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這仗不能不打。”葉韜說這句話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好像在放射出冰冷的憤怒。那就是高森旗的戰爭風度麼,如果這樣就能讓東平高看北遼一點,那就錯了。這隻會激怒葉韜而已。
血麒軍,加上一些配屬的部隊,現在葉韜手裡的部隊總計也才六萬人不到,和高森旗如果要正面一戰,那就至少是一比二的兵力比。不管是在會戰還是進行一場複雜的戰役,這種兵力比很大程度上都抵消了血麒軍的優秀裝備和卓越戰力。而且,高森旗一直都很明白,葉韜不會打一場消耗戰,而他會。
“大人,下令吧。這個仇我們一定得報。”在軍帳裡,大家雖然都知道人數上的巨大劣勢,但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大家沒有一絲畏懼。雖然他們隨身只有十幾天的口糧,而他們很明白,恐怕高森旗不會讓他們輕鬆打通前往鎮北關的道路,但血麒軍上下的戰意,卻是前所未有的高昂。
“邢遠,統計軍糧、馬料和各種消耗,尤其是馬料,到底能使用多久,我要具體的數字。”
主管後勤倉儲的邢遠是索錚以前的副手,對葉韜的要求早就做好了準備。“大人,不減少供給標準的話,日常口糧可滿足全軍十四天消耗,馬料能夠滿足十一天消耗,如果按照作戰的各種加餐計算,全軍進行七到八天的戰鬥絕無問題。”
“大人,高森旗既然在輞川玩出那樣的招法,雖然必有一戰,但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和我們接戰吧?”鄒霜文問道。高森旗現在距離他們只有一天路程,但要避戰或者用其他方式周旋,卻有的是辦法。他們原定要攻擊祥寧,那準備工作至少要兩天,高森旗絕對不會允許他們有從容攻擊的機會的。
“打祥寧城,你們預計需要多久?”葉韜問道。
鄒霜文看了看軍帳中的大家,這本來就是大家已經計劃好的事情,不過,原本預計是用三萬兵力打祥寧。現在,更大的問題是要是一戰不定,他們恐怕就真的得腹背受敵了。他還是堅定地說:“按照園丁計劃,是兩天。”
“傳信給鎮北關,要求鎮北關那邊派出不少於五千人前出到祥寧,準備接管城市。原定攻擊祥寧的計劃不變,但是,現在沒有什麼假如了,一天之內,必須給我拿下祥寧。三萬人攻城,其餘兩萬人阻擊高森旗。我們……需要阻擊至少一晝夜。然後,兩方合兵一處,會戰高森旗。”葉韜鎮定地宣佈。
“大人……這樣的話,阻擊部隊的壓力太大了,祥寧一萬餘守軍,用三萬攻城是保險,要不,抽調大部去打阻擊,這樣戰力分配比較正常啊。”一個營正提醒道。
“那樣,哪一邊都沒有絕對的優勢兵力。”葉韜冷冷地反駁:“那就不要提什麼一天拿下祥寧城的問題了。”
鄒霜文想了一想,說:“其實這樣分配也對,西路軍以飛虎營爲基礎奔襲而來。既然我們擺出一副要繼續攻擊祥寧城的態勢來,他們必須得加速前來。到時候,我們以逸待勞,而高森旗就算再強,也沒辦法在短時間裡讓十幾萬大軍從行軍全部轉入戰鬥。充其量能投入作戰的,也就是三分之一。就算是五萬人吧,應對得當,阻擊部隊不會有什麼危險。大人,讓我來統領阻擊部隊吧。”
“不,”葉韜說:“我統領阻擊部隊,你把祥寧給我拿下就好。你擅長這種作戰,而我,擅長在人少的時候找點樂子。從我開始統領血麒軍,不就是這樣麼?”
葉韜的話讓鄒霜文想到了幾年之前他衝關一怒,帶領血麒軍在白石城力抗西凌大軍時候的情景。這可不僅僅是找樂子而已,葉韜每每能在這種危機時刻變得狂熱卻又不是理智。雖然並非出身將門,但葉韜狂熱起來,倒是真有些戰將的氣質。而葉韜同樣有着戰將式的固執,結合他現在統領血麒軍的身份,鄒霜文也唯有嘆了口氣,同意了這種分工。主要的是,他相信葉韜無論如何都會安全的。他的身邊有劉勇這兩人在呢,爲了這次的全面戰役,侍衛營可是將最精銳的力量都派了出來。畢竟,戰場和葉家堡那種地方,是完全不同的。
攻城作戰中,最好用的自然是重器械營和輕步兵,以及長弓營。這些部隊葉韜只少量配備在阻擊部隊裡,各要了兩千人。這三個兵種對於阻擊防禦作戰同樣重要,但葉韜卻以兩個理由駁回了鄒霜文要在他那邊繼續加強這方面戰力的建議。葉韜的說法是,他不準備展開那麼寬的正面,每個兵種抽調兩千人已經考慮了輪換作戰的需要,葉韜準備在夏明山阻擊高森旗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對於葉韜所說的正面比較小的展開的戰法也頗爲認可。而葉韜的另一個理由則是,如果不加強這些部隊給他,能夠讓鄒霜文早解決祥寧城的戰鬥,那他寧可要援軍提前到來的那個時辰。
鄒霜文和血麒軍其餘部分從來沒有那麼尷尬過。他們一直以來自詡爲天下第一軍,別人也都這麼看他們。但現在,措手不及之間就暫時成爲一支孤軍了。手裡留着七八天的補給,但這七八天裡要是不能有什麼作爲,那他們的臉可就丟盡了。原本血麒軍上下是讓葉韜來執掌血麒軍,一方面是考慮到和雲州大軍的配合會比較順暢,另外也是想着葉韜建立了血麒軍,以後再要上戰場恐怕都沒什麼機會了,最後讓這個血麒軍的創立者來和大家一起見證勝利,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需要葉韜來提領一部血麒軍力抗頑敵才能讓血麒軍完成預先的戰略部署。這對於他們這些已經被養刁了胃口,培養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的血麒軍軍官來說,實在是覺得羞憤難當。鄒霜文等人當即就立下軍令狀,八個時辰攻破祥寧。這一次,被逼到了絕路,狗還會跳牆呢。
鄒霜文請出了血麒軍組建時候的兩面軍旗,全軍誓師出擊。
派出去的斥候和飛艇都證實了高森旗的大軍已經逼近,距離他們只有一天多一點的路程了。葉韜在夏明山立陣之後,略略考察了地形,就繪製了草圖,吩咐大家分築壘,在兵力處於劣勢的情況下,葉韜可沒興趣和高森旗野外交戰,能利用一點地利之便總是好的。但是,他卻也沒有龜縮死守的念頭,不然,他也不會將血麒軍的騎兵帶出來了一大半。血麒軍的騎兵雖然在騎術方面遜於雲州的諸多騎兵部隊,但各種戰術動作卻要比雲州大部分騎兵營來的強。而他們的裝備,哪怕比起侍衛營和近衛騎兵營都要更上一層樓。防護性上倒是差不多,但血麒軍的騎兵鎧甲要比一般的騎兵鎧甲輕了一半。這就讓他們能跑得更快,戰鬥更久。三個騎兵營當先撒出去,在第二天清晨奔襲了高森旗的左翼營盤。雖然高森旗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但畢竟手底下的將士們疲憊不堪,還沒等中軍來援就被衝破了。當血麒軍的騎兵心滿意足地撤離,左路營盤已經被徹底點燃,損失人員物資無算。而這一次夜襲,爲葉韜又贏得了一天時間。也就是說,如果鄒霜文真的如他所說的,八個時辰拿下祥寧,而鎮寧關守軍的援軍有來的及時。那麼在和高森旗的大軍會戰的時候,很有可能會正好等來鄒霜文的援軍……這種盤算,大大鼓舞了打阻擊戰的將士們,這意味着他們其實只要獨立守備一天即可,而對於血麒軍的將士們來說,這似乎都不成爲一個問題。
高森旗並不想原地停一天整頓軍隊,並進行修整。但是葉韜的飛艇隊讓他的大軍無所遁形,他暗叫僥倖。如果不是因爲輞川只是一個飛艇的中轉中心,對周邊的偵查不是很有力,他的大軍壓根沒機會偷襲輞川。也就不會造成現在的態勢了。但這個錯誤,顯然葉韜不會再犯了,東平大軍的任何一部分,也都不會在有這種強橫無比的情報優勢的情況下客氣了。他要面對的必然是修整良好的大軍,他知道葉韜從來不靠什麼僥倖。高森旗知道,如果部隊不修整這麼一天,那就真的把自己放進了葉韜的戰術規劃中,真的沒一絲機會了。
高森旗並沒有管太多,也剋制住自己不去想什麼勝利的機會,他就這麼帶着第一波五萬多人的部隊,一頭撞上了葉韜經營了僅僅兩天簡易的營壘陣地。而在這同一天,血麒軍鄒霜文部全軍開始攻擊祥寧。在血麒軍裡,一個讓鄒霜文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他對葉韜許諾八個時辰破城,但下面的營正可不買帳。尤其是鄒霜文將血麒軍的第一代軍旗作爲一種榮譽,許諾在本戰中表現最好的營將保留軍旗,直到下一次作戰,各個營正可是憋着勁想要這份榮譽。到了營正一級,八個時辰就已經砍掉了四分之一,對那些校尉們說,六個時辰必須破城。而到了校尉一級的軍官,年輕而熱血,軍事技術過硬,和下面的士兵有能打成一片,叫囂着四個時辰破城,從上午攻城開始,晚上要在祥寧吃飯……就這樣,大戰在一片狂熱的氣氛中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