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文和沈清筠站在病房外又聊了幾句,聽說陳修遠的電話打不通,張凱文一臉詫異,“他不會真氣到現在吧?”
沈清筠搖搖頭,也有些擔憂,“不知道。嗯,凱文,我想請幾天假在醫院照顧依依。如果他沒看我的短信,你待會去了公司見到他,幫我跟他說一下可以嗎?”
“放心!我現在啊,就殺過去!一個大男人,這麼小氣!嫂子,你也別擔心。修遠這樣,也是因爲他太在乎你了。”
沈清筠笑了笑,“謝謝你了,凱文,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
看到張凱文一臉不滿,她連忙又說道,“再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張凱文嗯了一聲,也囑咐道,“你也休息一會吧,看你臉色也不太好。如果你也病倒了,可沒人照顧張依了。”
“我知道!我沒事!”沈清筠擡起頭,打起精神對着張凱文一笑。
他才終於放心離開。
回到病房,沈清筠先是探了探張依的體溫,見她沒有異常,然後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開始還不覺得,剛剛跟張凱文站在外面說了一會話,她就覺得頭重腳輕,有些發暈起來。
等她坐下,這感覺越發強烈了。沈清筠終於忍不住趴在牀沿,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許是醫院強烈的消毒液氣味太刺鼻,這味道讓沈清筠忍不住陷入噩夢之中...先是夢到她爸爸,然後是趙東、徐冬梅,曾經的一幕幕如走馬觀燈般重複又重複,沈清筠忍不住痛苦的輕哼一聲,手緊緊拽住了牀單,她努力想抓住些什麼,可卻是虛妄。
沈清筠的後背被冷汗溼透,身上越來越冷的時候,她輕輕喊了一聲,“爸,別丟下我一個人....”
聲音哀怨纏綿,滿是悔恨,可悔恨又換成無聲的抽泣,這種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沈清筠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只因爲她夢中出現了另一個人,陳修遠。
沈清筠能感受到陳修遠溫柔的握住她的手,爲她擦拭着額頭的汗珠,又給她餵了一口溫水,他的溫柔,讓沈清筠慌亂恐懼的心莫名定了下來。她忍不住笑了笑,輕輕說道,“修遠,你來了?!”
曾經有人說過,你做夢的時候,夢到的那個人是不會說話的。
可沈清筠很肯定,自己聽到一聲“嗯”。可待她滿心歡喜的睜開眼,卻發現只是做了個夢而已。
陳修遠根本沒來,病房除了張依還在沉睡,沒有別人了。
她坐起來,傻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覺得沒人牽着她,那麼的空虛和不適應。
她急忙拿出手機,沒有電話和短信,什麼也沒有。
沈清筠苦笑了一下,拍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她給張依測試了體溫後,便站起來想去灌一壺開水。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就算是住院部,走廊也十分喧鬧。
沈清筠提着開水壺走出病房,見到走廊許多孕婦,月份都有些大了,挺着肚子在來回踱步,身邊要麼有小心呵護的丈夫,要麼是一臉緊張的長輩。沈清筠的心不由抽了抽,是感慨,更是...羨慕。
她曾經也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可說到底,真如做了一場夢。
“小姐,你也去打開水嗎?”
有人提着開水壺,跟沈清筠笑着打招呼。
是一位頭髮有些發白的女人,十分的瘦,年紀約摸54、5左右,看起來很是和善,臉上笑呵呵的,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也許是沈清筠自覺自己看起來挺凶神惡煞,所以對長相溫婉的人天生有幾分好感。
她點點頭,客氣道,“阿姨,是啊。請問你知道開水房在哪裡嗎?”
那人聽到沈清筠的話笑了笑,揚揚開水壺,“呵呵,看你站在這裡發愣我就猜到了。跟我走吧,我也要去打開水呢!”
沈清筠道了句謝,便跟着她並肩走着,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開水房在走廊盡頭右轉第二個房間,走過去大概也就5分鐘,可開水房排起長隊,幾十號人排了三行,雖然都是小聲交談,可還是有些吵鬧。
沈清筠和那婦人挑了兩隊,各自站在最後排起隊,等了一會兒,卻聽到有人因爲插隊的問題吵起架。
熱烘烘開水房一下子變得更加吵雜起來,沈清筠好不容易緩解的頭暈一下子又發作,她輕輕按着太陽穴,頗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那婦人看沈清筠臉色不好,有些擔憂道,“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沈清筠搖搖頭,“沒事。估計昨天沒睡好,有些頭暈。”
她看了看隊伍,正好輪到那婦人,指了指,輕笑道,“阿姨,到你了。”
那婦人點點頭,將開水壺對着水龍頭放好,對沈清筠說道,“待會回去,你應該好好睡一覺。年紀輕,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身體。不然後悔也來不及了...看我,身體就是一堆毛病,不知道還能樂呵幾年啊!”
沈清筠聽她語氣滿是感慨,心思一動,不由關心道,“阿姨,我知道了!不過,我看您身體很好,肯定長命百歲的!”
婦人笑了笑,“希望如此。”
她開水灌好,看了下手錶,對沈清筠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沈清筠點點頭,“嗯,阿姨慢走,謝謝你爲我帶路了。”
婦人擺擺手,便快步離開了。
沈清筠大概就是屬於那種,只要排隊,那隊伍就是不動的倒黴人。左右兩邊的隊伍都換了好幾撥人,她依然還在排隊。
等輪到她灌開水,已經是20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慌里慌張提着開水瓶往病房趕,沈清筠剛走到病房門口,想打開進去的時候,卻迎頭撞到一個人。
她擔心開水灑出來燙到人,急忙扶住不停搖晃的開水壺,然後才小聲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嫂子,你的頭還真硬啊!”
那個人輕笑着開口,沈清筠一愣,猛地擡起頭,居然是白顯!他怎麼來了?而且看剛剛的動作,是想開門?
沈清筠心中很是詫異,就算見到陳修遠,她也不會感覺這麼奇怪。可白顯?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白顯揚揚下巴,“不是有人病了嗎?我來看看。”
沈清筠一愣,“誰病了?”
“張依啊。”白顯一臉坦然,他接過沈清筠手中的熱水壺,自顧自打開門,“張凱文發了微信,我們有個羣,平時喝酒聚會約伴,都靠它了。你不知道?”
沈清筠想,她知不知道纔不是重點!
重點是,爲什麼張依住院,他會來?她瞄了一眼他懷裡的花籃,是張依最喜歡的粉色玫瑰?!
這一點讓沈清筠越發搞不懂狀況了,畢竟在她印象中,這兩個人可是八杆子打不着關係的,張依跟白顯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你怎麼會想到來看依依?這花....”
“粉玫瑰,挺漂亮吧?剛剛在花店買的,還有露水呢!”白顯將熱水壺放在牀頭櫃,笑着將玫瑰花插進一旁的花瓶。
那玫瑰花嬌豔欲滴,露水因爲他略顯粗魯的動作,洋洋揮灑,有一些粘到沈清筠胳膊上。
沈清筠只覺得這一幕詭異至極,她小心翼翼說道,“謝謝你過來,張依看到這花肯定很高興。”
白顯笑呵呵點點頭,“她之前說過,最喜歡粉玫瑰。”
“跟....跟你說過?”沈清筠的舌頭都快驚訝掉了。可白顯依然一臉笑意,似乎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過火的話。
沈清筠輕輕咬住下脣,剛想問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就聽到張依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很難受的模樣。
沈清筠趕緊摸了摸她的額頭,就走開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居然發燒起來了!
察覺到沈清筠臉色突變,白顯立刻收斂笑意,問道,“怎麼了?”
沈清筠快速按下呼叫器,“她發燒了。護士說過,如果突然發熱,要趕緊叫醫生。”
白顯急忙伸手摸了摸張依的額頭,那溫度燙得他一縮手,他急道,“我去喊醫生過來!”
話音未落,他便大步跑了出去。
沈清筠此刻也沒心思在意他的態度,着急的在張依耳邊喊道,“依依,依依,快醒醒啊!對不起,我不該走開的。”
醫生很快趕來,不是昨晚給張依動手術的蔣醫生,他一測張依的體溫,便對着兩人發了脾氣,“說了體溫有變化,要趕緊聯繫我們!這起碼燒了好一會兒了!你們兩個人到底怎麼照顧病人的?”
沈清筠急忙說道,“對不起,醫生,她沒事吧?拜託你救救她!”
白顯張張嘴,卻沒有吭聲。
那醫生滿臉不耐煩的揮揮手,“護士,把無關人員都清理出去。”
沈清筠一愣,已經被一名護士拉住了胳膊,“小姐,醫生現在要爲病人檢查情況,你們到外面等吧。”
白顯看沈清筠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微微皺眉,“先別擔心。我們快出去,別耽誤醫生治病。”
沈清筠點點頭,卻忍不住邊走邊回頭,她看着張依臉燒得通紅,心中的愧疚感一下子涌上來。
她爲什麼非得去灌開水呢?
她爲什麼總是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