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牡丹給白氏郎洗淨臉,把奇石放進白氏郎的嘴裡,讓白氏郎端坐在官帽椅上,靜候天兵天將的到來。
巳時正,狂風大作,烏雲滾滾,霎時,天昏地暗。牡丹料定天兵天將到了,拉着白氏郎的手便來到天井中,跪下,迎接天兵天將。
一陣轟隆隆的炸雷響過,宅院四周“嘩嘩”地下起大雨來,宅院內一個雨點也沒有落下,氣氛陰森詭異。牡丹嚇得渾身戰慄,看看身旁的白氏郎卻是淡定自若,心中稍感寬慰。
姜子牙率領着天兵天將倏然而至,牡丹慌忙磕頭,顫聲道:“拜見姜上仙!”白氏郎也乖巧地磕起頭來。
姜子牙厲聲道:“牡丹,你可知罪?”牡丹道:“牡丹知罪!牡丹罪該萬死!”姜子牙道:“玉帝天恩浩蕩,免去白氏郎的死罪,抽掉龍筋,轉世赤龍魚。”
牡丹一面拼命地磕着響頭,一面大聲道:“謝玉帝天恩。牡丹另有一事相求,懇請姜上仙恩准!”姜子牙道:“你講。”牡丹道:“氏郎年幼,牡丹想留他在家休養幾天,再行轉世。”姜子牙道:“可以,但時間不要太久,我方能便宜行事。”牡丹道:“謝姜上仙大恩大德,牡丹將永遠銘記在心!”
姜子牙一揮手,道:“行刑!”數名天兵天將立即撲向白氏郎,扯緊四肢,仰面按在地上。劊子手手握利刃來到白氏郎近前,屈膝彎腰,白光一閃,白氏郎的左手腕便賤出鮮血,牡丹疼得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劊子手伸手捏住白氏郎左手腕的筋用力抽了出來,白氏郎痛徹心腑,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姜子牙看了心裡暗自讚佩。劊子手如法炮製,依次將白氏郎的右手腕、左腳腕、右腳腕的龍筋抽掉。
姜子牙帶着天兵天將離開了。庭院上空,烏雲散盡,風停雨歇,陽光明媚。
白氏郎爬起來,跑到牡丹身邊,搖醒牡丹。牡丹睜開眼,“騰”地跳起來,抓住白氏郎左右手腕看了又看,大吃一驚,既無傷痕也無血漬,忙又低頭看了看白氏郎的左右腳腕,也是無傷痕、無血漬。
牡丹驚喜問道:“氏郎,你沒事吧?”白氏郎道:“娘,我挺好!”牡丹道:“疼嗎?”白氏郎道:“疼!疼死我啦!但我熬過來啦!”牡丹霎時淚流滿面,捧着白氏郎的臉,哽咽道:“兒啊……熬過來就好……熬過來就好啊!”
白氏郎突然說道:“娘,我要找我爹去!”牡丹一臉愕然,道:“氏郎,咱不知道你爹在哪兒啊?”白氏郎道:“我知道,爹就在泰山上!”牡丹道:“你怎麼知道的?”白氏郎認真地說道:“娘,我能感覺得到!”
牡丹恍然大悟,道:“奇石呢。”白氏郎從嘴裡吐出奇石,雙手捧着,牡丹伸手抓住奇石。白氏郎的雙手剛一垂下,便頹然倒地。
牡丹大驚失色,慌忙蹲下,伸左手去抓白氏郎的胳膊,綿軟無力,牡丹旋即把奇石塞進白氏郎的手中,白氏郎立即便站了起來。牡丹什麼都明白了,抓住白氏郎的右手塞進他的衣服內兜裡,叮嚀道:“兒子,保護好奇石,奇石就是你的命啊!”白氏郎點頭答應着。
牡丹轉身步履沉重地回了堂屋,白氏郎扭頭看了廚房一眼,猶豫了一瞬向堂屋走去。來到門前,只見母親跪在泰山老奶奶的牌位前,插燭般地磕着響頭,並抽抽搭搭地哭着。白氏郎怒火中燒,轉身奔向了廚房。
白氏郎進了廚房,來到竈臺前,看到竈王爺一臉惶恐,更是勃然大怒,擡手指着竈王爺的鼻子,訓斥道:“你這個害人精!爲何要到天庭告狀?”竈王爺道:“氏郎啊,請勿怪罪,這是小仙的職責所在!”
白氏郎一時語塞,更加惱怒,道:“你怎麼配吃我娘做的飯!滾!”竈王爺灰溜溜地下了竈臺便欲離去。白氏郎突然想到,他若回了天庭,不是還要告我的狀嗎?不行,不能再讓他迴天庭啦!這時他瞥見竈臺上的油葫蘆,忙道:“滾到油葫蘆裡去!”
只見竈王爺“嗖”的一聲,化作一縷青煙鑽進了油葫蘆。白氏郎想起“龍牙金口”一說,幡然頓悟。高興地抱起油葫蘆出了廚房向堂屋跑去,他要告訴母親,他把壞人竈王爺裝進了油葫蘆裡了。
白氏郎進了堂屋,高興地喊道:“娘,我把竈王爺裝進油葫蘆裡去啦!”牡丹起身不解地看着白氏郎,道:“你說什麼?”白氏郎搖着油葫蘆,笑道:“娘,我把那個告咱狀的竈王爺裝進油葫蘆裡啦!”
牡丹又喜又驚,喜的是白氏郎果真保住了龍口金牙,憂得是把竈王爺裝在了葫蘆裡,如何收場啊?
白氏郎以爲牡丹害怕了,便道:“娘,莫怕!我把所有的神仙都裝進這油葫蘆裡,不就沒有人上天庭告狀了嗎?”牡丹聽聞此言嚇得魂飛魄散,忙道:“兒啊,萬萬不可,玉皇大帝開恩你才得以活命,快把竈王爺放了吧!你就答應娘吧!”
這時油葫蘆裡的竈王爺大聲吼道:“牡丹,你說得對說得好!是我有錯在先,讓孩子放了我吧!我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絕不再上天庭告狀!”牡丹“撲通”跪下,磕起響頭來,激動地說道:“竈君,我給您磕頭啦!您的大恩大德,牡丹永世不忘!孩子小,不懂事,已經這樣啦!只求您不要怪罪於他!”
竈王爺高興地吼道:“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怪罪氏郎!氏郎是個好孩子!前途無量!”牡丹道:“竈君胸襟寬廣,不計前嫌,讓牡丹無地自容!我立即讓孩子把您請出來!”
白氏郎從母親的舉止神態已經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面對母親期待的目光卻執拗地說道:“放了可以,但是不能讓他再呆在我們家了,他不配吃您做的飯菜。!”牡丹急得頻頻地向他使眼色,誇張地厲聲訓斥道:“你這孩子,怎能如此無理!”
竈王爺大聲喊道:“牡丹,氏郎答應放我就不錯啦!我今後保證不再來您們家啦!”牡丹忙道:“竈君,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孩子計較,牡丹感恩戴德!”旋即衝白氏郎厲聲道:“竈君不和你計較,你還不快快把竈君請出來。”
白氏郎痛快地答應着出了家門,正欲將竈王爺放出來,突然改變了主意,拍了拍油葫蘆,笑道:“告狀的老頭,我覺得你在葫蘆裡挺好玩的,不放你出來了。”竈王爺大驚,道:“孩子,你不聽你孃的話?”
白氏郎道:“我娘讓我放了你,是怕你去天庭告狀。要想不讓你告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永遠呆在我這個油葫蘆裡。”竈王爺大駭,道:“你就不怕玉皇大帝知道了,再派天兵天將來懲罰你嗎?”
白氏郎笑道:“這有何難哉?我將天下的神仙統統裝在這個油葫蘆裡不就行了嗎?沒有人告狀,玉皇大帝怎麼知道啊?”竈王爺聽聞此言,哭笑不得,語重心長地勸道:“孩子啊!使不得!使不得啊!你這是什麼節奏啊?害了自已也連累了你的爹孃啊!”
白氏郎笑道:“你這個貪吃的老頭就不要操心啦!穆老師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天大的禍事俺一人擔着,不連累爹孃!”竈王爺笑道:“你這個娃娃口氣真大啊!你張嘴裝仙,閉嘴裝仙,你知道神仙在哪兒?”
白氏郎道:“我現在就裝給你看。”旋即風馳電掣般地跑到位於徂徠山半山腰的山神廟前,手一指,厲聲道:“山神聽了,速到油葫蘆裡來。”只見從廟裡飄出一縷青煙鑽入油葫蘆中。
山神見了竈王爺,忙問何故在此?竈王爺道:“呂洞賓的兒子白氏郎龍口金牙,他讓我們進來,我們就進來了。”眨眼之間,來到了土地廟,白氏郎站在廟前猶豫了一瞬之後,大踏步地向南跑去。
竈王爺心裡好奇,道:“氏郎侄子,石介山爲何不裝?”白氏郎道:“他是我敢當叔叔的爺爺,我當然不能裝啦!”
竈王爺靈機一動,有了主意,道:“氏郎啊,你若真樂意裝神仙,你就應該往北跑而不應該往南跑。”白氏郎道:“爲什麼?”竈王爺道:“侄子啊,向北走是泰山啊!泰山是座神仙,神仙衆多,保你裝個十天半月的。”
白氏郎收住了腳步,想像着那雄偉壯麗的泰山,俯視遍地的神仙,不由地心馳神往。然而,一想到父親就在泰山,隨即拔腿便跑,一路向南。他決心走遍天下,把所有的神仙都收進他的油葫蘆裡來,免得他們再到天庭去告狀。
牡丹做了一桌好飯菜等着白氏郎回來吃,她迫切希望兒子的身體儘快康復,左等右等兒子不回來,牡丹恍然大悟:氏郎肯定拎着油葫蘆出去裝神仙去了。牡丹出去一打聽,果不其然,有人說看見白氏郎拎着一個油葫蘆飛一樣地向南去了。
這天傍晚,牡丹跪在泰山老奶奶的牌位前,靜候泰山老奶奶的到來,一直跪到天亮老奶奶也沒來。牡丹憂心忡忡。
就這樣,牡丹在老奶奶的牌位前跪了十天十夜,老奶奶沒來,日日夜夜盼着的兒子也沒回來。牡丹倍受煎熬,終於下定決心上山拜見泰山老奶奶。
牡丹早早起牀,來到泰安,進了東嶽廟,給泰山神上過香,出了厚載門,一個臺階磕一個頭,向山上爬去。
到了碧霞祠已經是深夜時分,碧霞祠山門緊閉,牡丹便在金藏庫上了香、燒了紙,行過三跪九叩大禮,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捨身崖奔去。
到了捨身崖,一堵高牆攔住了去路,牡丹哽咽道:“老奶奶,牡丹對您不起,不能將奇石歸還,牡丹辜負了老奶奶,奇石不在了,牡丹豈能苟活?現在我便撞死在這牆上,以死謝罪!”旋即,拼盡全力向牆上撞去!即將觸牆的剎那間,一隻手抓住她的衣領,越過了高牆,落下,站在了捨身崖前。
一陣驚喜掠過牡丹的全身,牡丹料定是碧霞元君無異,看也不看,便跪下磕起響頭來。碧霞元君冷冷一笑,道:“憨厚的牡丹也動起心機來啦!”牡丹心裡一驚,忙道:“牡丹知罪,什麼也逃不過老奶奶的眼睛!”
碧霞元君把牡丹扶起來,斥責道:“我說過多少遍了,再也不許提‘老奶奶’這三個字,你我永遠是好姐妹!”牡丹笑了,道:“元君,您不怪我?”
碧霞元君道:“我爲什麼要怪你,你是爲了自已的兒子,天性使然!白氏郎,日行千里,見仙就裝,好樣的。到底是真龍天子的架式啊,有骨氣!我喜歡!”碧霞元君想起衆仙和自已爭泰山時的那情形,心裡好不快活,盼着白氏郎把他們統統裝在油葫蘆裡。
牡丹憂心忡忡地說道:“元君,你得把他找回來,氏郎年齡還小,把天下的神仙都裝進一個油葫蘆裡那還了得?惹得天庭震怒,事情更加不可收拾,到後來吃虧的還是他。”碧霞元君收回思緒,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白氏郎的這點功力全仗着那塊寶石。說是龍牙金口,也只是對那些草仙鬼仙有些作用,遇到上仙就麻煩了。”
牡丹焦急地抓住碧霞元君的手,懇求道:“元君,求您快快尋他回來!”碧霞元君道:“我明天就啓程去尋他,氏郎轉世的日子快到了。那塊寶石也該歸還石敢當了,這是件大事,耽擱不得!”
牡丹想起白氏郎癱軟在地上樣子,眼淚涮地流了下來,哽咽道:“元君,氏郎一離開寶石,就站不起來了。”碧霞元君安慰道:“我知道,所以天庭才讓他轉世爲赤龍魚嘛。多虧了寶石護身,氏郎現在已經是草仙了。省卻了數千年的修行。牡丹,你今後也要好好修練,爭取早日成仙,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牡丹破涕爲笑,道:“真的嗎?”碧霞元君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