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閱兵隊伍最前列的是戴雲。她身上披着的鎧甲是全新的。雖然戴雲從來就堅持練武,也一直在軍中跑,但成爲妻子,成爲母親,畢竟是永遠地改變了她的體型。而葉韜,自然不會忽視這種變化。當戴雲作爲閱兵主官要身披鎧甲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葉韜重新爲她設計了鎧甲。新的鎧甲倒沒有像當年戴雲的那套鎧甲那樣,採用了許多衝壓技術來製作甲片,再拋光處理。在當時,衝壓還是很先進的技術,可到了現在,衝壓已經變成了太普通的技術,甚至是比較粗劣的技術。在爲“主母”戴雲打造鎧甲的時候,工匠們可就不怎麼待見衝壓技術了。而葉韜在和工匠們溝通之後纔開始設計的鎧甲,也就成了讓工匠們可以炫技的最好的地方。
整體鍛打成形的肩甲前後都呈現三角形,前面一直延伸到腹部,後面則延伸到腰部,一條條形狀各異的甲片連接在兩側,互相之間有一定的交疊,既有不弱於整體成形的防護性,又有非常良好的通風散熱,而層層交疊,富有彈性的甲片,本身就具有相當良好的卸除衝擊力的效果,比起原來用雙層鎧甲填充柔性層輕巧得太多,但在對抗鈍器和投擲類兵器的效果上,卻更出色。原來的鎧甲在保證騎士的正面彎腰,挺胸等動作的靈活性方面做得很好,但側向的彎折動作卻會受到阻礙,新的鎧甲這方面就更好一些。雖然不可能沒有阻礙,但用劍的騎士,尤其是那些軍官們,在彎腰掠刺的時候,動作會非常順利。腰甲和腿甲也都是這樣,整體成形的剛性部分和由甲片構成的柔性部分相輔相成,提供了非常出色的防護性、靈活性,而且輕盈涼爽,將穿着鎧甲的悶熱降低到最低限度。
不過,由於這套鎧甲是給戴雲專門設計,考慮到美觀,也考慮到戴雲的實際使用可能,沒有將雲州鎧甲將水袋和飲水管整體做進鎧甲的傳統堅持下去。畢竟,要讓戴雲悶在鎧甲裡很長時間沒辦法喝水,取用不到馬匹鞍袋上的水囊……這種情況在大家看起來,太不可能發生了。也是因爲美觀的考慮,戴雲的頭盔不再是那種全覆蓋式帶面甲的款式,更像是兼有頭盔功能的美麗的帽子。整個鎧甲的製作工序相當反覆,尤其是每一片甲片都要單獨成形,在完成了製作之後,那整片整片整體成形的表面經過了拋光,上面的紋飾全都是葉韜親自動手雕琢製作的,那成片成片的雲紋,讓鎧甲變得彷彿精緻的藝術品,不帶一絲煙火氣。
當這套鎧甲完工,戴雲自然是喜不自勝。這個一皺眉頭就能讓許多軍官惴惴不安的女子,現在畢竟已經是妻子和母親,而她心中的溫柔和愛美天性,從未因爲她曾經和一直肩負的責任而消褪過。這身鎧甲,讓戴雲喜歡得恨不得一直穿在身上。而這套鎧甲的出衆設計,也讓雲州諸位將官們憧憬不已。雲州的主戰營的營正都可以定製鎧甲,但除了第一套鎧甲之外,再要做鎧甲可都要自己掏腰包了。可是,能夠成爲幾千人的統領,享受高薪和高額的戰勤補註,軍官可是個比較富裕的階層。而營正一級軍官裡,收藏鎧甲武器、相互攀比的氣氛還很濃厚。大家向來是一套套地換鎧甲,樂此不疲。可想而知,這種新款式的鎧甲,將來也會成爲雲州軍官中的流行。
當戴雲身穿這麼一身璀璨而實用的鎧甲在小廣場上發佈命令,帶着一個個營整齊地步入中央大道的時候,高森旗隱隱一嘆。他大致解釋了一下這種鎧甲的功用,卻更着力解釋了這種鎧甲的難度,自從西路軍全力備戰,將大量人力物力投入到對雲州的研究,投入到軍械的生產製造之後,高森旗對於這種技術上的事情瞭解也不少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這種鎧甲在不降低防護性的情況下,能夠讓騎士們的體能更好地保存,能夠讓動作更靈活,戰鬥力更強,而這種鎧甲,以現在北遼的技術實力,恐怕是沒什麼可能打造出來的。幸好,這種鎧甲的成本不低,哪怕雲州恐怕也負擔不起給全軍換裝,最多也就是給那些軍官們換一換。
“戴雲身後的就是近衛騎兵營了……”搖了搖頭,甩去了一些遐想,高森旗解說道:“近衛騎兵營很少參與作戰,現在更主要是被當作儀仗部隊在用。但實際上,近衛騎兵營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近衛騎兵、近衛步兵營的將士可都是精挑細選,沒有新兵,都是各軍中服役至少一年的老兵。而且不管是日常訓練、給養、裝備,都是優先照顧,他們現在身上的那身鎧甲太招搖了,打仗估計不行,但一旦換上了和其他那些騎兵營一樣的裝備,估摸着這麼一個營的戰鬥力,在普通的鐵雲騎兩個營之上。”
“跟在後面的近衛步兵營,和普通的步兵營比,大概超不過那麼多。畢竟步兵哪怕實力再強,正規軍對正規軍的話,仍然是消耗性質的部隊。但近衛步兵營可以同時作爲輕步兵和重步兵使用,換身裝備就行。而且,他們人人能開弓,至少一半人會比較熟練地操作重型器械。至於雲州的步兵營人人會騎馬這一點,想必你也知道吧……”說到這裡,高森旗不免有些唏噓。而江硯則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在春南,騎兵是多麼重要和金貴的兵種,可是,到了北方,對於雲州、奔狼原、鎮州和北方草原這些地方來說,騎兵壓根不值錢,人人都會騎馬,能騎射的一抓一把,雲州的所有步兵營在需要的時候,都可以在馬背上作戰。雖然戰術動作上可能會稍微生疏,但戰鬥力是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你看再後面,鐵雲騎和景雲騎沒什麼好說的,都是主戰營。……現在過來的是霜狼銀翼兩軍的混編。這些專業的斥候小隊,這些年可是把北遼的巡防隊折騰慘了。別看他們身上是皮甲,那可不是一般的皮甲,裡面襯了鐵絲網和絲綢的,等閒的箭矢穿不透。這兩軍的斥候所有裝備全都專門設計過,連馬具和野外活動的工具、糧食包、水囊在內,整套東西比鐵雲騎景雲騎的騎兵裝備輕一半。哪怕配備一樣的馬匹,等閒騎兵也跑不過他們,而這兩軍的馬匹還是特別快的那種。不僅如此,這兩軍溜滑無比,打不贏的仗從來不打,打贏也會損失很大的也不打,北遼邊關和他們來回糾纏了幾年,只有飛虎軍有一次打了他們一個埋伏,其餘,最好的情況也就是雙方互有損失。現在更不對了,他們經常是一個小隊頭頂上有一艘飛艇地出來,想要伏擊他們,抄截他們,都幾乎沒可能。……至少天氣良好的情況是這樣。”
“重器械營來了……這個,江先生應該比我熟悉吧。好歹春南還從東平這裡撈到不少弩炮和火油彈。不過,他們這次沒把大傢伙弄出來。這些都是正常型號的弩炮。現在,葉氏工坊造出來的射程最遠的弩炮,大概能打到兩千五百步,用的就是在西凌用的那種滑翔彈。只是現在不知道怎麼弄的,比以前準不少了。其實,兩千五百步的射程,準不準都無所謂了。壓根不是用來打人的,嚇人的效果更好啊。”
“飛艇……哎……飛艇啊……”高森旗無奈地擡頭看着空中飛過的飛艇羣。而在這個問題上,江硯和他有同樣的感慨。
在一隊隊簡樸的馬車通過的時候,江硯狐疑地問道:“這也是軍隊?難道是輜重營?”
高森旗淡淡地說:“是啊……你不是帶兵的人,不知道這輜重營有多可怕。雲州大軍動作的時候,他們的各種消耗十分驚人,但輜重營始終能把補給跟上來。輜重營不光自己的運輸能力和護送能力強,更強的是他們裡面幾乎每個小隊,乃至每個士兵都有計算能力,能充分利用輜重營的資源,也能協調商隊和其他民間的運輸力量來爲作戰服務。把莽夫練成戰士簡單,可是,教會成千上萬人怎麼算數,怎麼協調管理,大概除了葉韜、除了索錚這個妖怪,再沒有人有這種本事了。……不說這些士兵和士官、軍官多厲害,這些人幾乎退役的時候,都有一堆商隊在屁股後面追着要僱下來。而這麼一來,實際上一旦作戰的時候,輜重營要獲得支持,就更輕而易舉了。”
“後面沒什麼好看了。榮軍營是很有趣的部隊,但都太年輕了,而且擺明了其中的佼佼者更希望進入主戰營。這樣的部隊打順風仗很不錯,護送輜重也好用,真的苦戰起來就有些麻煩。再後民那些,奔狼原各部族的聯軍騎兵正好相反,大部分是老兵,經驗什麼都足,就是爆發力和韌性,畢竟是不如正當年的軍士。還有後面的,北方部族的騎兵,沒太多瞭解,不過要把這批人訓練出來,沒有一兩年是不要想……”
當部族騎兵紛紛通過,閱兵也到了尾聲。整個大典落下了帷幕,而之後,就是盛大的晚宴了。當一片片的歡呼聲沉寂下來,高森旗和江硯心中都有些異樣的感覺。這個時候,江硯忽然說道:“高兄弟,今天總督府的晚宴,你不去麼?”
高森旗的身份的確是有些太敏感了,但高森旗是何等樣人,和雲州又是什麼樣的關係?他笑了笑,說:“本來是不準備去的,我怕我這樣去露面了,葉韜會不好過,估計又是一堆彈劾,說勾結北遼敵軍什麼的。不過今天他可算是耀武揚威夠了,我得去。順便,也可以見見談家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