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車走得穩了以後,方若彤和李茵二人互相看着對方,面面相覷,神色莫測。
而與此同時,前頭官車旁的侍衛,瞧着時辰差不多了,主動撩開車簾,準備拿出裡頭主子吃完的烤魚盤子,再去換盤新的。
可他伸手去端時,卻感覺分量不對,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盤子裡竟然還有好多魚。
仔細數數,與他一個時辰前送進去的條數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一個時辰,主子竟然一條魚都沒吃?
侍衛嚇着了,主子沒吃魚!
主子,是不是病了?
方若竹雲淡風輕的撇過去一眼,瞧着那侍衛,問:“做什麼?”
侍衛趕緊收手,急急忙忙的告罪,小心翼翼的放下車簾。
方若竹收回視線,垂了垂頭,眼睛看着手心上擱着的一枚扳指,扳指上,一個小小的“昭”字,清晰可見。
摸着那小字的紋絡,方若竹又撩開車簾。
官車兩邊,二十個侍衛,騎着高頭大馬,將他保護得嚴嚴實實。
可他清楚的知道,這二十個人裡頭,他還認識的,或許,就只有剛纔撩開車簾的那一個了。
身邊的人都被掉包了,就在這從青州城到郊外的幾個時辰裡,人,一個一個的少,又一個一個的多回來。
到如今,他已無人可用,四面楚歌了。
手裡的扳指鉻得他難受,將那扳指套在手上,方若竹揚聲,對外頭的人道:“本官要吃鴿子,打兩隻鴿子下來。”
他這聲音有些大,後面馬車裡的李茵與方若彤也聽到了。
李茵不解的看着方若彤。
方若彤在她耳邊輕聲說:“是信鴿,估計,我兄長也發現了”
權王將養蛇人的消息帶回來時,已經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他知曉柳蔚容棱都在驛館,便直接來到驛館,喝了口水,就直奔主題:“人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西城門前的上元客棧,住宿了一日,聽小二說,第二日一早出的門,後再未回來,那間房間還沒有新客入住,本王給定了下來,你們何時去看?”
權王說完,就看向對面兩人,卻發現兩人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不禁皺眉:“怎麼了?”
剛說完,就聽二樓傳來聲響。
權王下意識擡頭看去,就見紀夏秋正從房間出來。
看到樓下的他們,紀夏秋表情也有些古怪。
權王起身,衝着紀夏秋問:“今日起得這般早?”
這話一說完,他才反應過來,柳蔚和容棱也起的挺早的,現在才辰時,他來的時候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這些人平時不都是不到已時不露面嗎?
紀夏秋沒說話,只是目帶憂傷的看着柳蔚,慢慢從樓上下來。
柳蔚臉色繃着,容棱怕她難受,立即抓着她的手。
紅姐兒從後面跟下來,手裡拿着一個包袱,看到下頭的人,沒說什麼,匆匆把包袱拿出驛館,去側院幫風叔裝車。
風叔因爲張雨張同之事還未解決,跟紀夏秋告了假,想在青州多呆一陣,因此,這次護送紀夏秋回定州的是容棱派出的人,不過風叔也不放心,一大早就在裝箱行李,唯怕遺漏了什麼坊主路途上要用的東西。
權王看到這兒,怎會看不出氣氛詭異,他咳了一聲,不自在的問:“這都,怎麼了?”
容棱突然起身,權王下意識地看向侄子。
但容棱沒理權王,他走到紀夏秋面前,遞了一個小包裹:“您身子不好,這些藥要定時吃。”
紀夏秋接過,眼睛卻看着柳蔚:“難怪,這幾日你房裡總有藥材味散出來。”
這麼一包裹的藥,都是這三日趕製出來的,製藥之人,必然也辛苦極了。
柳蔚沒說話,眼睛還轉到了一邊。
紀夏秋心裡難受。
容棱安慰道:“她嘴硬心軟。”
紀夏秋明白,若不是嘴硬心軟,也不能鬧着脾氣時,還給母親做藥。
紀夏秋走過去,走到柳蔚跟前,突然彎腰,將坐着的女兒輕輕摟住。
自出生起,便未相處過的母女,好不容易久別重逢,卻沒料到分別來得這麼快。
柳蔚不高興,因爲她覺得母親沒必要這麼急着走。
紀夏秋卻有必須走的理由,但沒法跟柳蔚詳細做出解釋。
這樣靜靜的摟了片刻後,紅姐兒回來了,想說馬車已經備好了,但看着坊主這麼難過,又沒開口。
權王這會兒回過味來了:“你要走?”他問的是紀夏秋,語氣很震驚:“你一個人要去哪兒?”
“陌以同我一道走。”紀夏秋說着,輕輕放開柳蔚,又對權王道:“你是長輩,這兩個孩子,你多照顧。”
權王看了眼容棱,又看了眼柳蔚,心裡不覺得這兩人有需要他照顧的時候,但他還是拉了紀夏秋到一邊,追問:“你要帶着陌以回定州?好好的回去做什麼,你都找回女兒了,將來不同她一起過?”
紀夏秋稍稍掙開自己的手,嘆了口氣:“有些事要料理。”
“什麼事值得你這樣。”權王以前就派人盯着紀夏秋,哪裡會不知道,她雖開了一間八秀坊,但一年到頭,大多數時間卻都在豐州。
陌以在豐州養病,母親心疼兒子,多數時候都圍着兒子轉,但現在兒子就在身邊,女兒也在身邊,做母親的,還回定州做什麼?
紀夏秋不好解釋,更不能明明白白的說,當知曉了皇后的打算後,時機一到,她要爲柳桓報仇!
倘若她這麼說了,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柳蔚,第二個就是容煌。
皇后與她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鑄成,以前沒有找到女兒,兒子身子又不好,她一忍再忍,龜縮苟延,在黑暗裡東躲西藏!
但現在,皇后已經找上門了!
兒子女兒也都大了,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又還有什麼理由,不爲當年之事討一個公道?
柳桓之死,是她一生的心結,這個結,她要自己打開,親手打開,任何人的幫忙,都沒用!
沒有說太多,紀夏秋又叮囑了權王兩句後,拿着那一包裹的藥,朝驛館外走去。
權王還想說什麼,追到門口,不依不饒。
此時,柳陌以也坐着馬車過來了,他是今日早晨才從牢裡被放出來的,他的罰寫還沒寫完,但來接他的人說,不用寫了,催着他洗漱完畢後,就把他往馬車上推。
下了馬車,柳陌以還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