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傲天高將軍道:“石敢當,你可與你爺爺到廟中敘舊,我們在廟外等侯。”石介山和石敢當謝過至尊傲天高將軍,進了徂徠山土地廟。
吳義君本欲跟進,猶豫了一瞬,收住了腳步,衝至尊傲天高將軍拱手道:“高將軍前來迎接我們,我和石敢當真是不勝感激啊!”高將軍拱手道:“趙相公所命,在下職責所在,應該的。”吳義君道:“趙相公真是法力無邊啊,我等率性而爲,他卻瞭如指掌,真是讓人佩服啊!”高將軍笑道:“瞭如指掌說不上,皆因有多位鬼魂羈押數載,今日到了結案的期限。這些鬼魂勾來地獄之時,泰山神便有旨意傳來,令將他們暫且羈押,等今日石敢當來探地獄之時,一併結案。”吳義君大吃一驚,道:“泰山神的聖旨之中,點明瞭石敢當今日來探地獄?”高將軍道:“正是。”
吳義君心中驚恐不已,自已帶石敢當來地獄,絕對是一時任性而爲,可怕的是,這個日期泰山神早在聖旨中多次點明瞭。因緣天定,毫釐不爽,這句話,在天庭、在地獄、在人間聽過無數,此時此刻纔有切骨的感受。那麼我呢?將來又是什麼?是否早已天定?不寒而慄,如坐針毯!
進了廟,石敢當又“撲通”跪下,石介山忙將石敢當扶起,道:“我的好孫子,爺爺想死你們了。”石敢當道:“爺爺您放心,我爹媽都挺好的。咱家已經搬到泰安城裡去了。世宇叔叔幫了咱家大忙。”石介山笑道:“孩子,這些我都知道。”石敢當吃驚地盯着爺爺,道:“您都知道?”
石介山道:“我都知道。因爲前世積德行善,幹了幾十年的香頭一錢銀子未貪,還貼補了五兩三錢銀子,十殿閻王一直同意,選我坐了徂徠山的土地。我離世之後,一直到你們離開橋溝,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孩子,你五歲就殺了盜墓賊,真是好樣的。”石敢當緊張地問道:“爺爺,那兩個盜墓賊是何人指使?”石介山道:“無人指使,他倆是從泰安城裡範家棺材鋪裡聽人閒談,說我做了幾十年的香頭,積攢不少不義之財,棺材裡不但裝有金子銀子,還有一柄價值連城的寶劍。便起了盜墓的賊心。”
石敢當迫不急待地問道:“爺爺,咱家的大火您知道是誰點的嗎?”石介山道:“一個黑衣蒙面道士。”石敢當道:“又是他!”於是便把了凡道長之死、永生堂姦情案,甄侍祟捨生崖殞命,霍道一盜寶案,簡明扼要地講了出來。“爺爺,是同一個道士嗎?”
石介山搖頭道:“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這幾個案件苦主的對手應該指向同一個人,誰?這個人找不出來。”石敢當遲疑了一瞬,說道:“會不會是石叔叔啊?”石介山肯定地說道:“不是他!”
石敢當聽了這話如釋負重,仍道:“真的?爺爺。”石介山道:“真的。我臨終之時叮囑你爹的就是要他遠離你世宇叔,離開人世後,最擔心的是你世宇叔惦記着聖泉,對咱家有所圖謀,你爹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一直觀察着,但從沒發現他對咱家做過什麼壞事,相反,好事倒是一樁接一樁。”
石敢當道:“了凡道長奪得了聖泉,世宇叔能摘得清嗎?”石介山道:“這個我說不清楚。反正黑衣道士肯定和你世宇叔沒有關係,如果有,葬身火海的就是咱們家了。孩子,你比你爹強多了,小小的年紀就不輕信,不盲從。但是,有一點你要相信,你世宇叔對咱家是好的。今後就不要再爲此傷心費神啦!”石敢當久懸於心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道:“爺爺,這是我地獄之行最想聽到的一句話啦!”
石介山道:“孩子,相信爺爺的眼力吧。一個人對你好,裝一時容易,裝個十年八年就不可能了,爲你做一件好事容易,做個十件八件就難啦!你與黃彪打擂反敗爲勝之時,世宇流下了眼淚,這不是裝的,是真情流露;如果說天街之上世宇急中生智,成全了你和碧霞第一柱香,還有討好尚書陸博望之嫌,那麼當你拒接聖旨之時,世宇的舉動就是冒着丟官喪命的危險啊!你說是假的?你還能說他對咱孬?”
聽了這話,石敢當心中塊壘頓消,無比舒暢,笑道:“爺爺,你的這番話解開了我心中多年的疙瘩。世宇叔這些年對咱家是有大恩的,他不是那個黑衣道士的幕後主使,我真是太高興了。爺爺,世宇叔叔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石敢當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啊。應該說你世宇叔這個人心眼不錯,人也很聰明,但壞事就壞在他這張嘴上,村裡人人都說他是一張‘熊嘴’,他雖然一句實話也沒有,但他卻能討很多人喜歡,原因就是他說話從來都是順着別人說。”
石敢當道:“爺爺,你說的這些,我在世宇叔身上怎麼對不上號?能不能舉些例子?”石介山道:“這樣的例子多了,你應該去問你爹去。他一喝了酒便要給人爆料,張家長李家短,他沒有不知道的。有人總結說,天底下的人你世宇叔除了他爹孃沒有糟踐不到的。村裡的男女之間誰要和誰說句話,他一張嘴就是一個段子,每個人祖宗八輩的閒聞逸事,他沒有不知道的。顯而易見,真的少,假的多。時間久了,人家能不知道嗎?有人揚言要拔掉他的牙。”
石敢當道:“既然這樣,爲什麼他的人緣還不錯呢?”石介山道:“這就是他的優點了,你世宇叔這個人啊,比較聰明,樂於助人,誰有困難他都幫忙,大多他是主動去幫。他今天告訴張三你應該這樣做,明天告訴李四你應該那樣做,還是注重表面現象的人多啊。據我觀察啊,你世宇叔這個人從小就是個有手段的人,這一點我沒有看錯,他當了知縣之後,表現得淋漓盡致。輕而易舉就除掉了聞柏達。你世宇叔最拿手的便是調撥離間,借刀殺人。一般人調拔張三和李四鬥會直接告訴張三怎麼怎麼着,你世宇叔不,他會告訴王五,借王五的嘴傳到張三的耳朵裡,張三李四打得不亦樂乎了,這時他便有的做了,勸了張三勸李四,兩頭他都是好人。”
石敢當越聽越吃驚,在爺爺的嘴裡,世宇叔的形象怎麼變來變去啊?便道:“爺爺,您臨終之時,囑咐俺爹防着世宇叔就是這個原因嗎?”石介山點頭道:“你世宇叔的可怕之處還不止於此,他是一個具有表演天賦的人,這輩子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唉,有一天下午,他在咱家告訴你爹,千萬不要和張剛、王勇德來往,這倆人一點本事沒有,簡直就是笨蛋一枚。結果如何呢?第二下午,我下山在路過一塊大石頭旁,聽到你世宇叔正和張剛聊天,我不能不好奇,便隱在一旁聽聽吧,原來他倆在這兒拉了半天了,張剛家的地怎麼種,孩子怎麼教育,張剛家的生意怎麼做,你世宇叔講得頭頭是道,說得張剛千恩萬謝。我聽了心裡膽寒無比,這是一個什麼人啊?隔了幾天,我見到王勇德,問他最近和你世宇一起玩來嗎?王勇德說,昨天他倆喝了一晚上。你說可怕不可怕啊?”
石敢當道:“爺爺,世宇叔的這些特點現在怎麼看不到了呢?”石介山道:“唉!一個人再善於僞裝,骨子裡的東西也是不會變的。你世宇叔心裡想着當大官,自然就會千萬倍地小心的。也是多虧了凡道長**啊。”石敢當道:“爺爺,我們今後就不用防着世宇叔了?”石介山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石敢當若有所悟,道:“爺爺,侍崇叔這個人怎麼樣?”石介山毫不猶豫地說道:“一個十足的沒有人性的小人。他們兄弟仨有一過節,你知道嗎?”石敢當道:“我聽我媽談起過……好像那事我爹做得不對吧?”石介山道:“不能說你爹做得不對,只能說你爹做得不妥,他太不瞭解人性啦!我說侍崇沒有人性可不是無的放矢,他對人家的孩子不好,這一點在村裡是公認的。對孩子好是人的天性,侍崇如此爲之定是沒有人性無異!他們的那個故事,充分表明了人性的曲折幽暗,你要牢記於心,常思考,定會受益匪淺。前幾年,十殿閻君搞了個‘兄弟情’徵文大獎賽,我便把這個故事投了上去,得了個第二名。第一句是投名狀。我心裡頗不服氣。投名狀講得是兄淫弟媳的**之事,沒有普遍性,我講得你爹他們兄弟仨的故事,折射出了人性的幽暗與曲折。”
石介山停頓了片刻,傷感地說道:“孩子,你該走了,不要讓高將軍久等!”石敢當道:“爺爺,我捨不得你!”石敢當道:“孩子,我已很知足啦!”
臨別之際,石敢當突然又想起兩件事,道:“爺爺,世宇叔哪來那麼多錢?”石介山道:“了凡道長給的,讓他買官的,可惜啊,了凡道長到頭來機關算盡一場空啊!”石敢當道:“爺爺,您知道霍瑩現在何處嗎?”石介山道:“不知道。
石介山和石敢當走出土地廟,石敢當跪下磕了九個響頭,起身別了爺爺,上馬隨着至尊傲天高將軍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