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很快就將這事兒轉到了婦產科去，馬上就有了計生科的女醫生來了病房，拿了手術同意書進來。
因爲看到溫言初眼睛通紅的樣子，所以醫生甚至還皺着眉頭看了歐唯聖一眼，然後就轉頭認真地詢問了溫言初，“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麼？真的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溫言初沒有做聲，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手術同意書，眼淚已經浸溼了紙張，她手上還扎着針頭，嘴脣緊緊地咬着，手中握着筆，卻是怎麼都籤不下去自己的名字。
終於是將手術同意書推到一邊，“我不做了，不做了……我不做了……我要他！我要的。”
醫生似乎都有些如釋重負，長長呼了一口氣，能保住一個小生命，自然是好的，這年頭多少想懷的懷不上，能懷上的不想要，也不知道有多可惜。
“那我去給你開點葉酸和維生素，記得按時服用，營養也要好好補充。”醫生拿過了手術同意書和筆，就走出了門去。
歐唯聖的眉頭皺了皺，轉眸看向了溫言初，“你……決定好了？你要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不同，你不是程柯的妻子了，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沒有完整的家庭，你一個人，怎麼撫養他？難道你……”
“誰說孩子沒有爸爸？孩子當然有爸爸，只不過沒有完整的家庭罷了。”溫言初擡眸看向歐唯聖，她的目光很是堅定，“難道我就因爲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就要剝奪他的生命麼？我做不到，歐秘書，這是一個生命啊。”
她這句話，就連歐唯聖都找不到話來反駁她，或者說，看着她現在的模樣，歐唯聖根本不忍心反駁她。
“當然，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你決定好了……就好。”歐唯聖說完緊緊地抿着嘴脣，一語不發。
溫言初撐着自己的身體又再坐直了一些，擡着通紅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歐唯聖，她的聲音依舊很重的鼻音，就如同程柯所說過她的那樣，哭完之後鼻音很重，姑娘家家一包鼻涕說起話來稀里呼嚕的。
只是此刻，沒有人這麼嫌棄地說了這話之後，拿紙巾給她擤鼻子了。
她很認真地看着歐唯聖，語氣中有了請求，或者說，是乞求，“歐秘書，我到醫院來的事情，還有我懷孕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訴他？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她口中的那個他，自然是程柯。
歐唯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被扯痛了，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但還是點了點頭，坐到了牀邊的椅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心，我誰都不說，你不用求我，我誰都不會說。小西，我誰都不會說……”
他忽然冒出來的稱呼，讓溫言初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手指瞬間僵硬，渾身的動作也僵硬了，驚愕地看着他，“你……叫我什麼？”
小西這個名字，到現在爲止，也就只有宋達，溫若素，還有程柯會這麼叫她了。
可是歐唯聖……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不是沒想過歐唯聖可能幫程柯調查過她，可是，他此刻眸中的眼神太專注太認真，也太……溫柔，絕對不可能僅僅只是這個原因而已。
“小西，顧小西。”歐唯聖重複了一遍，手指輕輕在她手掌畫着圈圈。
只一瞬間，回憶就翻覆過來，這個動作……這個動作！
溫言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還在孤兒院的時候，自己腿被燙傷……那個小哥哥一直不說話，大家都說他是啞巴，他總是吃不飽，她每次好心地悄悄拿東西給他吃之後，他不說謝謝，但會這樣在她手掌裡頭畫圈圈。
就是這個動作。
“小……小哥哥？”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依稀記得，記憶中，自己就是這麼叫他的，小哥哥。
歐唯聖的脣角彎了起來，聽到她這聲呼喚，眉眼裡頭都是溫柔的光，輕輕覆住她的手背。
“我說過我會來接你，你爲什麼不和我走？”歐唯聖的聲音低沉幾分，帶了幾分沙啞，眼睛裡頭有了些許溼意。
“當初……爲什麼放棄收養？我勸了好久，哄了好久，終於讓姨母同意收養你了，爲什麼……不和我走？如果和我走，你就不會過現在這樣的日子了，也不會經歷這樣的難過。”
歐唯聖還記得，當時自己連着兩天都跪在姨母楊菱的房門前，答應她的一切要求，她說要復仇，那麼他就承諾長大了一定會復仇，她說要帶他出國去，先逃離這個是非圈子，等到他成長到有足夠的能力時回來，他也答應。
只要姨母同意把小西接回來就行。到後來，甚至暈倒在了楊菱的房門口，這才獲得了首肯，只是從孤兒院那邊收到的答覆，卻是她拒絕了收養，具體的原因，也不便細說，只知道是找到了親生母親。
然後楊菱就帶着他出國，好久都沒再回來過，等到他已經學業有成有能力回來進行姨母的計劃，回來再去孤兒院找，院長早已經換人，孤兒院也已經換址，當年的文件也都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
像是命中註定一般，他找不到她，卻又在後來奇蹟般地認出了她，只是她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這，就是命運。
“我只是沒辦法放棄自己的親情，我沒辦法放棄自己的母親，就像現在我也沒辦法放棄我肚子裡的孩子。”
溫言初垂下眸子，聲音弱弱地說了一句，只嘆造化弄人，可是她不後悔。
哪怕早知今日，依舊不悔當初。
從醫院出來之後，歐唯聖就送她去了宋達那裡，原本歐唯聖根本就不同意讓她再去另一個男人所處。只是，卻犟不過她。
溫言初知道，這事情絕對不能讓左嬋端凝知道，只要她們一知道了，絕對不會保密的，只有宋達，也只能找宋達了。
撥通了宋達的電話之後，就聽到宋達在那頭氣急敗壞地說道，“溫言初你究竟說了什麼？我天吶，你和程柯離婚，他爲什麼會打電話給我說我葬送了自己在國內的職業道路？”
程柯的動作竟這麼快，聽到程柯的名字，溫言初心裡一疼，看來，那些話，的的確確是傷害太大了吧。
溫言初聲音裡頭有了歉疚，“小達，對不起啊，我想……我是把你拉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