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初始,宙宇分爲天堂和地獄。天堂浩瀚無際,山川秀麗,純淨無暇。天堂之下是地獄,地獄漆黑陰森,荒涼寂寞,烏煙瘴氣。
天堂的首府曰天庭。至高無上的玉皇大帝掌管宙宇,統馭衆仙坐鎮天庭。天庭坐北面南,四周城堞高築,氣勢巍峨。南北東西分設四門,曰:南天門、北天門、東天門、西天門。天庭內宮闕重疊,氣象萬千。
靈霄寶殿、玉清宮、瑤池從南向北依次坐落在天庭的中心,靈霄寶殿是天庭的議事場所,玉皇大帝就在這裡決斷天庭諸事,發號施令;玉清宮位於靈霄寶殿的後方,系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寢宮;玉清宮之後是御花園瑤池。王母娘娘掌管玉清宮,獨斷專行,諸神均要看她的臉色行事。由此,靈霄寶殿和玉清宮當之無愧地便成了天庭的核心。
天庭大事決斷於靈霄寶殿,小事決斷於玉清宮。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從諸神的許多話語裡便可見些端倪。玉皇大帝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口頭禪是:“不是什麼大事,由他去吧!”王母娘娘常道:“些許小事,不要擾煩玉帝。”天庭首輔太白金星:“天庭無小事,大事處理得妥當便是小事,小事弄砸了,便是天大的禍事。”諸神對此深信不疑,只有夸父不以爲然。
夸父有兩大嗜好:一是與諸仙比武;二是喜歡鑽牛角尖,與諸仙探討一些不着邊際、誰也弄不清的問題。譬如:仙人是從哪兒來的?爲什麼地獄漆黑一片?爲什麼不周山上寸草不生卻長有一棵桂花樹?衆仙從不當真,多是拿他取樂。夸父習以爲常,牛脾氣上來連玉帝也不放過。某日,靈霄寶殿之上,夸父問玉帝:“爲什麼是您做皇帝?”玉帝道:“修來的。”夸父又問:“有一天,我的修行超過了您,是不是我就可以做皇帝?”玉帝笑而不語。太白金星當面訓斥了夸父。
王母娘娘聽聞此事,勃然大怒,認爲聽之任之、常此以往將有損玉帝的威嚴,催促玉帝嚴懲夸父。玉帝微微一笑:“不是什麼大事,由他去吧!”王母娘娘不肯罷休,找來首輔太白金星,令其嚴懲夸父。此舉正合太白金星的心意。太白金星便把夸父打入地獄,勞動教養,讓夸父往不周山上滾一塊巨石,什麼時候弄明白石頭爲什麼落下來,什麼候再回天庭。
天庭向西十萬億佛土曰西方極樂世界,佛教的肇始之地。佛教接受天庭的管轄,天庭尊重佛教,玉帝對佛教的創始人如來佛祖更是禮遇有加。佛教在天庭雖然地位尊崇,然而衆仙卻大多信奉道教,由此道教便貌似天庭的國教。道教的開山鼻祖太上老君不喜歡鑽研深奧的教義,卻整日蝸居在兜率宮專注於煉丹製藥,兜率宮壁櫥林立,天庭的珍貴藥石悉數在此,煉丹爐內的烈火晝夜不熄。爲了確保丹藥的純正,老君便遣自己的藥童蟾蜍於月亮之上備藥。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育有三子一女,長子盤古,次子伏羲,三子太陽,女兒女媧。盤古很快就要年滿十八週歲,依照天庭慣例將舉行盛大的儀式,依律冊封,從此,盤古就步入上仙行列。整個天庭都在企盼着這一天的到來,企盼着將於瑤池舉行的蟠桃盛會。
玉清宮內,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正在談論着兒子。王母娘娘試探着問玉帝:“還有十幾天就是兒子的生日了,天庭準備怎麼冊封盤古?”玉帝回道:“這些事還是讓金星處理爲好。”王母娘娘又問:“兒子的禮物您準備好了嗎?”玉帝微微皺了一下眉:“近日,正爲此事頗費躊躇,奇珍異寶天庭應有盡有,但這些似乎都不適合盤古。”
王母娘娘笑了笑,說道:“玉帝果然英明,奇珍異寶無論價值幾何,與盤古的英雄豪氣相比皆會黯然失色。”王母娘娘遲疑了一瞬,又道:“思來想去,天庭只有一樣東西配得上兒子。”玉帝問道:“什麼?”王母娘娘道:“鎮天劍!”王母娘娘說完這話便緊張地盯着玉帝。玉皇大帝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鎮天劍,天庭兵器至尊,所謂‘鎮天’,雖只是寓意而已,但也不能輕易示衆,哪怕是咱的兒子。”王母娘娘面露失望之色,但依然據理力爭:“既然寓意鎮天,束之高閣,深藏不露,天威必然不彰。何不授予盤古,讓盤古帶着它爲天庭效力呢?”玉皇大帝沉默不語。
王母娘娘接着說道:“放眼天庭,諸位青年才俊,身世、天資、修爲,盤古真可謂無出其右,將鎮天劍授予盤古實在是名至實歸啊!”玉皇大帝點點頭,道:“夫人所言是有幾分道理……”王母娘娘面露喜色。玉皇大帝話鋒一轉,說道:“然而,盤古寸功未建,難以服衆啊!此事斷然不可!”王母娘娘滿臉慍怒:“張口服衆!閉口服衆!這也服衆!那也服衆!偌大的天庭要你這個天帝幹啥?”玉皇大帝笑了起來,說道:“多大的事啊?就依你吧,鎮天劍賜於盤古。”王母娘娘轉怒爲喜:“盤古是您的兒子,他不領受鎮天劍誰領受?青鶴……上茶!”
青鶴美妙聲音傳來:“唉……來了!”王母娘娘從玉帝的臉龐上看到一抹憧憬的神情,王母娘娘的心立即緊張起來,油然而生一陣惶恐。
片刻之後,青鶴端着一隻玉盤,盤上兩杯冒着熱氣的香茗,嫋嫋娜娜地飄了進來,虔誠地獻上香茗,柔聲道:“玉帝、娘娘,請用茶!”
王母娘娘一邊用茶,一邊拿眼去飄玉帝,發現玉帝一邊用茶一邊用炙熱的目光癡癡地盯着青鶴。王母娘娘渾身戰慄起來,這目光她太熟悉了,當初玉帝追求她時,看她的眼神就是這個樣子。王母娘娘故意咳嗽了一聲。玉皇大帝猛然警醒過來,收回目光。青鶴似乎發現了,臉上浮起一片青澀的紅暈,垂下眼簾,收拾好茶具,託着玉盤,匆匆走了。
王母娘娘悶悶不樂地離開了,心事重重地來到梳妝檯前,拿起瞭然鏡,鏡面顯出青鶴、嫦娥、牡丹來。仨人是王母娘娘身邊的丫環,青鶴臉龐俊美,宛如一枚蓓蕾;嫦娥一臉笑靨,柔媚可人;牡丹面如桃花,豔若牡丹。她們彷彿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恐懼罩住,驚恐地逃離而去。
瞭然鏡裡顯出一張中年女人的臉來,這張臉與那三個丫環相比真可謂天壤之別!肌肉鬆弛擴張,歲月之痕刻下了濃濃的一筆。王母娘娘的心裡襲來一陣寒意,旋即,她還是從這張臉上找回了自信,如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天庭諸仙,誰不畏懼?心裡想道:“青鶴,你該離開了。”王母娘娘打定了主意:“貶到地獄?太殘酷了。衆仙面前也不好交待啊!月亮之上吧。好歹也有蟾蜍和你做個伴。”
上仙呂洞賓來到兜率宮拜見師傅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問道:“徒兒,過幾天就是盤古的生日了,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呂洞賓一臉自負:“盤古時常與我切磋武功,最近我獨創的七十二路斬雲劍突飛猛進,已自成體系。我自信他會喜歡。到他生日的那天,我一定會傾囊相授。”太上老君點頭讚許:“還算新穎。”
呂洞賓鼓足勇氣道:“徒兒請教師傅一個問題?天庭之上,與徒兒年紀相仿的上仙,論功夫、才氣,超過徒兒的沒幾個吧?”老君笑了,說道:“那當然,你是老君的徒兒嘛!”呂洞賓問道:“師傅,吳剛、肥遺怎麼樣?”太上老君手捋鬍鬚,略一沉吟,道:“天庭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假以時日,其修爲未必在你之下。”呂洞賓道:“徒兒也是這麼認爲,肥遺一杆追魂金槍,天庭無敵;吳剛武功高強且不說,只他那坐騎天虎就足以讓諸仙羨慕不已。徒兒如今既便以斬雲劍與兩位巡天將軍交手,也未必有必贏的把握。至於那木吒、哪吒、黃飛虎之流,徒有其名而已!”太上老君笑道:“你倒有幾分眼光。”
呂洞賓覺得時機到了,跪在老君面前,懇求道:“師傅,請賜給徒兒三粒火龍金丹!”太白金星一臉不解:“火龍金丹?你要用一粒即可。爲何要三粒?”呂洞賓回道:“我要用來與肥遺、吳剛比一比定力。”太上老君不解:“爲師只有一十二粒,如今你卻拿它與肥遺、吳剛比定力,未免大材小用了吧?”呂洞賓道:“師傅,請聽徒兒詳細道來。佛教、道教,表面上看起來和諧相處,其實暗地裡較勁一直沒有停止,這一點師傅不會否認吧?”太上老君點了點頭:“和而不同嘛。”呂洞賓道:“徒兒知道身上肩負着振興道教的責任,現在機會來了……”呂洞賓留心觀察太上老君的神情,老君一臉疑惑。呂洞賓繼續說道:“天庭冊封盤古後,盤古必然會逐漸成爲天庭的中心,佛教和道教,盤古傾向那一方,那一方的地位就將上升。衆所周知,肥遺和吳剛是佛教的忠實信徒,向盤古靠攏也一定是他們的既定目標,如果不出意外,將來盤古身邊的得力助手,必然在我們三個之中產生。我們三個誰將脫穎而出?徒兒雖然愚鈍,自信非我莫屬。然而,必定要有一番爭鬥,因此,我決定快刀斬亂麻,近日便須分出個輸贏來。舞刀弄槍,徒兒未必能贏得輕鬆,即便贏了,只怕也會傷了和氣。一來違背老師勿要爭強好勝的教誨,二來留給諸仙的觀感不好。所以,我認爲揚長避短,出奇制勝纔是上上之策!和肥遺吳剛比,我的定力要略勝一籌,故而特來向師傅告求三粒火龍金丹。火龍金丹服下,定力高低自顯,徒兒自信能把持得住,恐怕吳剛肥遺就不行了,雖不至於走火入魔,但不能自已還是大有可能。如此一來,既分得出高低,又不傷和氣,多好啊!”太上老君沉吟片刻,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去拿吧。”
呂洞賓拿了三粒火龍金丹,謝過師傅,欣喜地去了。呂洞賓剛一離開,太上老君便醒悟過來,臉上浮出尷尬的笑容,喃喃自語道:“洞賓徒兒,我又糊塗了,酒色財氣,你一樣不少,指望你振興道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