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說得煞有其事,旁邊的菜販也深以爲然:“造孽啊,這得是受了多大冤屈啊,才接連讓他們家兩個少爺都死了,也不知那鬼魂還要殺幾個。”
“這不是還有兩個孫子嗎?我看兩個小孩也好不了了。”大嬸說完又嘆氣:“就是可憐了那麼小的兩個娃,你說這要償命,找孫員外孫夫人去啊,找個孩子算什麼?”
柳蔚聽着新鮮,忍不住搭了句訕:“你們這兒,出人命案子了?”
大嬸看了他一眼,瞧是個白生面俊的公子哥兒,便道:“您不是咱們縣的吧?”
柳蔚說道:“路過貴縣,今個兒才下的船。”
大嬸一聽,這便道:“那您可得趕緊走了,咱們這兒出了好幾樁懸案了,連着一個月了,都沒找着兇手,也不知道那兇手是什麼變態!您這外地來的可最好別多逗留,就是我們這些本地老實頭兒,也是一下了工就回家了,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怕是容易碰見兇手!”
柳蔚點頭承了大嬸的忠告,又探了探頭,問:“能具體說說嗎?”
大嬸立馬就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嘮嘮叨叨的給完整的科普起來。
魏儔也去買了好些東西,大多都是吃的,在船上呆了那麼久,吃的都是乾糧,他現在就迫切的想吃點肉。
叼着肉餅過來時,魏儔就看到那奴役了他們一路的母老虎正一臉乖巧的坐在雞攤邊上,跟賣雞的說話。
魏儔忍不住推推身邊的鐘自羽:“她就會在外人面前裝涵養,平時不知道多兇,簡直是個瘋婆子。”
鍾自羽嫌棄的離他遠點,沒讓他油乎乎的手挨着自己的衣服,又平靜的道:“去問問她,是在這兒歇一晚,還是今日就啓程?”
魏儔哼了聲:“問這個有啥用,她能知道去哪兒嗎?都家破人亡了,去哪兒不一樣……”
鍾自羽道:“她看過來了。”
魏儔立馬背脊一抖,口中的肉餅差點把他梗死。
再看雞攤那邊,人模狗樣、女扮男裝的貴氣公子哥果真看過來,魏儔剛纔多得瑟,這會兒就有多慫,他忙踢踢踏踏的跑過去,一臉恭敬的問:“您有什麼吩咐?”
柳蔚擰着眉,不解這人爲何突然點頭哈腰起來,只看着他心虛的臉,道:“找家客棧,今晚我們住下。”
……
因爲偏近碼頭,魏儔索性找了家蓋在碼頭附近的客棧,客棧不大,但人來人往還挺熱鬧。
柳蔚一進去,就看到一樓大堂邊上,有蓄着小鬍子的老頭兒,揮着扇子侃侃而談:“要說那孫家孫大少,可是個有大福氣之人,可保不齊就是福氣太好,這不,老天嫉恨了……”
說書先生要想聽客多,自然就要講百姓都喜歡聽的,今個兒早上出的命案,不過片刻,已經有段子出來了,不知詳情的百姓果真聽得有滋有味,還有人舉手提問:“那孫大少死了,他家夫人怎麼是好?”
是啊,提到孫大少,西進縣的人都得提一嘴他家大少夫人萬氏。
萬氏乃是亭江州府尹之女,可謂是千金貴體,錦衣玉食,怎麼滿朝文武、青年才俊看不上,偏偏看上一個官家面前就顯得分外低賤的商賈之子?
而這,也是說書先生一再強調孫大少有福氣的原因。
可不是?沒福氣能娶官家小姐?還是正三品的大官?
柳蔚瞧了一會兒熱鬧,索性也尋了個位置,在魏儔他們去安排客房時,她已經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聽起來。
與雞販大嬸說的不同,這說書先生是把孫大少的前半生都講了一遍,着重說的,還是他的夫人,其中,怎麼與夫人相識,怎麼一見如故、相逢恨晚、再私定終身,最後抱得美人歸,講得那叫一個浪漫非凡,都可以寫成故事演大戲了。
柳蔚聽了一會兒,也舉手提問:“聽說這回孫大少死的,比他弟弟還難看?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說書先生一拍扇子,道:“這位客官問得好,怎麼死的呢?大家可聽過十八層地獄?”
有人立馬吆喝:“聽過聽過,我娘說生前做了孽,下了十八層地獄,要讓小鬼勾舌頭,炸油鍋!”
“對了,就是炸油鍋!”說書先生明顯也是有內部情報的,畢竟是今早才發生的案子,大部分人也就知道人死了,死得很難看,可到底怎麼個死法,衙門裡的人是都看到了,可外頭的百姓卻還不清楚。
看大家都來了興趣,說書先生又賣起關子。
“你們說,一個人那麼大,得多大的鍋,才能把他丟進去炸?”
有個小姑娘比劃着手道:“得,這麼大這麼大吧?”
“可這麼大的鍋,尋常人家哪裡有?你們說,有別的法子嗎?”
聽客們交頭接耳,半晌搖頭:“不知道,你倒是快說。”
說書先生笑了一下,正想公佈答案,卻聽靠門位置,一道清清涼涼、秀秀氣氣的男音飄了過來:“砍成小塊,不就好炸了。”
說書先生愣了一下,扭頭去看,一眼認出來,這就是剛纔問孫大少怎麼死的那個年輕公子。
那位公子明顯不是本地人,見都沒見過,但這裡是碼頭附近,西進縣又是碼頭縣,來來往往生人商賈一貫都多,也不稀奇。
“胡說,怎麼能把人砍成塊,又不是雞鴨豬!”剛說話那小姑娘明顯沒見過什麼世面,反駁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但說書先生這時卻道:“還真讓這位公子說對了,就是砍成了塊兒,給炸了!”
一語道出,漫長譁然。
柳蔚反倒因爲猜測落實,而沒有興趣再聽下面的話,她起了身,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走廊裡,魏儔正趴這欄杆也在聽下面說段子,看柳蔚上來了,他就站直了,小心的指了指後面的房間,道:“這是您的。”
柳蔚“嗯”了聲,從他身邊走過,走了一半又停住,轉過頭來。
魏儔一緊張,後背都僵了。
柳蔚道:“你去打聽打聽,衙門裡對這樁案子是怎麼個說法。”
魏儔愣了一下,馬上點頭:“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