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裡的水燒開了,我抽出一小撮掛麪丟進去,又加了幾片青菜葉子,蓋上鍋蓋。
客廳的手機響個不停,是笑笑打來的語音電話。
我拿起手機,“怎麼啦?”
手機那邊傳來笑笑急促的聲音,“君玉,不好意思,我女兒發燒了,等下我不能和你一起跑步了,下次再約。”
“她怎麼樣,嚴不嚴重?”
“小孩子感冒發燒是常事,我帶她去醫院退退燒就好了。”
“那就好,我們下次再約。”
一根一根吃完麪條,桌上的五線譜被風吹掉了一章,我撿起來,看了一眼書桌上靜靜躺着的電子琴,隨意按了一個黑白鍵,今天先不練。換好運動服,去往小區附近的公園跑步。
是什麼時候愛上了跑步。工作不如意帶來的重重壓力?睡眠質量差帶來的精神不佳?年近而立卻無房無車無男友的焦慮不安?
這具普通的身軀裡,極力在封印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如何把這平凡的一生過得出彩?
蜿蜒的水泥跑道,與十年前補考八百米的塑膠跑道交叉重疊,公園裡寥寥無幾形單影隻的背影變成了兩個青春活力的人影,她們在前面奔跑,回過頭笑靨如花地對我喊道:君玉,加油!跟上。
清泉,依依,告訴你們,我現在考八百米可是輕而易舉。
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江倒海。畢業第三年,每個人都發生了質的變化。
清泉已經在一家婚禮策劃公司做的有聲有色,看她拿着話筒在舞臺上對着一對又一對新人侃侃而談,滿面春風,眼睛裡散發的是萬丈光芒。
這一年,清泉結婚了。另一半是她高中同學的初中同學的小學死黨的鄰居,這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理的我是七葷八素。照片上的他,有幾分韓宇軒的影子,兩人卻不是同一個類型,他更有陽剛之氣,清泉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身旁,他像一座山給她依靠。
結婚的喜訊,清泉事先沒有告訴我們,他們舉辦了一個很低調的婚禮。對於她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爲,我和依依甚是咬牙切齒。
“市區的新房還沒有裝修好,我們回他老家辦的酒席,他老家在山高皇帝遠的農村,信號不好,交通不便,你們過來太折騰,就不告訴你們了,省得麻煩。”
還是那個善解人意的清泉絲毫未變!
依依研究生畢業了,畢業後,她留在江城,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順利考進江城一所公辦高中,在成爲一名優秀人民教師的康莊大道上,她一路狂奔。
秋天的時候,江城沿江大道邊上,江灘的蘆葦隨風飄揚,漫天飛舞,迷醉了多少遊人的眼。在這個最美的季節,依依站在撲所迷離的蘆葦蕩中,全身被一種輕柔之美所包裹。
曾經我們許下諾言,有機會,我們三個一定要去江灘看一次蘆葦,感受一次輕舞飛揚的爛漫。可是,我們只是錯過了四次,四年之後就是分道揚鑣,再無聚首了。
曾經沒有實現的約定,又何嘗不是一種缺憾美?
“君玉,清泉,那些年錯過的蘆葦蕩,我替你們補上!”
何素第三次復讀後,考上了研究生。她爲自己爭取到了自由權,放棄了家裡安排的一眼看得到老的工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還沒踏進新校園,何素就脫單了。何素家與男方家是世交,兩家知根知底,雙方都是相當滿意,無可挑剔。
“愛情來了擋都擋不住。我以前看他都是胖嘟嘟傻乎乎的樣子,兩人雖然見過幾次面,但是對他完全沒有印象,更談不上好感。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倆什麼時候看對眼,互相有了感覺,我們就在一起了。說明了一點,人的審美是會變的! ”
若水詮釋了什麼叫做養尊處優的少奶奶生活。整天不是擺弄門前的花花草草,就是在逗逗金毛泰迪。更多的時候,是和親戚朋友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逛逛拍拍。
與老公感情如初,相敬如賓,琴瑟和鳴,日子過得詩情畫意,優哉遊哉。
人生如只若初見,他們做到了!生活,事業,情感,無論哪一方面,她都完美地無懈可擊。
爲什麼還不生娃?
“才畢業三年,我這麼年輕,還沒玩夠呢。生小孩多痛,帶小孩多累,過幾年再考慮。”
生活自始至終都沒有虧待過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仙女。
張夢,畢業後就像消失了一般,QQ動態,微信朋友圈,微博文,全都停留在了畢業的那一年。但我們知道她和大姐夫去了北京,什麼工作,過得怎樣,一概不知。
但我至少知道一點,這一點就夠了。畢業第三年,她身旁的大姐夫依然還是那個大姐夫,不離不棄,兩人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還有一個被我埋藏在心底的人,我知道他的QQ,知道他的微信,知道他的電話,卻從未有過任何聯繫。畢業後我知道他繼續深造, 去了武大讀博士,還知道,他有了新的女朋友。
那些花兒,在生命的每個角落,靜靜地開放,茫茫人海中,她們都過得很好吧!
路燈下,昏黃的剪影,將我的孤獨拉的老長。
在公園裡跑了一圈又一圈,跑的精疲力盡,大汗淋漓。 當身邊穿梭的人影越來越多時,我走出了公園。
爲了省錢,我選擇了羅湖區一個很老的小區,在這裡住了六年,很多人很多事已經習以爲常。小區門口的梧桐樹一年四季挺着筆直的腰桿無限地延伸枝葉,南面的刻畫着了年輪的長凳上坐滿了帶小孩的大叔大媽,晚飯後經常會看見一個穿白色球衣的少年手牽一條毛色發亮的金毛犬。
爬上最頂層,拿出鑰匙,正巧碰上對面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打開門丟垃圾,看到我,甜甜的笑道,“姐姐,你回來了!”
“是呀,你的辮子真好看!”
“謝謝姐姐!”
已經六年了,遺憾的是,我幾乎無法與一個鄰居稱得上朋友;悲傷的是,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我不是歸人,我只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