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囂張的少年,葉韜非常寬容,他淡淡地問道:“題啊。既然你能管事,那再好沒有,好歹我們也幫了你們一次了,你能不能做主,不要再跟着我們了?”
少年一愣,他原本以爲,既然對方在這種時候還是出手相助,應該能夠達成某種諒解,讓自己跟着強大無比、必然不是商隊的這幫人一起跑到亞南,沒想到的是,葉韜居然開口就提出了這種要求。“我……我……”少年漲紅了臉,一下子擠不出任何話來。
“先生,先前是小人有失恭敬,冒犯了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們着急趕往亞南,的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先生如果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條件,還請儘管開口。小人回頭會回稟我家東主,必定盡全力爲先生辦到。”先前那個態度桀驁的中年人此刻也軟了下來,姿態極盡謙恭。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覺得你們能開出什麼有吸引力的條件,讓我冒險帶上你們。你們明顯不是商隊,至少這一次不是跑商隊的路數和配置吧。什麼紅貨不紅貨的,我可不放在心上。”葉韜有些戲謔地說。
“哦?三十萬兩白銀,你們帶上我們,一起到亞南如何?”少年賭氣道。聽了這個數字,他們那個“商隊”裡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氣。但那個中年人卻很是平靜。這個中年人畢竟是老於世故,知道至今沒有通名的對方來歷頗爲不凡,不管是人員、軍械還是爲了突破到亞南進行的各種準備都非常專業。用訓練有素已經不足以形容對方手底下地那些人。而且。中年人也想不出來,這幫人會是西凌地哪個世家豪門。在他看來,這種出行的配備。這種戰力,可能都不亞於王室重要成員的出行。他自然也想不到,在這個隊伍裡,在兩輛馬車裡還關着西凌地一個公主,一個大內侍衛統領和幾個大世家的年輕子弟。
“三十萬兩?”葉韜的語氣里加重了一點調侃,“要麼這樣。我給你三十萬兩,你們不要跟着我們了,怎麼樣?”
少年愣住了,但葉韜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從裡面抽出了幾張有着複雜紋飾的紙張,看着上面的字體和記,赫然就是三張可以在整個中土大陸流通的十萬兩面額地銀票。
雖說這個時空並沒有能夠在每個國家都開展業務的票號,但各國那些頂尖的機構發行的流通憑證。卻是能夠跨國流通的。東平有七海商社,九州商社,德勤會計行和雲州銀行;西凌有豐和行,永新行。泰昌票號這三家;而春南有奉心票號,寧仕行。橫波社這三家;連經濟並不算髮達的北遼,都有名爲公業行,實際上是北遼王庭經營着的票號……東平和春南的票號和銀行,已經全面採用了葉氏工坊開發出來地水印、變色油墨、精細雕版印刷、特種油墨的唯一編號以及金屬陰刻簽名等等防僞措施,比西凌和北遼發行的支付憑證安全可靠。雲州銀行、七海商社、寧仕行這三家發行的大額支付憑證,不僅在中土大陸能夠通行,甚至在南洋,乃至於在中東地區都能夠使用。而葉韜手裡這三張,赫然都是通用範圍最廣,在南洋地區最被認可地七海商社發行的定額“支票”。而支票上地簽名,應該是看起來,應該是柳家的某人。
柳家可是七海商社裡佔據第二多股份的超級大鱷,多年來和齊老爺子配合默契,在南洋的業務蒸蒸日上,信譽卓著。相比於齊老爺子,他們相差的只是海戰方面的能力和經驗,總的來說,雖然他們的商隊也有諸多護航戰艦,但他們還能算是比較純粹的商人世家。只是,在現在的北疆經略府裡佔據高位,有着很大發言權的柳青,讓這個世家更有憑仗了些。
“……這個……這個……”少年又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三十萬兩是多大的一筆錢?對方居然說拿就拿出來,一點猶豫都沒有。少年的確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麼能誘惑到對方。
這個時候,一串輕細的腳步聲在少年的背後傳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小女孩抱着少年的腿,奶聲奶氣地問道:“哥哥,小詠兒能不能去睡覺了呀?好睏了呢。”
少年蹲下了身子,抱着小女孩,安慰道:“小詠兒去馬車裡睡吧,今天晚上沒人會吵你了。”
“可是……可是……現在好吵呢,小詠兒睡不着。”小女孩不滿地嘟着嘴,看了一眼從他們身邊滾滾而過的馬車和騎手。他們一行此刻是在路邊交涉,但兩方的隊伍仍然都在行進着,想要乘着夜色,到個更安全的地方再駐紮休息,儘量原理一點這個剛剛發生了戰鬥的地方。
少年看着自己睏倦極了的妹妹,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馬車就過來。
少年抱着小女孩,把小女孩送回了馬車,隨即回來,他的語氣也軟化了下來:“這位先生,的確,我們不是什麼商隊,至少這一次不是。這位是惠山行營總管杜平杜將軍麾下的都尉蔡誠。這次商隊裡的,除了小人家裡的護衛,多是杜將軍的親兵。爲的就是護送小人和妹妹到亞南。……小人也不知道,到了亞南之後應該怎麼辦,但小人必須得回到亞南,回到南洋去……看起來,我的確是沒有任何能夠吸引先生的籌碼。但是,我貿然跟着先生,也是無奈之舉。單憑我們自己,小生絕無希望獨立突破南現在的亂局回到亞南,我看先生你們用的嚮導應該是青衣社的人。小生不敢亂攀青衣社的關係,但小人要回南洋,卻是要向玄衣社復仇,青衣社和玄衣社好歹是水火不相容的仇家,送我們到亞南,至少對你們沒壞處吧。如果覺得帶上我們那麼多人麻煩,那麼……只帶上我和我妹妹可好?我們兩個人小,佔不了多少地方。把我們塞運貨的馬車裡就行,我們自己帶食物和飲水,反正也就幾天的路了。三十萬兩的酬勞不敢稍減。對於先生來說,這不算什麼,只是給你們添的麻煩,稍稍補償而已。這樣可好?”
葉韜倒是一愣。轉過頭去看了看劉勇。劉勇卻衝着邊上一個侍衛吩咐道:“去把韋立安叫來。”
蔡誠平靜地站在一邊,淡淡補充道:“如果不嫌麻煩,還請帶上在下。將軍的命令是護送他們兄妹兩人到亞南,小人不敢不從。”
葉韜翻了翻白眼:“你們這是做什麼……”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名字,問道:“你不會就是那個程子衿吧?那個小女孩子,難道是程子晴?”
少年驚道:“正是……先生居然知道我?”
“南洋那邊的世家,和西凌扯上關係的還能有哪家?不過你程子衿不是學寫字畫畫的麼?怎麼開始學人家都鬥狠了?”葉韜問道,他招呼着手下人搬來帆布摺疊的椅子,幾個人一起坐下,氣氛頓時緩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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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那玄衣社……”程子衿咕噥道。但卻沒有正面回答葉韜的問題。
不一會,韋立安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當聽說跟在他們後面的那幫人居然是程子衿和程子晴兄妹,韋立安也不由得一愣。隨後,韋立安開始向葉韜解釋,青衣社玄衣社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是沒有青衣社這個組織的,而玄衣社卻是一個類似於恐怖份子集團的組織。只是七海商社等在南洋由於一直被野心勃勃的玄衣社所阻撓,碰到了各種各樣的麻煩事情,經常不得不組織規模可觀的反擊,而爲了區別於總是以黑色袍子爲標誌的玄衣社的人,七海商社在南洋的武裝力量和情報局的那些半公開的外勤人員身着青衣,久而久之就被稱爲青衣社了。對於情報局的人來說,其實這種被民間傳播開來的身份,倒是更有用更簡便的掩護,他們偶爾也自稱是青衣社的人而已。韋立安也算是這個子虛烏有的青衣社裡,品級頗高的人物。
南洋程家,相比於這些年纔開始開拓南洋的七海商社以及其他中土大陸上的力量來說,簡直可以算是南洋土著了。他們早在中土大陸上大一統的大唐帝國分崩離析的時候就從中土大陸出逃到南洋。七海商社在南洋進行墾殖,從程家得到了不少幫助,尤其是和一些土著進行交涉的時候,如果不是程家,必然會多出不少紛爭。但是,也正是因爲程家幫助了七海商社,才讓程家變成了玄衣社的眼中釘肉中刺。玄衣社倒不是一個和中土大陸關係密切的組織,而是一個和薩米爾家族的那些對頭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機構,更是中東地區某個以刺殺和殉教爲法門的極端教派的外圍組織。玄衣社有明裡的組織,包括艦隊、私掠船隊、歸屬於他們的海盜和土著部落,有城市和港口,而玄衣社也同樣有暗裡的組織,實際上,玄衣社在經營暗地裡的刺殺、陰謀團體方面,遠比他們經營那些明裡的產業來的成功。他們在商業上幾乎完全不是七海商社和薩米爾家族的對手,但他們層出不窮的各種手段,卻讓七海商社和薩米爾家族頭痛萬分。
韋立安也有些不安地解釋道,如果不是因爲齊老爺子帶着艦隊在配合薩米爾家族征戰,讓玄衣社鑽了空子,應該不至於讓程家遭難……程家一直着力經營南洋到亞南,到安慶的路線,不肯和東平背景的七海商社走得太近,但在南洋,同爲中土人士,大家還是很有默契的。而玄衣社,則是大家的公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