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足足戒嚴了三天。在這三天裡,大批可疑分子被送進監獄,這些人中間,絕大部分的確是西凌的暗諜和姦細,但也不乏平時作奸犯科卻又沒有明確證據的滑頭分子。而在這三天裡,鐘樓又重新開始施工了。被這麼折騰一次,原本半開放式的工地終於開始進行嚴格的管理了。雖然在工地外面建造一圈簡易的牆壁來隔離人羣在這個時代並不容易,因爲,輕便的施工材料基本上是沒有的。但是,一圈夯土牆還是被搭建了起來。
工地復工之後,葉韜也終於能夠請假離開丹陽,前往宜城。這一次,和他通行的除了戴秋妍,蘇菲之外,又意外地加上了談瑋然和談瑋蒔兄妹。王子和公主裝扮成普通的富家子弟,混在車隊裡。自然,在這種局面下離開丹陽,爲數不少的侍衛是必不可少的。原本準備輕車簡從的葉韜不得以地跟了一串尾巴,拉拉雜雜幾乎要有三百多人的隊伍朝着宜城出發了。
葉韜從來沒想到,鐘樓帶給宜城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鐘樓穩健,而慢騰騰地運轉了一段時間之後,七海塔已經成爲宜城百姓生活規律的準繩。
每天早上,鐘聲喚醒這個城市,許許多多的人隨着早晨鐘聲的敲響,開始新的一天。碼頭開始裝卸,諸多百姓開始上街採買、開始去自己工作的商家和作坊上工,分部在宜城各處的軍營則開始出操。
到了正午,大家聽到了鐘聲,則會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吃午飯,在一天最睏倦的時光裡休息一下。
當一個時辰過去,鐘聲自然會提醒大家。這一天還有幾個時辰的工作要做。
到了黃昏時分,敲響的鐘聲是在各處衙門工作的屬吏們地下班的信號。同時,隨着屬吏們結束一天的工作,碼頭上的裝卸和清點也停下了,除了那些尤其緊急的貨物仍然在裝卸,加班的小吏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在手裡的本子上記錄着。
而到了晚上,鐘聲則會提醒一些明天要上工的人,應該休息了。每一個都是一個家庭地主心骨。而每一個人的休息,都會帶着一整個家庭進入沉寂……
到達宜城當天,葉韜他們一行人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住在春暖居舒適宜人的房子裡,談瑋蒔和談瑋然都明白了爲什麼談瑋馨居然對這個並不華麗的地方念念不忘。
但他們在宜城並沒有停留太久。齊鎮濤的手下當天就來通知他們,齊老爺子不在宜城,而在距離宜城一天航程的月牙島。
月牙島是當年齊老爺子在成爲海商之前,當海盜的時候一度當作老巢的地方,雖然驚訝於這個地方被重新啓用。但葉韜也多少能理解,決心和春南地那些大海商們鬥到底,必然要組織一支有戰鬥力的艦隊,而這種艦隊放在宜城港?顯然不可能。
對於葉韜來說這只不過是多了往返加起來兩天的路程而已,但對於千里迢迢跟着來宜城玩的談瑋蒔和談瑋然來說。他們兩個可沒有葉韜那樣好被齊家老爺子支使。
在得到了消息之後葉韜忙着整理行裝的時候,由於帶着地各種東西太多,談瑋然和談瑋蒔甚至還沒來得及將他們的包裹都拆開。
“真是不好意思,我答應了齊老爺子來幫他做事的。你們要是覺得不方便。就在宜城遊覽吧?總督彭大人一定很樂意招待你們的……”葉韜不太好意思地對談瑋蒔和談瑋然說。
談瑋蒔橫了他一眼,說:“開玩笑,不跟着一起去,那我們跟着來宜城做什麼啊?”
談瑋然呵呵笑了笑,拍了拍葉韜地肩膀,興味盎然地說:“姐夫,我還沒做過海船呢。好玩嗎?”
葉韜嘿嘿一笑,說:“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暈船。不暈船的話就很好玩,暈船的話……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去月牙島,帶不了那麼多東西,也沒辦法帶那麼多人。”
談瑋然會意地點了點頭,說:“沒問題,我這就讓人安排。”
談瑋然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可處理起這些這些日常的事情來。着實也有些手腕。不到兩個時辰。他就從兩人的侍衛中挑選出了二十四人,加上服侍他們起居的六人。從偌大的隊伍裡精簡出三十人來,貼身跟隨兩人明天一早就登上齊老爺子安排地船,和葉韜等人一起。至於其他人,以談瑋然的身份,很容易就從宜城水師都督閔越那裡借來兩艘戰船。閔越一聽王子和公主要隨葉韜出航去月牙島,他自己都很有興趣去看看齊鎮濤到底把自己原先的老巢經營成了個什麼樣子。派出兩艘戰艦護航,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至於談瑋蒔和談瑋然帶着的東西,除了日常要用的,沒大用處的東西全都留在了春暖居。就在停留在宜城的這一天裡,他們兩個和當初的談瑋馨一樣,也都愛上了春暖居,尤其是那個建造在巨石上地靜室和山頂那個自成單元地觀看各種景色無一不是絕佳位置的套房。
對於初次乘船出海地人來說,興奮並不能讓他們抵禦暈船。葉韜當初都是跟着齊老爺子的船跑了好多次,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王子和公主最接近水的活動不過是在丹陽附近的某個湖裡泛舟,吹吹風而已。當船還行駛在宜城港附近,還能看見地面的時候,王子和公主還能頗爲興奮地指點着飛翔的海鷗,評論着一望無際的海景,就着躍動着的滿眼的波光粼粼吃早飯。等到陸地早已跑到視線之外,洋流和海風還是讓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鉅艦的船隻上下起伏的時候,談瑋然還算好,很大方地趴在船舷上吐了個乾淨,然後帶着點暈眩,繼續吹着海風,儘量讓自己熟悉這種感覺。而談瑋蒔則不同了,小姑娘臉皮薄。硬是不肯當着別人的面吐出來,躲在船艙裡抱着木桶吐啊吐的,嘔吐物的氣味讓她好一陣回覆不過來。到了後來,她幾乎是淚眼汪汪地躺在牀上,輕聲咒罵着“騙”他們上船的葉韜。葉韜一邊拿着溼布幫着擦拭談瑋蒔地嘴角,一邊尷尬地笑着,不說話。
由於他們在太陽剛剛爬出海平面的時候就已經啓航,剛過黃昏。他們就已經抵達了月牙島。雖然齊老爺子當“正經”的海商幾十年了,但月牙島卻一直沒有拋荒。港口設施雖然簡陋,但卻一直維護得不錯。有一段時間,在宜城港進行整修,沒有容納大量大型商船的能力,卻還要和水師共用同一個碼頭的那艱難的幾年裡,這裡也曾一度用來停泊齊家的船隊,用於緩衝大量船隻進入宜城港的壓力。在那幾年裡。即使是齊鎮濤也只能在宜城港確定兩個泊位而已。
月牙島就這樣續存了下來。而現在,大批人手來到了月牙島,開始在月牙島上增築港口,整修房屋和其他設施,看這幅樣子。似乎齊老爺子很有想要將月牙島發展成一個永久性基地地意思。自然,能夠這麼做的一個原因是,月牙島不小,而且。月牙島上有充足的淡水。
讓人驚訝的是,月牙島的港口裡正停泊着的一溜船隻裡,除了給月牙島運送建築材料和補給品的一些大型貨船之外,還有四艘戰船……而那看上去似乎是“瀾水艦”。
“老爺子,你怎麼搞來那幾個大傢伙的?”一跳下船,看到在碼頭上笑吟吟地等待着齊鎮濤,葉韜連忙湊上去,壓低了聲音問道。
“別擔心。”齊鎮濤笑呵呵地拉着葉韜就朝島上亮着一片燈光地房舍處走去。
葉韜連忙站住,提醒道:“老爺子,船上還有人。是談家的公子和小姐……”
齊鎮濤沒有被嚇到,倒是興味盎然地看了看葉韜,說:“我還奇怪你怎麼能讓閔越派兩艘滄水艦給我的船護航呢,原來是有大人物啊。怎麼不下來?暈船?”
葉韜尷尬地點了點頭。齊鎮濤恍然道:“那就別管了,看他們那樣子,現在參見更尷尬。回頭再說。”齊鎮濤轉頭朝着碼頭上一個老家人大聲喊道:“老趙。船上有談家的公子和小姐。好生伺候着,領他們去北院。”
作爲跟隨齊鎮濤多年的老家人。老趙立刻明白船上地兩個人不簡單,哪怕看看船上跟着這兩位談家的人的那些侍從和侍衛就知道了。雖然大部分人吐得稀里嘩啦的,但那些侍衛仍然強打着精神,小心謹慎地看着周圍,對於碼頭上這些明顯帶着很重地匪氣的水手們也都很是小心。一般的人家絕對用不起這樣的護衛。而且,月牙島上,北院是島上的建築羣裡最周正的一個院落了,平常都是齊鎮濤自己住,現在讓給這兩個“談家”的人,顯然說明了這兩個人有多重要。
“老爺子,那船……”葉韜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沒事,”齊鎮濤豁達地說:“我和閔越說好了。現在我手裡有瀾水艦,滄水艦的圖紙,但是我沒時間等着船造出來。閔越借給我這四艘船,不帶水手,沒神臂弓和投石車,三個月後我要還給他四艘瀾水艦,全新地。還要另外給水師十萬兩白銀。怎麼算他都不虧啊。”
葉韜一愣,齊鎮濤居然已經要用大筆金錢,動用那麼鐵的關係,來打時間差,那現在七海商社和春南的海商集團之間的鬥爭到底發展到了個什麼程度?
“老爺子,現在到底怎麼回事啊?”葉韜着急地問。
齊鎮濤嘿嘿一笑,說:“海盜嘛,春南那幫大海商倒是真有辦法,能說得動海盜來動七海商社。可是,他們只能說動海盜而已。可是,我呢?我他媽的就是海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