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陸傾凡都不停地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樑,按着太陽穴,朱江一直以來就很心細,所以他很快察覺了陸傾凡這個動作,馬上問了一句,“老師,你還好嗎?是不是不舒服?”
陸傾凡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你車速開快一點,病人等不起。”
朱江這纔將油門踩得更重了一些。
車子直接駛進了順和私立醫院的正門,陸傾凡馬上就開門下車,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小跑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急,只是步子就這麼下意識地加快了起來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奔了過去。
剛一進住院部,走到二樓,就聽到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裡頭鬧哄哄的,而電梯口早就已經有護士在等着了。
“陸醫生嗎?”護士看着他,急聲問了一句。
“是,我是人民醫院肝膽外陸傾凡。”陸傾凡沉聲應了一句,護士馬上就將病歷遞給了他,然後指引道,“請跟我來,在這邊。”
陸傾凡點點頭,跟着她朝着那鬧哄哄的病房方向走,他也就一邊走一邊翻病歷,剛一翻開病歷夾子,看到的就是最前頭的病人姓名——言辰。
陸傾凡的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是他?
他……快不行了?
直到走進了病房去之後,陸傾凡才知道情況有多糟,尤其是,看上去就很糟,牀單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而言辰的臉色發黃,氣若游絲地躺在病牀上,已經插好管了,也已經重新開始注射和輸血。
“凝血因子?”
“已經開始注射了。”先前負責言辰的那個大夫馬上接口說道,陸傾凡點了點頭,仔細看了一遍最近的一次檢查的各項數據,眉頭緊緊地皺着,轉頭問了那醫生一句,“家屬呢?有供體沒有?移植可行嗎?狀況穩定一點馬上準備人工肝支持,這邊有設備嗎?”
一連串問題連珠炮一樣地甩出來,這個醫生顯然也是被炸得有點兒懵,尤其是他還不是言辰的負責醫生,所以他半天沒回答得上來。
陸傾凡看了他一眼,眉頭皺着,“你是他的主治?”
這醫生趕緊搖頭,“不,我不是,主治暫時趕不過來所以才請您過來的。”
聽到這醫生的話,陸傾凡沒有做聲,拿起聽診器掀開言辰的衣服給聽診,然後再小心觸診,旁邊的張護士看到這個情況,只能馬上走上來說道,“人工肝支持的話先前一直有做,這是第二次吐血。他情況惡化得很快,至於供體的話,我會去聯繫樑醫生詢問,家屬剛剛因爲出了點狀況所以在另外一個病……”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門口言信然已經走了進來,張護士馬上說道,“家屬來了。”
陸傾凡還沒來得及說話,剛轉頭準備朝着門外看過去,只是門口人還沒走進來,就聽到輕輕的一聲,“我……我是供體。”
那聲音光聽就能聽出有多虛弱,並且,也能聽出有多耳熟,如果說這是一個素不相識的患者,陸傾凡最多隻是以爲聲音比較像罷了,可是卻是知道她和言辰一直比較熟,再聽到這聲,陸傾凡的手不由得一鬆,聽診器就這麼哐噹一聲落到地面上。
季若愚是沒有料到陸傾凡會過來的,她只是聽到護士最後說的那句話,下意識地就做出了回答,並且考慮到言辰眼下的情況的確是不能夠再拖了,她沒有任何辦法。
耳朵最先是聽到了那聲聽診器跌落地面的聲音,再然後,目光就看到了站在病牀牀尾的朱江,朱江也先看到了她,目光有些吃驚,叫了她一句,“師……師母?”
季若愚的瞳孔驀地一縮,猛地轉頭,就看到了正站在病牀邊的陸傾凡,蘇杭和言信然就在她旁邊,蘇杭推着她的輪椅,而言信然則是一臉眉頭緊皺的愁容,一隻手還緊緊地握着蘇杭的手。
直到蘇杭先叫了陸傾凡的名字,“傾凡,你怎麼過來了?”
言信然顯然有些不解,看着陸傾凡,然後問了蘇杭一句,“你認識?”
蘇杭點了點頭,目光卻是已經垂下去落到季若愚的臉上去,看着若愚臉上的表情,她無奈地答了一句,“是若愚的丈夫。”
季若愚一直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通常都是沉默處理,而陸傾凡是瞭解她這個性子的,所以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而言信然聽到蘇杭這話之後,臉上的表情先是瞭然,然後也變得有些無奈了起來。
“究竟是要有多愧疚,纔會讓你願意連肝都切一份給他?你說話啊,說啊……”陸傾凡總算知道自己這一整天爲何都心神不寧的,原本一直想着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人似乎真的是有第六感這一感覺的吧。
他是知道季若愚對言辰的愧疚的,卻是不知道她和言辰還有更深一層的羈絆,血緣上的關係。
季若愚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直到蘇杭對陸傾凡說道,“她現在身體不好,別在這裡說。”
然後就推着季若愚出去,她先前的昏倒讓蘇杭很是心疼,只是都還沒來得及多檢查一下,她就已經掙扎着醒來要過來看看言辰的情況,只是眼下臉上的蒼白和虛弱也不是裝出來的,她甚至可以看得到女兒嘴脣都在顫抖。
蘇杭知道,女兒是在害怕,她很害怕。
朱江看了一眼陸傾凡的情況,他知道,眼下老師的情緒一定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他馬上走上來接過了言辰的病歷,看了陸傾凡一眼,“老師,這裡有我看着,你先去吧。”
陸傾凡只是側頭看了朱江一眼之後,沒做聲就走了出去。
言信然留在了言辰的病房裡,陸傾凡朝着門外走出去,看着已經走在走廊前頭的蘇杭和季若愚,他抿了抿脣,終於是跟了上去,只是沒有做聲,直到抵達了先前那間臨時安排給季若愚的病房裡時。
陸傾凡終於是忍不住,直接走了上去,伸手按住了蘇杭的手,接過了輪椅的控制權,將輪椅轉了個方向,而季若愚,終於是跟他面面相對。
“是不是如果我不來,如果我沒有碰上,你就打算這樣不聲不響地不告訴我,獨自去做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