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塊毛巾拯救了我最後的尊嚴,我偷偷擡頭看他,卻見他輕輕皺着眉,兩指指尖夾着半根香菸,他沒有看我,把毛巾丟給我之後他就坐進辦公椅裡,拿起一份文件認真看了起來。
我全身還在疼着,他卻已經完全脫離了情事狀態,臉色如常呼吸平穩,側臉看起來他就是個儒雅的老闆,誰能想到他剛剛還在這裡做了那般禽獸的事情。
這回我的衣服還算完整,但我咬破的嘴脣和通紅的眼睛,走出去的一瞬間就會暴露我。
我縮在他桌邊,磨磨蹭蹭地把自己擦乾淨了,乾淨的毛巾上染上了淡淡血跡,我故意拖着時間,同事都在門外,我不可能就這麼走出去,但長時間留在這裡也更加會引起同事的懷疑。
我苦惱着不知道怎麼辦,只好繼續縮在遠處。
我一直等到中午同事都出去吃飯纔敢出去,程世容早就出去了,全體員工罷工一天造成不小的損失,光是我待在他辦公室裡的一個小時裡,就有好幾個合作伙伴打來電話詢問是怎麼回事,他一直在接電話,跟人家道歉。我也沒辦法跟他搭話,看着他淡漠的側臉,縱然我有話,也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在洗手間裡把自己弄得乾淨了一點,但是衣服還皺皺巴巴的,尤其是襯衫,釦子都掉了兩個,領口一直開到胸口,根本不能見人,我只好選擇回家換衣服。
進門的時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玄關,鞋櫃上只有我早上換下來的拖鞋,屋子裡安安靜靜,跟我早上離開時一樣。我媽還沒有回來。
我本來打算換好衣服後就去警局報案,可是我剛把衣服換好了電話就打了過來,那頭程世容聲音不悅:“誰準你擅自離職的?”
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爲他對我不理不睬是對我半天假的默許,原來不是這樣麼?
我嚥了下口水,小心地回答他:“對不起,我這就回去。”
“不用了,今天下午有應酬,你跟我一起去,我去接你,你在樓下等我。”他聲音冷淡,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不敢遲疑,掛斷電話後就直接下了樓等待,卻等了近半個小時纔等到他,明明從公司開車到我家只需要十五分鐘,我站得腿有點疼,本來就腿軟發酸,半個小時竟然比幾個小時都漫長,當我看見程世容的車出現在視線中時,我忍不住高興起來,可等車開近了我才發現程世容的車上竟然還有另一個人。
我的歡喜如同被一桶冰水澆滅,因爲那人不是別人,而是白馨雲。
她跟程世容一路說說笑笑,見到我時忽然愣住了,她落下車窗看到是我,立馬皺起一對細長精緻的眉,撅着嘴不高興道:“什麼啊,原來是你啊。”
我被她看得渾身不適,她擡頭看了一眼高大的公寓樓,奇怪道:“你怎麼還住着我哥的房子?原來他還沒跟你分手嗎?”
一開始我的設定是周舒豪唯一的女朋友,但那終究只是周舒豪找樂趣的藉口,好在白馨雲也瞭解她哥哥的脾性,知道是假的還能從善如流地應承,後來她把我當做明明是她哥哥的情人卻肖想着程世容的賤人,周舒豪也不曾和我一起再出現在她的面前過,也怪不得她這時會奇怪爲什麼我還住在周舒豪的房子裡。
就算是周舒豪,也不會把我跟他之間奇葩的約定講給妹妹聽吧。
雖然能理解白馨雲這樣問出來的理由,但回答起來卻不容易,而就在我考慮怎麼回答她的時候,程世容已經等不及了,他皺着眉,手指敲着方向盤,催促我:“快點上車。”
白馨雲佔了副座的位置,我只好坐進後座,車子開上路後白馨雲視我如無物一般繼續跟程世容說說笑笑,白馨雲這幾天一直在國外,她去參加了她的導師的畫展,畫展一共辦了一個星期,來參觀的人很多,白馨雲還笑着說有個外國帥哥向她表白。
說到那個外國帥哥,白馨雲的表情變得很微妙,她在觀察程世容的表情,估計是在期待程世容的反應,但程世容的反應很平淡,我心中大喜,看着白馨雲失落的神情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程世容只是順路送白馨雲,到了地方後白馨雲下車,她明顯很是受傷,程世容叫她早點回家的話她都故意當做沒有聽見。
白馨雲去的是一個畫廊,是她朋友開的,說是今天帶了很多朋友過來說要介紹給白馨雲認識。白馨雲故意無視程世容的話讓他很生氣,望着白馨雲遠去的小巧背影,他眼裡滿是擔憂。
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白馨雲把程世容當做愛慕的對象,程世容對她卻頂多是在當妹妹一樣,旁人一看就能看得出來,不知道的只有白馨雲一個人。
我不禁沉默,不知從旁人看來,我跟程世容又是怎樣的關係?
估計最清楚這一點的人是周舒豪,但我知道他是不可能願意告訴我的,他上次跟我說他發現了新的好玩的東西,現在的我似乎終於有點猜到那個好玩的東西是什麼了。
下午的應酬一如既往,程世容對工作一直認真上心,因爲那一天罷工免不了被人訓責,最後都被程世容完美地帶了過去。
我依舊充當一個花瓶,沒有多大作用,程世容既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這讓我有點錯覺,似乎奶奶還健在,我們時不時充當一下子情侶去討奶奶歡心,他雖然不親近我,但對我起碼是溫和的。
這樣的錯覺一直持續的傍晚,結束後程世容還要回公司,問我要不要回去,我忙擺了擺手說不用,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聲音裡沒有一點感情波動:“那好,我回公司了,你自己想辦法回去吧。”
我愣怔在原地,眼看着他開車走了,我頭腦發矇,這是第幾次被丟下了?這裡是郊區,只見路不見車,你叫我怎麼回去?
就在我再次考慮怎麼樣才能叫周舒豪給我辦一輛車的時候,對方老闆朝我打招呼,他見我小女子一個人頗是可憐,很大方地送我回家了。
我感激萬分,對方老闆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有點禿頂,我對這種男人本能的抗拒,坐進他車子裡也很是緊張,他一直問我程世容是怎樣的人,我被他逼問得渾身冒冷汗,明明問的是程世容的事兒,眼睛卻總我這邊瞄,好在很快到我家了,我讓他在前一個路口放我下來,跟他道別後,我迅速回了家,發現我媽還沒有回家,便直接去了警局。
這回時間是足了,但到了晚上,值班的幾個警察都不怎麼肯上心,筆錄也做得敷衍了事,我更加着急,這個警察就快下班了,頻頻看時間,明顯在等下班,我說的話也不入耳去聽,我急得都快哭了,正好這時換班的警察來了,我滿心大喜,以爲這下有希望了,卻發現那個警察竟然是臉熟的。
那次我爸砸車被帶到這裡,給我爸做筆錄的就是這個警察,那時他聽了我爸的話後一直用下流的眼神朝我看,這次他一看見我就認出我來了,他掛着淫笑,朝我道:“又是你啊,這回又怎麼了?”
我一下子連離開的心思都有了,但是我媽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她膽小一直沒敢多往外走,這個城市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我擔心她會發生什麼事情,再拖下去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我硬着頭皮道:“我媽不見了。”
他在我對面坐下,聲音極大:“原來你還有媽啊!對了上次你怎麼沒來接你爸?”
他聲音大得引來了局裡不多的所有人的注意,我強制讓自己鎮定下來,冷冷地看着他:“我說的是我媽的事情,跟我爸沒有關係,請你不要扯到別的事情上去。”
“哦喲,要媽不要爸啊,你還真是個不孝女呢!”
我差點就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我是不是不孝女不用你來評判,你只是一個外人,沒資格對別人家的事情評頭論足!”
他斜眼看着我,怪異地笑了一聲,“呵,一張嘴還挺能說。”說着他重新撕了一張紙,拿起筆,公式問我:“名字。”
“莊晴。”
“你媽呢?”
“吳琴玉。”
“什麼時候不見的?”
“21號上午。”
“具體幾點鐘。”
“大概八點多,”提到這個我有點曖昧,那天我睡得死,根本沒聽到外面的聲響,也許我媽前一天晚上就走了,“不,也許是20號晚上……”
“算了,”那警察擺擺手,徑自在紙上寫,一邊說:“那就九點。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有什麼情況我們會跟你聯繫的!”
說着他朝我揮了揮手,說:“好了你走吧。”
他敷衍的態度叫我光火,終於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就這樣?!”
他翻着白眼看我:“那不然呢?”
“這也太簡單了!”
“那你想怎樣!這大半夜的,你叫我們上哪兒去找?”他好笑地看着我,說:“你有本事自己找去啊,既然是你媽,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