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朝野誰都沒想到,在中軍鎮紮下營來之後,東平大軍居然真的就這麼停住了進軍的腳步。不知不覺之間,好幾個月了,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
血麒軍爲首的各路大軍奢侈地用北遼的廣大國土進行適應性訓練,而東平各軍已經成爲傳統的營地建設作業也隨着充裕的時間和物料投入,不斷完善着。中軍鎮這個原本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現在因爲大軍的駐紮和大批營房的建設,簡直成爲了一個小小的城市。
一條不算寬闊的簡單的道路從雲州延伸開來,已經快要全線貫通。自然,修路的主力軍還是北遼戰俘。但當這些戰俘經常能享受到比自己在軍營裡更好的伙食,感覺和以前爲長官賣命打仗的唯一區別是戰俘沒有軍餉,他們也覺得很奇怪。
東平方面並不覺得他們給俘虜的飲食標準很高,主要是葉韜覺得,讓俘虜們好好幹活儘快讓道路等工程完工,付出不高的人力成本是應該的。另外,這些道路工程並不是官方在組織,而是由幾個大型的營建團體出面承包的。葉氏工坊不在其內,雖然葉氏工坊現在哪怕在全世界都是從建築設計、景觀設計、施工建設、相關配套工程營建乃至到物業管理方面水準最高的組織,也並不是對修路這種利潤很高的項目不動心,而是索庸在權衡計算之後,還是覺得,趕緊先把丹陽新都的工程做完再說吧。
這一次來的幾個大型團體,都是這些年在東平的諸多道路、橋樑工程方面有着紮實經驗的營建行。原本在和他們的約定裡,預計使用大批僱工,有詳細的勞動保障方面的條款,當時考慮地是北遼的堅壁清野,可能沒辦法在當地招募,而現在。在有了一批批戰俘之後,自然將這些戰俘以極低的價格租用給這些營建行來使用,由守備營系統負責管理。這樣一來,對於營建行來說,可是超低的成本,葉韜並沒有要求這些營建行退回部分工程款項,只是要求,將這些戰俘,儘量當作可以“團結”的人來對待。一邊是葉韜的再合理不過的要求。一邊是守備營的戰士們在邊上盯着,似乎也不好做的很過分,這些營建行給出地伙食標準,大約相當於東平一般戰鬥部隊的三分之一強。
但即使是這樣,對於這些一進入戰場,伙食通常就是賣茶加上烙餅。偶爾有肉食的北遼戰俘來說,也已經很不可思議了。一般來說,伙食總是米飯、面、包子、烙餅以及現在逐漸在東平開始流行起來的炒粉什麼的輪換。而每頓飯必然有菜和湯,雖然算不上很豐盛,和一旁的那些守備營地戰士們的伙食不能比。但這些戰俘還能要求什麼呢?不僅如此,如果因爲過敏症狀或者宗教信仰而有忌口,還會另外安排。北遼北方就有一部分人是不吃豬肉的,而來自這一地區地戰俘就被統一編制用餐。要是覺得好吃不好吃而嫌棄這樣的伙食,那就純屬找抽,連自己人也不會幫着說話的。
開始地時候北遼戰俘們還戰戰兢兢,但到了後來,他們對於這種寬厚的處置也漸漸習慣了。雖然工作比較辛苦,但他們閒暇下來。卻也能夠壯着膽子去和那些看守他們的守備營軍士們攀談一下了。守備營的軍士們是所有軍中最擅長和人打交道的。他們平時的任務裡,城內治安巡防類的事情遠多過戰場勤務。聽着那些守備營的軍士們不無遺憾地訴說他們被那些主戰營淘汰下來的經歷。北遼戰士們不勝唏噓。但哪怕是最基礎地守備營,一年地綜合訓練時間也超過四百五十個時辰。每個人從頭到腳,連上馬匹等等的裝備費用超過四百雲州銀元,新兵一年地薪餉是一百二十銀元,一年的作訓耗費是兩百銀元左右。而到北遼來擔負各種戰場勤務地守備營,甚至還有每個人每個月十五銀元的戰勤津貼。
這些數據讓這些北遼戰俘們不知道說什麼好,唯有沉默以對。哪怕是這雲州戰鬥力最弱的守備營,裝備和養活一個戰士的費用,都足夠在北遼攢出一支十來人的小隊了。北遼的士兵可沒有那麼高的薪餉,不少人甚至只爲了吃飯就加入了軍隊,更不要提哪怕守備營的小兵都有的精美的皮革和鋼片混合的精美的鎧甲、精鋼打造的鋒利的戰刀以及包括馬鞍、急救包、乃至於水囊在內的各種統一的裝備,北遼不少地方的地方部隊,每個人有一杆長槍,或者一柄鐵刀就算不錯了。當戰俘們得知葉韜的侍衛營裡,每個戰士的每件武器都是定製的,他們的全身裝備加起來不說別的,光是造價就是兩三千銀元,都完全沉默了。有不少戰俘是當時在陣前面對過那些侍衛營的戰士的,他們只能一邊嘆氣一邊承認,那些傢伙值得用那麼好的東西,他們丫的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就是戰場上的殺人機器。軍中的這些消息,可是最能影響同樣在戰場上討生活的這些戰俘的,當他們感覺到東平大軍的強大,自然而然不會再將自己擺在和東平對立的一面。這種心情一變,接下來什麼都好說了。這種奢侈的軍隊建設,在葉韜看來無非是兩句話“美軍裝備,德軍的意志”,當然,這種話也只能對談瑋馨說,其他人壓根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是,這種精兵政策的優勢卻在這次攻遼的戰鬥中展示得淋漓盡致。
戰俘們在建設道路的同時,也看到了道路兩旁的土地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着變化。原先停滯下來的生產全面恢復。在經歷了整個秋天、冬天的疏浚河渠、平整土地、規劃種植方案、進行適合冬天移栽的果木種植之後,到了春天,大片大片的土地都開始播種,一片片嫩綠色的芽苗,看起來讓人心情爲之一爽。而在田間,不少新建的農莊也開始有了勃勃生機。由於北遼方面前期的堅壁清野進行得實在是很徹底,北遼西路軍管轄的地方,尤其是靠近雲州的這邊,人口已經稀薄到了一定境界,哪怕東平的第一批移民已經來到,仍然只能在道路兩側新建起這些農莊,將整個荒蕪的平原逐漸開發出來,不知道要經歷多少代人的努力呢。
而在這個時候,守備營的軍士們不失時機地告訴這些戰俘,他們在服兩年勞役之後,都有機會申請一片土地進行開墾,或者到城裡去申請一份活計養活自己。將來,畢竟還是得靠他們自己養活自己,東平不會一輩子管飯的。而聽到這樣的消息,這些戰俘們的心思可就活絡了起來,一點也沒注意到守備營的戰士們已經將戰俘的概念偷換成了管飯……而他們,對於將來的美好生活的嚮往,也遠遠多過了對現在被俘虜着,沒有私產的生活的怨念。
在這條由戰俘修建的道路的兩端,也有着不同的變化。圍繞着原本用於對抗北疆經略府麾下大軍而修建的要塞羣,現在被當做一個個大型倉庫和物資轉運點,還有若干個分類的市集讓大大小小的商人們進行各種交易。雖然進入北遼不意味着馬上就能掙到錢,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前景是非常好的,那些有實力的商人並不拒絕進行一部分的前期投入。在要塞羣這裡,最重要的建築物莫過於傳信局的北遼分支機構的籌備處,這裡囤積着大量的物資,而一批批的專業人員不斷往返北遼和這裡,他們在已經控制的疆界裡建立起了初步的有線電報網絡。在軍方的配合下,在已經佔據的疆界裡所有鎮一級單位都有了初步的飛艇繫泊設施。相比於這些建設成果,中軍鎮作爲攻伐北遼的中心,卻顯得安靜得有些不可思議。葉韜和戴雲兩人至少有一個會呆在中軍鎮,那些軍隊的訓練、整備、營房建設等等大家也都看得到。可是,下一波的進攻會在什麼時候呢?商人們消化現在這些成果都需要點時間,顧不上這個,而軍隊方面早就得到了指示,都在爲了下一次的大舉進軍作着準備,而出於保密,也不會到處去宣揚。唯一操心着這事情的,可能就是高森旗和他麾下緊繃着神經的幾十萬大軍了。他們知道,他們不是東平那些一夜之間可以隨時轉入攻擊的職業軍,在這稍稍平靜下來的時候,幾十萬大軍裡有不少都紛紛回到地方,或者在後勤供給比較寬裕的地方駐紮。高森旗手裡直接掌握的隨時可以投入作戰的精兵不超過十萬。而這十萬人,現在還分駐在和東平大軍的控制線相對的市鎮裡。高森旗變得有些喜怒無常,葉韜不怎麼玩陰謀,看東平方面大張旗鼓的建設工作,他就能想到對方的耐心是爲了將來打他們更容易,可是,他偏偏沒有任何辦法。眼睜睜看着北遼的土地被葉韜鞏固,看着北遼的子民不少已經完全投向了東平,甚至那些在自己控制之下的市鎮裡的百姓,都觀望着,暗暗期盼什麼時候日子會有改善……這樣的變化對於高森旗來說,實在是一種煎熬。而更麻煩的是,朝中的風向也在這個平靜的春天隱隱變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