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開誠一路上幾乎是飆車，車子速度開的快的不能再快，成了新一屆馬路殺手，路虎車後面跟着無數輛警車，一直在吹喇叭。
他絲毫不在意，此時滿腦袋裡除了譚月月以外，再無他人，尤其是想到她剛纔發生大哭，他的心臟就揪到了嗓子眼。
“停車，你已經嚴重超速！”
警察十二萬分着急，警車一輛跟着一輛發出警告，陸開誠用加速告訴他們，什麼才叫真正的超速。
很快的，他左繞右繞，成功將警車甩走。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她的身旁。
陸開誠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派了多少人去查，才查到她現在所在的位置。
他深吸口氣，等會回家他一定要給這丫頭點顏色瞧瞧，竟然又獨自一人出門。
譚月月還保持着剛纔的動作，她的手臂圈着膝蓋，縮在最角落的地方，半天不敢動，過路人投遞過來的目光讓她懼怕，但也漸漸習慣。
她一分一秒看時間，第十分鐘的時候，陸開誠還是沒有出現，他電話裡說五分鐘就會出現，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失信於她。
譚月月繼續等，她現在好想好想撲進他的懷裡，痛哭一場，哭完了醒來發現其實剛纔發生的只是一場夢罷了。
陸開誠還是陸開誠，她也還是譚月月，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而非，親兄妹……
陸開誠是在第十五分鐘出現的，他行色匆匆，頭髮被風吹亂，往後貼着，本來成熟的風格多了絲瀟灑。他腳步邁的很大，目光牢牢鎖着地上那團無助的小身影，步履越來越快。
譚月月大老遠就看見他，眼淚控制不住，掉了一顆又一顆，直到他停在她面前，她忍不住，猛地撲進他懷裡，眼淚鼻涕口水流的到處都是。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只知道很難過，她需要發泄。
男人揉着她的頭髮，半跪在地上，與她的位置持平，然後一件一件幫她收拾地上的物體，“怎麼哭的這麼厲害？到底怎麼了？乖，說給我聽。”
譚月月特別害怕，她不敢跟他說她剛纔聽到了怎樣荒唐的真相，於是她只能窩在他懷裡，嗅着淡淡的薄荷香，“……我害怕……”
“怕什麼？”
她認真盯着他的眼睛，從裡面看到一抹濃重的心疼，她的心一下子軟了，“陸開誠，帶我回家。”
“好，我們回家。”
他抱起地上的小女人，出了醫院，上車以後，譚月月慌亂的心更是無法平靜，陸開誠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總是不自覺在想，他們的關係是兄妹，是親兄妹啊。
於是，回想起那麼多個恩愛的夜晚，還有肚子裡的寶寶，她感到弄到化不開的罪惡感，甚至會還有點噁心。
如果陸開誠知道真相會怎麼樣，他一定會抓狂到殺了喬傳貴。
譚月月一個人抗不了，她只能垂着眼睛，轉移話題，卻是再也不敢和他靠近一分，連平日裡最平常不過的牽手都做不到。
“陸開誠，我問你個問題。”
“爲什麼不叫我老公了？”
她最近總是叫他陸開誠，光是聽見，都讓他心裡莫名堵得慌，陸開誠幫她擦乾淨眼淚，狀似無心的問。
譚月月眼淚又要落下，她怎麼能叫自己的親哥哥老公？
“陸開誠，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們都嚴肅一點，好不好？”
“什麼事？”看她變得嚴肅，他也不由自主嚴肅起來。
“喬易凡的母親住院了……”
陸開誠百變不驚的表情在這一瞬間有了點反應，不過轉眼，又是淡然自若，他開着車，表面上毫無在乎，可手指尖早不知不覺戳進方向盤的皮套裡。
“爲什麼告訴我？”
“因爲，她也是你的母親……”我們兩共同的母親。
“少在我面前提她，她沒資格。”
陸開誠薄脣輕輕咧開，傷人的話語毫無任何反駁之地。
譚月月靈眸暗淡，“你真的，這麼恨她嗎？”
“她害死了我爸，我不應該恨她嗎？”
她沒再說話，印象裡絲
毫沒有父親這個人，她只記得夏叔叔，對了，夏叔叔。
夏叔叔年輕的時候，是陸家的僕人，而且從她很小，他就照顧她，那麼也就說，夏叔叔很有可能知道這一切，譚月月想找他問問清楚，忽然又意識到，他已經去世八年……
譚月月好不容易欣喜的心情，又重新滾入低谷。
眼淚從剛纔到現在一直沒有停過，即使見到他，她還是一樣的想哭，甚至比之前更想哭了。
回到家，陸開誠抱她下車，直接把她丟進主臥室，關門，鎖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然後他壓在她的身體上方，擰着眉質問，“你到底在難過什麼，從剛纔到現在一直都不對勁。
譚月月看着他亮如星辰的眼睛，怎麼也狠不下心告訴他實情。
他現在靠的她這樣近。
她幾乎是本能推開，然後猛地坐直身體，兩人之間瞬間拉開好大的距離。
她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半惱怒的面龐，好半天，才握緊手指，沉聲道，“陸開誠，我們離婚，我要打胎。”
話音慢悠悠飄下，男人瞬間惱怒，猛地從牀上站起，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裡面甚至帶着怒氣，“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的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劃過臉頰，打溼牀單，她沒有抵制，或是反抗，睜大眼睛與他相互對視，下巴處傳來撕裂開的疼，與記憶裡的重疊。
譚月月受夠了，她想要幸福，可幸福從來不要她。
“我說，我們離婚，你耳聾嗎！”
冰冰涼涼的淚水沾溼陸開誠青筋暴起的手指，他額角跳動，看她傷心欲絕的表情，儘管心疼，可到底還是忍住不去溺愛。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多少次和他提離婚，這女人果真這麼想和他離婚？
陸開誠瞬間暴跳如雷，“理由！你要離婚的理由！”
“要理由是吧。”譚月月推開他的手，滿臉淚水來不及拭去，卻已經將他推得遠遠，拔下自己一堆頭髮，她吼，大聲的吼，憤怒的吼，“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這個理由足夠嗎！”
她手心裡攥着的都是頭髮，狠狠的拋向陸開誠，“拿去，拿去驗DNA。我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我們這是在亂倫，陸開誠，我們亂倫了整整八年！”
臥室的空氣瞬間安靜，沒有半點聲響。那縷頭髮在空氣中掙扎，緩緩落在地板，被陸開誠一腳踢開。
他瞪大眼睛，捉住她的肩膀，“譚月月，你胡說什麼，想離婚也不用找個這麼搓的藉口，誰會信啊。”
她肩膀抖動，再次甩開他的手，眼睛紅通通，腫的不像話，“我信，看見那張DNA化驗單時，我不得不信！”
陸開誠皺眉，“化驗單？什麼化驗單？”
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看她死去活來難過的樣子，心裡竟然慌亂緊張。
到底出了什麼事？
譚月月抿脣，身上裹着薄被，很難很難再開口，“我和藍心若是DNA檢測，上面顯示，直系親屬，染色體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陸開誠我沒有騙你，起初我也不相信，可看到那張化驗單之後，我不得不信，你還記得，你說我很眼熟，我們上輩子一定見過，那其實，只是因爲，我和藍心若的外表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她是你的母親，也是我的親生母親。”
陸開誠沒頭沒腦，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兩條眉毛擰出一條深深的痕跡，“你怎麼會和她驗dna？你不是孤兒嗎？”
“陸開誠，你父親有沒有跟你說，你有一個妹妹，叫蜜兒，你們是一起降生的龍鳳胎。”
她擡頭看他，牙齒下意識咬住下嘴脣，卻是火辣辣的一片疼。
陸開誠陷入回憶，兩秒鐘以後，瞳孔折射出的是不可思議，他的確記得，父親以前說他有過一個妹妹，可他又說妹妹剛出生沒多久遭受意外死了。
譚月月話裡的意思是，她就是父親口中的蜜兒？怎麼會？不是死了嗎？
陸開誠又一次握住她的肩膀，慌亂搖頭，“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媳婦，你不要嚇我。”
這一回兒，她沒有推開他，仍由
他驚恐的接近，她忽而笑了，苦澀的笑容，“你現在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我沒有死，我只是和藍心若走散了，然後被送進了孤兒院，陸開誠，你是我的親哥哥……”
她眼淚落在他的手心，晶瑩璀璨，他沒有心情欣賞，光是看一眼都心疼的厲害。
陸開誠沒有辦法相信，他不停的抓腦袋，“怎麼會是這樣，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譚月月，今天是愚人節嗎？我爸都死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藍心若一直再找她的女兒，喬傳貴拿我的東西，揹着我，偷偷做了親子鑑定，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不可能！”陸開誠站起來，惱怒又煩躁，大手一揮，桌子上的物品全部被推落在地，他憤怒的捶着桌子，“蜜兒已經死了，我父親親口說的。”
“那，如果，我掏出這個呢？”
譚月月將揉成紙團的鑑定書握在手心。
陸開誠撇頭看她，滿眼血紅，他的頭髮凌亂，遮擋住眼睛，心裡頭仔細掂量她話的真假，更多的是震驚。
“這是什麼？”
她不說話，等着他過來。
陸開誠大步往前，一屁股坐在牀邊，卻是一把將她揉進懷裡，沒有接她手裡的東西，“不要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在測試我，我明白。媳婦，我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和你分開。”
她搖頭，執意把手心裡的東西塞進他手裡，“陸開誠，我們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他目光停頓一刻，終是打開了紙張，皺皺巴巴的檢測書上顯示的結果令他吃驚，這一次不信也得信了。
那一霎時，他滿目驚恐，想到他們相愛這麼多年，卻是愛上了不能愛的人，陸開誠沒有懷疑她的話，沒有懷疑人生，如今看過去，她確實與藍心若神似。
他覺得心痛，偌大的心痛，然後什麼也不管了，什麼也不顧了，用盡全力，抱住她小小的身軀，恨不得就這樣融進身體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們把這件事忘記好不好，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我們還和以前一樣，過一家三口的生活，永遠不要終止，好不好？”
譚月月沒有推開他，眼淚落了一肩膀，“不好不好，原來我不是孤兒，我有父母的，可爲什麼偏偏是你的父母，我隱隱約約記得，家裡有一扇大門，如今想來，竟和梨園的門相似萬分，原來，事情早就是這樣，偏偏你我錯誤愛上，一切都無法改變，陸開誠，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了，我們如何對念念交代，對肚子裡的寶寶交代？”
她捶打他的胸膛，憤恨的，發泄般用力捶打。
陸開誠始終用力抱着她，一刻也不願鬆開，他吻着她的髮絲，輕聲細語，“乖，別怕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們什麼都不交代，我們是夫妻，不是什麼該死的兄妹，你是我媳婦，我是你丈夫，你要永遠這麼認爲，明白嗎？”
她發了狠，情緒高漲，無處發泄，乾脆用力咬住他的肩膀，“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不要自欺欺人，你也不要，除了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只要你，我不在乎你，在乎什麼？”
“你在乎什麼都不要在乎我！”她失控，“陸開誠，八年，夠了，我不要再錯下一個八年，自古沒有兄妹成家，我們是近親啊，我們的念念是不健全的孩子啊！”
“媳婦，不要亂講。誰告訴你的，我現在去殺了他。”
陸開誠眼眸更紅，幾乎是本能的就要起身出門，誰把這一切捅出來的，他就要誰付出代價。
譚月月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角，“你別這樣，錯的是我們，不是他。”
陸開誠不走了，轉身居高臨下睨着她，“你現在想怎麼做？”
她想了一想，猶豫半天，纔開口，“離婚，還有，打胎。”
陸開誠氣不打一處來，“爲什麼要打胎！我不準，那是我的孩子！”
譚月月已經哭不出來，眼睛腫成核桃，再多的淚水都在剛纔稀釋乾淨。
“我不會生下你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