懷中,輕輕抱住,“卿兒,別問了,現在我是不會說的,七日之後你就明白了。”
這丫頭居然猜到了朝堂之上,真是……
也許他這麼做是自私的,可是已經沒有退路了。
“七日之後,又是七日之後!七日之後不就是瘋妃大典了麼?那就成親了,什麼都晚了不是麼?”雲挽卿無力的閉上雙眸,手上的力道一點點削弱,“你不需要告訴我別的,我也不要知道那些,你只管告訴我七日之後封妃大典到底是什麼?只是個幌子對不對?”
“我們原本就有婚約就算成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不是麼?你就那麼討厭我麼?”趙行之低低的開口。
雲挽卿聞言一震,眉一點點的皺了起來,“我說過我不討厭你,如果你不是太子的話……”
趙行之閉上雙眸,接下接下的話,“只要我不是太子,所以你一直在乎的只是身份對麼?若我不是太子,你會喜歡我麼?”
如果他不是太子……雲挽卿眸色一暗,脣角勾起一抹苦笑,“如果?這世上沒有如果,身份,家庭這些都不能選擇的,不要再問這種不可能的事了,我也不會回答。”
回答了,只是一種傷害而已。
這次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的反應,他的語氣,一切都很奇怪。到底……他到底在計劃什麼?七日之後,等七日之後若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呢?她等得起麼?可如今等不起又能如何呢?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趙行之輕輕開口,收緊雙臂抱緊了懷裡的人。
收緊的環抱,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想要掙扎。
“別動,就這麼靜靜的讓我抱一會兒好麼?”趙行之驀地開口,語氣輕柔,讓人無法拒絕。
雲挽卿像是中了邪一般,居然真的沒有再反抗了。
原本入宮是爲了解除疑問,結果非但沒有解除疑問,反而裝了一肚子問好回來,百思不得其解,短短的七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將軍府中一派熱鬧,相較於府內的熱鬧,玉卿苑就顯得陰沉多了。
眼看時間就要到了,所有的疑問還是一籌莫展,雲挽卿幾乎要瘋了。
窗戶輕響,雲挽卿一怔,“誰?”
“是我。”熟悉的聲音傳來,蘭息染鬼魅般的出現在房中,鳳眸中隱匿着幽暗,淡然的語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明日就是婚禮了,小傢伙你那所謂的疑問到也該是時候終結了罷?難道你真的相信趙泠滄那個傢伙的鬼話?若他是騙你的,你明日就直接成親了,還是你已經準備拋棄我們了?”
拋棄?雲挽卿滿頭黑線,“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是我很清楚我不能抗旨,是啊……明日就是第七日了。一開始我還有信心能在七日之前找到答案,可是我失敗了。若你所說,若他騙我……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不能拋棄你們,也不能拋棄家人,爲什麼人世間最艱難的選擇落在了我頭上?蘭狐狸,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有沒有既能保得住雲府又能不成親的辦法?”
看着那張糾結的小臉,蘭息染眸色的暗色退了下去,沉沉的嘆了口氣,“還有一個方法,你確定要用?”
“真的?!”雲挽卿聞言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眸,一躍站起身來,“有辦法你不早說!急死我了!什麼辦法?快說啊!”
蘭息染伸手按住身前蹦躂的人,慢條斯理的開口,“幽冥教有一種毒可以致人加死,只要在十二個時辰內服用解藥就沒事了。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家人,若是用了這種方法會傷害到你的家人,就算最後告知了他們結果,這一生你也不用再用雲挽卿的身份,雲挽卿的臉出現了,這樣的方法你要用麼?”
“假死……”雲挽卿的心情從沸點到了冰點,興奮的臉垮了下去,“我還以爲你有什麼好辦法呢?這個辦法我早就想過了,如你所說我不想傷害我的家人,這幾日因爲我娘跟小霜兒已經夠焦急的了,若是現在弄了這麼一出……不行!”
早已料到答案,蘭息染並不詫異,“這是最後的辦法,除此之外,你只能相信那個人根本不可信的話。如今你與太子即將大婚的消息在趙國瘋狂的傳開了,你覺得凰跟風遙會不知道麼?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在路上了罷?你知道我的,我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成親,十三也不會,不管那個人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這婚禮都是不可能辦成的,大不了我直接將人劫走。”
“劫走?”雲挽卿僵住,頓了頓,伸手拍向了額頭,“我這個笨蛋!這個方法最簡單最笨蛋卻也是最適用的!明日一切超常,你跟十三來搶親就好了啊,只要能安全脫身就可以,最好扮成土匪什麼之類的!只要你們的武功沒問題,新娘半途被劫,就算雲家有責任也不至罪,只是不知明日的婚禮是怎麼舉行的,到現在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沒通知,真不知道皇宮裡那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這點倒是很奇怪,也是我顧忌的一點,因爲趙國有傳統在孃家舉行婚禮,雖然已經很多年不曾出現了,但萬一若是出現了,這個方法就變的困難了。”蘭息染擰眉開口,眸色幽沉。
叩叩叩。
房門從外被人敲響,雲挽卿驀地轉頭,揚聲問道,“是誰?”
“是我,十三。”
雲挽卿鬆了口氣,準備推人的動作停了下來,“進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十三閃身而入,看到房內的蘭息染沒有任何訝異。
看到十三陰沉的面色,雲挽卿心中掠過一抹不詳的預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明日的婚禮是在府裡舉行。”
話音一落,兩人的面色立即變了,雲挽卿瞠大雙眸,“你……你說什麼?明日的婚禮在府中舉行?!蘭狐狸,你的萬一應驗了,這下真的死翹翹了。”
“明明已經這麼多年不曾出現過這種傳統了,這次卻偏偏用了,一直不肯透露細節,看來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蘭息染眸眯起鳳眸,眸中掠過一抹凜冽的殺意,雙手緊握成拳,“看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你居然還有辦法?!”雲挽卿脣轉頭,但看到那雙眸中的寒光時脣角狠狠地抽了抽,“若是你想說殺了太子之類的話就可以閉嘴了。”
“的確只有這個辦法了。”蘭息染挑眉,“不然呢?如今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難道你還有別的辦法?還是說,你還在相信那個傢伙的謊言?這麼急切的定了日子,又封死了所有退路,準確的掌握住你的弱點,你覺得這不是計劃好的麼?”
“我……”雲挽卿啞然。
是啊,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所以他真的騙了她麼?
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很快房門便被人敲響,“姐姐,姐姐開門。宮中派人來爲姐姐準備梳妝了!”
雲挽霜的聲音很大,有意在提醒着屋內的人。
雲挽卿一驚,宮裡的人這麼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