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爺微微一愣,本想以私.密爲由拒絕的,不過後來一想,對方是上竹仙尊,他是得罪不起的,於是只好訕訕的將生死薄遞給了瀟竹,語氣和緩且恭敬:“上竹仙尊想查閱本官當然會極力配合了。”
口是心非的閻王爺將話說的格外圓滑。
瀟竹淡淡的‘恩’了一聲,將生死薄捧在胳膊肘處,認真的翻閱着,那一頁停留在指尖。
東晉十六年。
張家口駝子村張雪梅,字青蓮,出身於封建農戶,死於非命,魂魄最終點歸於禪池竹林。
‘轟’的一聲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在了瀟竹的腦袋裡。
東晉十六年恰好是瀟竹人世還未出生的那一年,禪池竹林則是他將生命歸還的地方。
若那個鬼後是東晉十六年死於非命,並且魂魄在禪池竹林,那麼,也就是說她是瀟竹人世時的生母。
瀟竹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那生死薄掉落在了地上,神色凝重,捏住閻王爺的肩膀,道:“閻王,帶我十八層地獄。”
閻王爺糊里糊塗的,腦袋都快被瀟竹搖暈了,他揉了揉側額,問:“上竹仙尊,你去十八層地獄做什麼?那裡四處是鬼魂,想必會將你的仙體弄濁啊。”
瀟竹的一顆心早已飛到了十八層地獄那裡,對閻王爺的話置若罔聞,他的情緒頗爲激動,一雙深眸死死的瞪着閻王,彷彿只要閻王說一個不字他就會將他挫骨揚灰似的:“帶我去!”
三個字簡單明瞭,讓閻王爺冷汗涔涔,他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近幾日經常招惹這尊大佛啊。
閻王爺一咬牙,一跺腳,將黑白無常招呼過來,不忍直視自己的話:“快,帶着上竹仙尊去十八層地獄。”
十八層地獄。
陰森冰寒,黑漆森冷。
一腳踏出去彷彿步入了深淵似的,妲雪跟在瀟竹後面,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十八層地獄是專門懲治惡人的地方,生前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情,死後都要根據閻王爺的審判來十八層地獄接受不同的懲罰。
妲雪忽然間想起來曾經她從仙回潭回來的時候師父於她講起過十八層地獄,當時只是耳朵聽着並沒有多大的感觸,現如今真真的來到了這個地方,讓妲雪不免有些打怵。
黑白無常一人各一襲黑衣,一襲白衣,長長的紅色的舌頭耷拉在嘴邊,在陰暗的十八層地獄通道內顯得無比恐懼。
一襲襲的冷風嗖嗖而過,讓妲雪一個哆嗦接着一個哆嗦的。
“師父,怎麼那麼冷呢?”妲雪左右環視着,抓着瀟竹的袖袍。
白無常倏然轉身,那白衣黑髮紅舌嚇的妲雪尖叫了起來:“啊——你幹什麼突然轉過身來,你想嚇死我啊?”
白無常面無表情的瞅了一眼妲雪,冷悽悽的說:“你做虧心事了嗎?”
“我......我纔沒做虧心事呢。”妲雪弱弱地說着,而後在腦海裡一個勁兒的回憶着自己犯的那些小錯算不算虧心事呢?
比如將吃不完的食物偷偷的扔掉。
比如偷偷的在背後咒罵着水三姬。
思來想去,妲雪越想越覺得鬱悶,好像每件事都有些錯誤。
離十八層地獄愈來愈近,妲雪安慰着自己:好吧,就當是提前來磨練磨練了,等未來死的時候也不至於覺得那麼恐怖了。
黑白無常腳下輕飄飄的,長長的衣襬拖在了地上,彷彿沒有腿腳似的,有那麼一瞬間,妲雪恨不能將他們的衣襬掀起來瞧一瞧。
恍若間,一層層旋轉的地梯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仰頭望去,只看到無盡頭的疊層,看的人頭暈目眩。
“這就是十八層地獄嗎?”妲雪疑惑的問道。
瀟竹也未曾來過十八層地獄,那旋轉的地梯彷彿掛在空中似的,第一層的臺階離地面相隔甚遠,一般的人很難爬上去。
黑無常聞言幽幽的轉過身來,正色道:“正是。”
終於到了十八層地獄了,瀟竹和妲雪本本分分的站在黑白無常後面。
只見白無常上前將手中的哭喪棒揮舞在了空中,嘴裡唸唸有詞:閻王有門,地獄無門。
話落。
只見十八層地獄彷彿從天上墜毀一般的‘砰’的一下子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黑白無常一邊一個將哭喪棒指揮在前面,道:“上去吧。”
上哪兒去?
妲雪一瞬間愣在那裡了,怎麼有一種自己墜入了十八層地獄的感覺呢?
兩個人如一尊雕塑等着他們二人邁步子。
瀟竹無聲的攬住了妲雪的肩膀,安撫的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害怕,瀟竹的深眸在漆黑的十八層地獄下門看不出一絲情愫,他面對黑白無常,問:“直接告訴我鬼後在哪一層。”
黑無常挑眉忘了瀟竹一眼:“我們怎麼知道她在哪一層。”
“就是,就是,想找鬼後自己一層層去找啊。”白無常在一邊附和着。
閻王爺身邊的小鬼兒們一個個都自傲無比,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這一點氣煞了瀟竹,他們的態度與方纔在閻王殿那裡完全不同。
瀟竹一把揪住了黑無常的衣領,一雙冷眸狠狠的瞪着他,裡面盛滿了威脅之色,他語氣冰冷:“你若再跟我耍鬼把戲我便將你的舌頭拔掉。”
“啊?”白無常有一種槍響鳥散的感覺,他立馬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舌頭,肩膀碰了碰黑無常,道:“快說啊,不想要舌頭了?”
黑無常其實也別想把舌頭縮回去的,但是太長了縮也要縮一陣兒啊,爲了活命還是先屈服一下子吧,他雙手作投降狀:“上竹仙尊啊,這可使不得啊,我們的舌頭是生前就帶着的,若將我們的舌頭拔出,那我們該灰飛煙滅了啊。”
瀟竹冷冷的哼了一聲,十分不悅,將黑無常放開,道:“不想灰飛煙滅就在前方領路。”
黑白無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幽幽的飄到了第一層,哭喪棒上的流蘇一根根的揮舞着。
第一根......
第二根......
第三根......
直到揮舞到了第十五根纔將哭喪棒停下來。
只見陰暗的十八層地梯只有一層散發着薄薄的光芒,想必那便是第十五層地獄了。
第十五層地獄是磔刑地獄,此地獄的刑法十分殘忍,很少有人來到這個地獄。
淒涼冷清的磔刑地獄忽然間熱鬧起來,以前在這裡看守着的小鬼兒因常年接不到折磨魂魄的活兒閒的手癢癢,這回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鬼魂,他們可真是高興的不得了。
常年在十八層地獄駐紮的小鬼們養成了不折磨人就抓狂的性子,所以每一個被判到十八層地獄的人都極爲痛苦。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鬼後望着眼前那尖銳刀片的圓坑不禁冷汗涔涔,她撕扯着,掙扎着,但是那幾個小鬼兒卻將她更牢的控制住了。
磔刑地獄也就是千刀萬剮,割肉離骨,一刀一刀的將身上的肉片下來,過程十分痛苦,就算魂飛湮滅也落不得一個全屍。
而且在磔刑地獄並不是一次性將你千刀萬剮,這個地獄以7500年爲一日,罪鬼罪魂須在此地獄服刑兩萬年,也是相當於人間的540億年,每一日都要忍受着被活活割肉的痛苦,舊肉被割掉以後等待着新肉長出來,新肉長出來繼續割掉,如此反覆,直到兩萬年的期限纔將給一個痛快的了結。
“住手!”瀟竹見此情景十分不忍,上前止住了那幾個小鬼兒想要將鬼後扔下去的動作。
幾個小鬼兒常年在磔刑地獄呆着並不認得瀟竹,其中一個小鬼兒牛氣哄哄的上前,指着瀟竹,語氣不善:“你誰啊?是不是來磔刑地獄服刑的?也好,一起扔下去。”
話落。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大嘴巴抽了過去。
那個小鬼兒被打的團團亂轉,捂着臉頰,怒氣沖天的吼:“誰敢打我?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知不知道這是哪兒啊。”
妲雪叉着腰,揪起了那個小鬼兒長長的辮子,絲毫不懼怕:“老孃打的,怎麼?不樂意?”
小鬼兒揉了揉眼睛,一看妲雪口水滿天飛:“媽了個巴子的,竟然敢打我,來鬼啊,趕緊把這個小畜生給我扔進去,好好的用刀攪一攪她那張破嘴。”
瀟竹一個眼神冷颼颼的射了過去。黑白無常嚇的一個機靈,一蹦一跳的趕緊上前阻攔:“大膽!”
白無常也跟着吆喝:“大膽!”
小鬼兒們見到他們二人,就跟見了父母官似的,通通跪了下來,恭敬無比:“小的參加黑無常大人,白無常大人。”
黑白無常高傲的擡手:“起來吧。”
噗——
妲雪忽然間特想笑,感覺他們跟人間參拜皇帝啊,王爺啊,縣太爺啊之類的是一樣的。
小鬼兒們一起身紛紛告狀,指着瀟竹和妲雪二人:“無常大人啊,你們可要爲我們做主啊,我們在這磔刑地獄苦苦守着已經夠辛苦的了,這好不容易來了幾個鬼魂,我們還得受他們的欺負。”
黑白無常上前一人抽了他們一個耳光,指着上竹仙尊,道:“擦亮你們的鬼眼,在你們面前的乃是仙界的上竹仙尊。”
小鬼兒們沒見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一聽是上竹仙尊的大名,一時間愣在了那裡,面面相覷,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黑白無常無奈的用冥法讓他們跪了下來,吼着:“還不參拜上竹仙尊。”
小鬼兒們齊齊的磕頭:“小的們參見上竹仙尊,方纔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如有得罪還望上竹仙尊海涵,不跟小的們一般見識。”
瀟竹白色的素袍在陰暗的地獄裡散發着黑色的啞光,他背手而立,指着鬼後,道:“將她放開,本仙有話問她。”
小鬼兒們擡起頭來偷偷的瞄了一眼黑白無常,不管怎樣,他們還是要聽從黑白無常的命令。
黑白無常一腳踹了過去,有意無意的討好着瀟竹:“傻愣着幹什麼,上竹仙尊讓你們做什麼你們便做什麼。”
小鬼兒們聞言,紛紛點頭,從地上爬了起來,將鬼後推了出去:“還不快去。”
瀟竹氣憤,如冷箭的眼眸划向了小鬼兒們。
鬼後有些恐懼的握緊了自己的雙手,雖然她在凡間油走了千萬年,但是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刑罰。
瀟竹爲了平緩鬼後的情緒,動作輕柔的將鬼後拉到了一邊,兩個人對面而立,他望着眼前狼狽不堪的鬼後,心裡生出了難受的滋味兒。
凡身的時候,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拼了命的將奄奄一息的血胎的他捧到了滿是靈氣的竹林內。
若不是這個女子將自己帶到竹林,受到竹子精們的幫助,想必根本沒有今日的瀟竹,沒有今日的上竹仙尊。
酸澀的感覺席捲至心頭,千萬年來,瀟竹不是沒查過她的下落,但是總是不了了之,沒想到這一次他們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面,相認。
瀟竹心中的愧疚感滋生出來。
他恨自己。
特別的恨。
是他親手將她送到了閻王殿,是他親手將她送到了十八層地獄。
若在森林裡他問清了她的前世今生,那麼她也不必遭受這等苦罰了。
鬼後長長的髮絲遮蓋住了整張臉,瀟竹的雙手擎在了空中,有些顫抖的慢慢的附上了鬼後的髮絲,鬼後起初有些恐懼的哆嗦了一下。
瀟竹自然也感覺到了,他的聲音沙啞且柔和:“莫怕,我不會傷害你。”
鬼後一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不自覺的安定了下來,那顫抖的身體也慢慢的平緩了下來,妲雪在一旁定定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師父爲何對這個鬼後這麼好。
那凌亂的髮絲在瀟竹的手中一點點被推開,鬼後的模樣清晰的展露在了二人面前,妲雪稍稍驚訝了一番,沒見到鬼後之前她一直以爲她面目猙獰,沒有臉皮或者沒有五官,不曾想這個鬼後面容清秀,和藹可親,她的心深深的窩進去了一塊兒。
忍不住的嘆息:哎,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漂亮的女鬼啊。
鬼後的面容憔悴蒼白,那雙脣早已沒有了血色,那雙眸子如鏽跡斑斑的鐵片,那麼的渾濁,那麼的乾澀,她望着眼前這個儀表不凡,氣質凜凜的男子,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回憶不自覺的回到了千萬年前那個令她痛苦不堪的夜晚。
眼眶漸漸的有些溼潤了,瀟竹默契的想到了鬼後很有可能在回憶過去,因爲從她的眸子裡看到了濃濃的憂傷,那抹憂傷彷彿一灘濃墨似的融化不開。
瀟竹面容沉傷,黑曜的眸子盛滿了說不清的情愫,那股悲傷的氣韻彷彿他的長蕭,他涼脣輕啓,話若輕雲,卻重重的壓在了人的心頭:“東晉十六年,一懷有身孕女子在破廟內苦苦乞求一對惡男女放過她腹中的胎兒,但祈求無果,這名女子被人殺害,先逼迫那女子服用了藏紅花,後又殘忍的將女子的肚子剖開,奄奄一息之際,那女子拖着滿身是血的身子來到了一片竹林,跪地祈求,哭聲哀鳴,祈求竹林裡的竹子精救她的孩兒一命,後來好心的竹子精將那個胎兒附身在了一顆蒼年竹子上,那個女子則一命嗚呼,變成了一個冤魂,她心懷仇恨,遲遲不肯投胎,只爲找到前世害她和她孩兒的男子,我說的......對嗎?”
最後那一句問話,瀟竹的聲調有些變異,幾乎有些哽咽。
鬼後一字不落的聽完了瀟竹所有的話,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倏然擡頭,望着眼前悲傷的瀟竹,捂住了嘴巴,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他,問:“你......怎麼會知道?”
濃濃的悲傷如一曲旋律散在了空氣裡,瀟竹幽深的眸子閃着有些溼潤的微光,難以壓抑住顫抖的嗓音,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鬼後,一字一句的說:“因爲我便是當年那個險些慘死的胎兒。”
鬼後盈盈淚光,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她踉蹌的連連後退,那孱弱的身體幾乎要暈厥,她化身爲鬼魂以後曾經來到那片竹子林尋找過瀟竹,但是沒有一個竹子精給她迴應,幾番下來,她失望了,絕望了,只好將心思全部放在報仇雪恨上面。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她千萬年前她失去的孩子,而且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還是仙界尊貴無比的上竹仙尊,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讓鬼後激動不已。
沙啞如砂礫的嗓音顫抖:“你真的是......”
後半句那‘我的孩子?’她始終不敢問出口。
她怕,她不敢認,她們已經相隔了好幾個輪迴,她是一個即將受死的鬼魂,而他是上竹仙尊,她不能給他找麻煩。
鬼後這樣想着,胡亂的抹着自己的淚水,矢口否認:“不是的,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瀟竹大步上前,握住了拼命閃躲的鬼後的雙手。
那雙手那麼的粗糙,那麼的冰冷,那麼的淡薄。
但是,就是這雙手奮力的拯救了瀟竹的生命,若沒有這雙手,他瀟竹又是什麼呢?
“沒有弄錯,一定沒有弄錯。”瀟竹篤定的說着,聲音暖若陽光:“若沒有你,便沒有我。”
一句簡單的話入了鬼後的心。
鬼後的心情激動的無以復加,在她瀕臨絕望的時候上天又給了她一道光明,她擡起頭,仔仔細細的看着瀟竹:“你就是......你就是我的......”
瀟竹點點頭:“我就是你的孩兒。”
鬼後的眼睛徹底溼潤了,眼前一片模糊不清,但是唯獨卻能看清瀟竹的面容。
“孃親。”終於,瀟竹將一輩子都沒有嘗試喚出的兩個字喚了出來。
一句‘孃親’溼潤了鬼後的心,溼潤了鬼後的眸子。
她激動的雙脣打顫,用力的點點頭,拼命的應着。
這一聲是永久。
一旁的妲雪驚訝無比,萬萬沒想到師父的凡身竟然是這樣慘痛的遭遇,也萬萬沒想到鬼後是她師父的孃親。
不過,最讓她感動的便是這個柔弱的女子當時爲了保住自己的孩子竟然忍痛做了那麼大的犧牲。
瀟竹多年的心結終於在這一天解開了,他將鬼後擁入懷中,不嫌棄她是萬年的厲鬼,不嫌棄她有多髒,不嫌棄她的身份有多不堪。
這一刻。
這一刻,她是他的孃親,是拼命護他周全的孃親,是用自己的鮮血保住了自己的孃親。
“孃親......”瀟竹哽咽的喚着。
鬼後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即便是這一刻灰飛煙滅,她也無憾了。
黑白無常搖晃着哭喪鈴提醒着瀟竹他們,那聲音滴滴答答的讓人心煩,鬼後一下子反應過來,抹了抹眼淚,有些畏懼的摸了摸瀟竹的髮絲,嘴角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今日我有幸看到你,我也就知足了,我罪孽深重本身就該受到懲罰,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磔刑實在是太過痛苦了,瀟竹實在是不忍心讓鬼後受到這樣的懲罰,他拉着鬼後走到黑白無常面前,直接了當的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她,我要帶走。”
黑白無常聞言,相互對視一眼,急忙攔在瀟竹面前:“上竹仙尊,此鬼罪孽深重,不能私自帶走,閻王爺已下了命令要讓她在此接受磔刑。”
一雙冷眸‘嗖嗖’的掃向了黑白無常,語氣蕭冷:“你敢攔我?”
黑白無常結巴起來:“這......”
瀟竹長蕭握在手中,一手拉着鬼後,一手拉着妲雪,道:“本仙並未想將她救出閻王府,不過,這個磔刑必須要免去。”
瀟竹的話相當於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黑白無常是閻王爺也得罪不起,瀟竹也得罪不起,夾在兩個人中間實在是太爲難了。
它們二人哭喪着臉‘撲通’跪了下來:“上竹仙尊,你可憐可憐我們啊,你要是把這鬼後帶走了,我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瀟竹總算參透到了‘鬼哭狼嚎’的真正含義,他不耐煩的皺皺眉頭,道:“本仙親自去跟閻王爺說。”
話落。
瀟竹三人化作了一抹煙霧消失在了空中。
閻王殿。
一襲黑袍的閻王爺正悠閒的品着茶,他晃着厚厚的鬍鬚,搖着腦袋,心情好像不錯的樣子。
只是一見瀟竹攜着鬼後行色匆匆的來到閻王殿前面,他那喜悅的表情瞬間凝固,猶如冬天飯菜裡凝固的油脂一般。
他瞄了一眼鬼後,從閻王椅上起身,下來,問瀟竹:“上竹仙尊,這是什麼意思?”
瀟竹絲毫不畏懼閻王爺,語氣清冷:“閻王,此鬼魂雖沒有及時的迴歸閻王殿,但是她並未做過大惡之事,本仙認爲她不該經受十八層地獄的酷刑。”
閻王爺頭疼不已,這個瀟竹怎麼最近處處跟他作對呢?
“我的上竹大仙尊啊。”閻王爺苦苦的說着,恨不得給他哭上一天:“您啊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吧,這冥界啊有冥界的規矩,您就別插手了。”
鬼後有些懦弱扯了扯瀟竹的袖口,小聲地說:“算了。”
瀟竹的大手握住了鬼後的手,無聲的給了她以安撫。
“不行!”瀟竹冷硬的否掉了閻王爺的倫理,道:“她的事我管定了!”
閻王爺恨不得一頭撞死啊。
都是爺,他個個得罪不起。
閻王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吧,你想怎麼樣?”
瀟竹見閻王爺鬆口了,他負手而立,背光而站,道:“閻王,本仙也不爲難你,本仙的要求便是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她轉世投胎,投到一個好人家。”
閻王爺思索了片刻,將判官叫了過來,問:“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好的輪迴?”
判官翻了翻記錄,道:“最近都是牲畜輪迴和懲罰壞人的輪迴,並沒有好的輪迴。”
閻王爺無奈的攤開了手心:“上竹仙尊,你也聽到了,現在並沒有好的輪迴啊。”
瀟竹幽深的眸子盯着閻王爺,盯的閻王爺心裡毛毛的,他幽幽的說:“沒關係,那就等到好的輪迴之時再讓她投胎轉世。”
閻王爺有些猶豫:“這......”
“怎麼?”瀟竹挑眉反問:“不可以?”
閻王爺連忙擺手:“不不不,只是這等待的時間太長,我不知道該往哪兒安放她啊。”
“這個好說。”瀟竹彷彿等的就是閻王爺這句話,他素手變出來一個油傘,那個油傘漆黑一片,就連傘柄也是黑色的,他將油傘展在閻王爺面前,道:“這個傘是安魂傘,這段時間先讓她呆在這個安魂傘裡。”
安魂傘——顧名思義就是將七魂六魄安全的存在傘裡,有許多魂魄殘缺的人都會在安魂傘裡躲避一陣子,那裡面極爲安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將安魂傘毀壞。
閻王爺微微一愣,有些驚訝,訕訕的笑着:“上竹仙尊真是想的周到啊。”
“還有更周到的呢。”瀟竹聲音冷瀟,面對鬼後,將鬼後的一個手臂展開,而後從指間逼出了一道如青絲一般細細的綠光,他迅速的逼進了鬼後的體內。
閻王爺有些看不太懂,問:“上竹仙尊,這是做什麼?”
瀟竹語氣漠漠:“方纔我運給她的是我的竹絲,它已經輸進了她的七魂六魄內,若在此期間她受到了任何一種痛苦的懲罰,我這邊便會有所感應,閻王爺,想必你知道該怎麼做。”
果不其然,一道綠色的絲線隨着鬼後的七魂六魄竅口鑽了進去。
閻王爺雖然不理解瀟竹爲何對鬼後這般好,但是也不敢多問些什麼,只好訕訕的笑:“上竹仙尊請放心。”
瀟竹滿意的點點頭,將鬼後拉到了一邊:“你放心,在這裡沒人敢欺負你,你安心在這個安魂傘裡待着,待我處理好一件事情我就回來看你,然後讓閻王爺給你投一個好的輪迴。”
鬼後猛搖頭,眼底劃過深深的仇恨感:“我要報仇,我寧願魂飛魄散也要報仇。”
瀟竹捏住她的肩膀,柔和的眼神安撫着她激動的情緒:“孃親,這件事情由我來做,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在安魂傘下保護好自己,這個仇我來報。”
“可是......”鬼後有些擔憂。
瀟竹打斷了鬼後的話:“一切讓我來安排。”
話落。
瀟竹將手中的安魂傘展開,默唸仙訣,只見鬼後化作了一縷黑煙鑽進了安魂傘裡,瀟竹將傘合上,柔聲地說對傘內的鬼後說:“你若想出來透透氣就扯動一下傘內的第六根傘柄。”
傘內紅光普照,舒適不已,鬼後點點頭,悶悶的聲音從傘內傳出:“好。”
瀟竹將安魂傘遞給了閻王爺,鄭重地說:“閻王,這把傘我交給你了,過些時日我會回來的。”
閻王爺接過安魂傘,小心翼翼地的保管着。
瀟竹帶着妲雪一縷綠光消失在了閻王殿。
閻王爺這才鬆了一口氣,判官好奇的湊上來,問:“閻王爺,你說上竹仙尊怎會對鬼後如此之好?”
閻王爺搖搖頭,隨後將生死薄翻出來,小聲地說:“我們查一查。”
片刻。
生死薄掉在了地上,閻王爺和判官相互對視一眼,驚訝無比:“這個鬼後的來頭可真不小啊。”
錢家。
夜夜笙歌,嬉笑軟語,燈火通明,*作樂。
水三姬一襲透明暴.露的紗裙圍着蒙着遮眼布的錢大權轉圈圈,捉迷藏,她渾身上下散發着蠱.惑人心的香氣,這股子香氣兒會使男子的情愫迸發的更加強烈,錢大權現在的神智已經完全被水三姬所掌握了,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與水三姬香濃軟語。
“大權,來嘛,我在這裡啊。”水三姬的聲音媚到了極致,讓錢大權酥到了骨子裡。
錢大權帶着厚厚的脂肪朝水三姬奔去:“美人兒,我來了。”
鳳屏鴛枕宿金鋪,蘭麝細香聞喘息。
那薄薄的紗幔內,雖是一片旖旎,但錢大權卻不知每每情.愛過後,他體內的陽氣便會被吸走一大半。
望着軟榻上睡着的因陽氣吸入太猛而昏睡過去的錢大權,水三姬鄙夷的哼了一聲,將衣裳穿好,來到了那顆萬年蒼天大樹內修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忽地,一道猖狂的笑聲由遠至近席捲而來。
陰暗的樹根內。
水三姬聞到了陌生人的氣味兒,警惕的倏然睜開雙眼,眼前一個帶着黑色面具,一襲黑衣,披散着頭髮的女子佇立在她面前。
“你是誰?”水三姬面有不善,冷聲問着。
這顆萬年大樹是她發現的修煉的好地方,她可不想與別人一起分享。
那個帶着黑色面具的女子聲音沙啞,雙手細細的摩挲着樹根上的每一條紋路,幽幽的說:“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敵人,我可以是幫你的人,也可以是殺你的人。”
如此猖獗的話令水三姬格外的不爽,她鄙夷的哼了一聲:“哼,你想殺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水三姬將狠話放了出來,全身上下散發着蛇毒,做起了攻擊的動作。
面具女子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懼不怕,沉穩自若,她輕輕的吹着自己指甲上坲塵,悠悠的說:“你的本事大?我現在想知道你是想用你方纔吸的純陽之氣對付我呢?還是用你的千年蛇毒對付我?還是......”
說到這裡,面具女子不屑的瞄了她一眼,道:“還是用你那不成氣候的吸功大法對付我呢?”
水三姬猛然愣住了,眼前這個人太過厲害,連自己會吸功大法都瞭如指掌。
“你究竟是誰?”水三姬再次問道,一雙陰詐的眸子在她的身上反覆的探究着。
‘咻’的一聲。
面具女子眼疾手快的從指間射出了一片黑色的銀針,徑直將水三姬欲要朝她攻擊來的蛇尾毒刺硬生生的斬斷了,她語氣冷硬:“水三姬,不要跟我耍什麼花招,你的那些招數在我眼裡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水三姬的尾巴隱隱作痛,她急忙將毒刺如數吞了回去,靠在後面的樹根上,直接了當的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面具女子黑衣張揚,藏在深處的眸子盛滿了濃濃的仇恨,她陰毒冷寒的讓人不寒而慄:“你應該說我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此話怎講?”水三姬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而且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獸。
面具女子冷笑一聲,那笑聲深入骨髓:“我們的仇人就是我們共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