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病情有逐漸加重的趨勢,白細胞數量極具減少,被病毒吞噬,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做家長是怎麼想的,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剛八歲孩子,以前換的骨髓基本沒有作用了,他的病情沒有辦法抑制,也許再換骨髓也不能挽救了,他的免疫系統已經完全奔潰。他的身體潛伏着無數危險,細菌數量驚人。”
醫生皺着眉頭,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陸開誠,究竟是什麼樣的家長,能讓孩子吃生肉過流浪漢般的生活。
陸開誠已經聽不進去醫生說的是什麼,大概瞭解醫生說的無非就是蘇天意救不活了,八年前就不應該救活,八年後,他還是要面臨生死危機。
他坐在椅子上,很冷靜,已經冷靜到,不准許任何人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醫生被他的冷震撼住,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
過了很久很久,陸開誠才張嘴說了一句,“我要驗dna親子鑑定,就現在!”
陸開誠重新回到醫院走廊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漫不經心,他有些擔憂,萬一鑑定結果出來了,蘇天意真的是她的孩子,那麼,譚月月會怎麼想,念念又要怎麼想。
他好煩,本來以爲,幸福又重新找上門了,沒想到,卻是誤會一場。
他究竟,該怎麼做?
陸開誠從很遠就看見譚月月立在窗外,急的跳腳的模樣,還有來回踱步的小念念,他忽然苦笑一聲,或許一切真的是,天意。
蘇天意已經醒了,譚月月猜的沒有錯,他一醒來,就在病房裡大發脾氣,拔下針頭,狂躁的從病牀上翻下來,然後開始四處破壞。
他剛做完手術的身體疼的厲害,尤其是傷疤那兒,更是疼的抽搐,蘇天意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就是,一旦很疼很難受,就要用破壞轉移注意力,他要全世界都陪着他一起疼。
眼看病房裡的醫療儀器都被砸了,滿病房裡飄蕩着蘇天意狂妄的叫喊聲,甚至隔着一片厚厚的玻璃,譚月月都能聽得見,她不由得慌了神,心裡更是難過。
要不是這是無菌病房,恐怕她早就衝進去了,看孩子疼成這樣,她的心都彷彿在滴血。
小念念被嚇壞了,他還從來沒看過天意哥哥如此瘋狂的樣子,不知不覺眼眶都紅了。媽咪雖然曾經說過天意哥哥危險,可也沒想到會危險到這種地步。
陸開誠這時候過來,他朝裡面看了一眼,隨後,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完全是野蠻人的行爲,他的腦袋裡一瞬間響起醫生的話,加上譚月月以前說的,蘇天意是個啞巴。
不由得想,難不成,離婚以後,花曼微將天意丟棄了?纔會導致他現在變成這番模樣。
他還來不及細想,譚月月已經撲了上來,她急的眼眶紅彤彤的,扯住陸開誠的衣領,咆哮,“醫生說什麼?醫生都說了什麼?”
陸開誠黑眸深了深,沒有反抗,仍由她在他身上揮舞着雙手,譚月月如今的反應,和失去小回憶時,沒有什麼區別。
她或許已經將蘇天意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那麼這個消息,他要如何告訴她?
想了想,陸開誠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說了,“醫生說,蘇天意,很有可能,救不活了……”
“什麼!”聽到他的話,譚月月就差沒跳起來,她還以爲自己聽錯
了,她的耳朵一向是有問題的,可能是因爲受了刺激所以所以產生了幻聽,對麼?
“陸開誠,你說什麼?”她重複,眼眸裡的渴望濃厚到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的病很嚴重,有可能,救不活了。”陸開誠目光炯炯,不打算掩飾,這種事情,譚月月遲早是要知道的,早點知道不如早點珍惜這段最後的時光。
是一樣的回答啊,那麼,她的耳朵,應該沒有問題,可是,“怎麼會!天意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就病危了?不是這樣的,沒來美國之前他還好好的,一定是醫生誤診了,美國醫院不靠譜,我們回國去,陸開誠,我們現在就回國,好不好?”
譚月月哭的厲害,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她好痛苦,爲什麼這樣的疼痛要她承受第二次,她沒有那麼堅強的,一直都沒有。
朝夕相處的孩子,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也有濃厚的感情,上天說帶走就帶走,說病危就病危,有徵求過她的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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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已經夠可憐了,爲什麼還要讓他更可憐?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隻要和她譚月月有關的一切,都會很悲慘?
譚月月累倒在陸開誠的懷裡,嘴裡卻還依依不饒的說,“我們回國,陸開誠,回家,回梨園……”
她想家了,她想梨園了,真的好想好想……
譚月月漸漸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又閉上又睜開,重複了好幾次,最後停頓在醫院走廊冰冷的瓷磚地上。
陸開誠抱着她,靜靜的,摟着她的後背,一陣陣的撫摸安慰,他心疼,不知是心疼那孩子,還是心疼譚月月,總之,真的很疼。
“我帶你回家,媳婦,我們現在就回家。”他輕輕在她耳邊說。
“可是,天意該怎麼辦,天意不能沾染細菌,他不能出無菌病房,陸開誠,我們該怎麼辦……”譚月月又哭喊着,她錯了,是她錯了,這麼久了,不應該忘了給天意做體檢,說不準那時候查出病情還是有希望的。
陸開誠吻着她的髮絲,吻着她的額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滴,事實上,他也流了淚,只不過,沒有人發現罷了。
“媳婦別怕,一切都會過去了,相信我,總會過去了,這些都是暫時的,天意,一定有救的。”儘管他自己都不相信。
譚月月的情緒總算被安撫下來,她不再哭了,卻仍然抽泣不斷,小念念大抵聽懂了大人們的談話,想到天意哥哥以前對自己的好,也忍不住哭起來。他不敢再說話,怕會讓媽咪更加難過,悄悄的躲在角落裡。
病房裡的蘇天意越來越瘋狂,他本來就沒有任何的共和意識,在他眼裡,只有強者爲王,敗者爲寇,他沒有注意到隨着他動作的大幅度,傷口也越來越疼,最後,直接撕裂了,稍稍滲出點血。
醫生們見到這種情況,打算拿着鎮靜劑進去注射。
譚月月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哀求陸開誠幫她給醫生翻譯,好讓她進去病房,她有辦法讓蘇天意平靜,讓他乖乖的接受治療。
陸開誠猶豫一下,他很擔心,因爲現在的蘇天意是處於瘋癲狀態,難保不會傷害譚月月,可是在她陣陣哀求下,陸開誠提出一個條件,如果她非要進去,那麼他和她一起,要不然就免談。
譚月月想也沒想就
拒絕,蘇天意和陸開誠不是很熟,進去以後,萬一傷了陸開誠怎麼辦,而且,多進去一個人,就多了一絲風險,萬一,天意再次被感染了,會有生命危險的。
可是路開誠就是一步也不肯退讓,譚月月又着急又無奈,最後只好點頭同意了,陸開誠這才找了醫生。
小念念也想進去,但又有點害怕,讓陸開誠進病房已經是極限了,譚月月怎麼可能還允許兒子進去呢,而且,危險重重。
於是,小念念成功被她提到醫生跟前,讓醫生寸步不離的看守着。
緊接着,譚月月和陸開誠就被醫生安排進了消毒間,進行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消毒,換上了一次性無菌服。
爲了以防萬一,醫生還是給了譚月月鎮定劑,教她如何注射。
譚月月想了想,原本不打算要,陸開誠不準,怕有什麼意外發生,便被他收下了。
兩人在一衆護士醫生的目睹下進了病房。
蘇天意躁動的情緒在意識到有人闖入的情況下變得更加躁動,在痛疼的折磨下,他已經到了暴走邊緣。
他渾身散發出一種冷冽,鼻子嗡嗡嗡的響着,是某種警告。他在打量兩人,並沒有靠近,或許是怕遭遇危險,但在氣勢方面絲毫不遜陸開誠,譚月月早就見識過這種狀況,所以相比於以前,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陸開誠就不一樣了,他是專業醫生,握着鎮定劑猶豫着什麼時候下手。
蘇天意再怎麼樣危險恐怕那也是裝出來的,此時此刻因爲剛做完一場手術的緣故,一張小臉蒼白的可怕,不停的捂住腹部,病號服腹部的位置微微滲出血來,染紅了手指。
他立在角落裡,瞪着眼睛看着他們,彷彿只要他們再敢靠近一步,立馬就會衝上去打個你死我活。
這是動物界的爭鬥,也是蘇天意看待每一個人的想法。
一看到血,譚月月立馬慌了神,已經是嚇得七大姑八大姨都快忘了,下意識的就要向前,給蘇天意檢查傷口,陸開誠哪裡準,他最怕譚月月會被傷到,於是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怎麼樣都不撒手。
譚月月急了,再怎麼說那也是條人命啊,就算醫生說沒有希望了,她也不會放棄掉天意,一定有辦法可以救活他的,一定有。
所以,“陸開誠,你不要拉着我,我要求我的孩子啊,他要是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上又要揹負一條人命,我已經很累很累,再也不要染上鮮血,所以,你讓我救他,我要救他啊。”像當年救小回憶一樣,拼盡全力去救。
她的一雙眼睛哭的腫的像核桃,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整張臉因爲難過變得蠟黃,除去瘦,這已經更讓他心疼了。
陸開誠再也看不下去,雖然鬆開手,可他跟在譚月月身後,寸步不離,細心的保護着她,目光落在蘇天意身上時,變得複雜了許多。
那真的……是他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鬆了手,譚月月立馬馬不停蹄往前走,她停在蘇天意麪前,望着那個曾經無助的蜷縮在大馬路上的孩子,胸口疼的厲害。
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但是蘇天意並不領情,他急忙往後退了一步,閃身躲開,然後繼續仇視的瞪着譚月月,似乎是在猜測她下一步的動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