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一想,六歲的小孩童都能驗屍破案,這公子雖然看着像個繡花枕頭,但畢竟是成年人,沒準兒人家真有本事。
可手短腳短的小男孩卻不接受這個說法,他蹦的老高的強調:“不是幫手,是主偵,主偵!”
主偵是什麼東西,宋縣令連個概念都沒有,因此,很是茫然的瞅他。
柳蔚卻不計較這些稱呼,只道:“先看看屍體吧。”
小黎以爲按照現在他們家這種經濟環境,孃親應該先談工資,沒想到卻提到了屍體。
他這便拽着孃親的衣角,把孃親往衙門後頭的天井拉。
邊拉他還邊邀功似的說:“我讓宋縣令開闢了一間柴房,暫時充當停屍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既然是後期開闢的停屍間,環境自然就不用指望了,木質的房屋前後都不通風,只有兩扇並排的窗戶勉強能打開換點氣。
柳蔚一進去就覺得悶,四具不完整的屍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實在不好描述。
稍微蹙了蹙眉,柳蔚還是走了過去,只是吩咐兒子去將窗戶打開。
初秋的天氣其實並不難捱,可因爲秋雨綿綿,外頭一下雨,這木頭做的房子便容易返味,因此不光屍臭味,屋裡還有一股子不容忽視的黴味。
小黎去把窗戶打開,正好看到宋縣令也跟到了門外,就邀他進來一起看,算是尊重人家是父母官。
宋縣令拿帕子捂着鼻子進來,就停在門口邊。
四具屍體,從左至右,黃二寶,孫箭,高槐,孫桐。
黃二寶的屍體是早大半個月前便送來衙門的,在常溫氣候裡擺放,現在基本已經腐爛過半了。
孫箭的屍體倒是後頭被孫家人要了回去,打了冰棺,停靈了許久,這回若不是孫桐又出了事,孫家人是肯定不會放手交給縣衙門的。
不過孫箭的屍體看不看也就那麼回事,幾團肉泥,是用三個大盆裝的。
其次是高槐的屍體與孫桐的屍體。
高槐那具和黃二寶差不多,爛了一半了,孫桐這個倒是新鮮的,還炸過,沒腐不說,聞着還有點烤爛肉的味道。
聞着聞着柳蔚就有點餓了,轉頭跟小黎說:“去買點吃的。”他們是沒用早飯就出來的。
小黎倒是熟門熟路,立刻道:“衙門後廚每天早晨都做飯,我去拿!”說着,就一溜煙跑走了。
宋縣令在門口自己捉摸,心想食物與屍體有什麼關係?什麼食物還對驗屍有幫助?
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可因爲同這位年輕公子不熟,他又不好瞎問打擾人家驗屍,便打算等着小靈童回來,問小靈童,熟人之間好說話,小靈童也不會笑他見識淺薄。
過了一會兒,小黎回來了,拿了兩個包子,兩碗清粥。
宋縣令的視線就定點在那兩樣吃食上,目不轉睛。
然後,他就看到撥弄了兩下孫桐屍塊的年輕公子,從懷裡拿出一條手絹,擦擦手,然後接過粥碗,仰頭喝了一口,再用筷子夾起包子,咬了一個缺兒。
宋縣令:“……”
再看小靈童,看年輕公子吃了,他也樂滋滋的張口吃,邊吃還邊走到放置孫桐屍體的木牀前,指着其中一塊大腿塊說:“這塊炸得比其他的焦,看得出來是先下鍋的。”
宋縣令一個沒忍住,捂着嘴,竄出去就扶着牆根嘔吐起來。
小黎聽到動靜,端着碗出去看了一眼,看完後滿臉嫌棄:“好髒啊,我不想吃了。”說着就把包子和粥碗都放到了門口,一臉不高興的又進屋。
宋縣令到最後也不敢再進去了,他就呆在院子外,滿臉蒼白,脣部無色,還一直揉自己的眉穴,口裡哼哼唧唧的,一副難受得不得了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那兩個煞星出來了,一大一小,出來後還貼心的把柴房門給闔上了。
“宋縣令,我們要去染布坊,你去嗎?”小黎脆生生的問。
宋縣令一臉虛弱,氣息斷續的擺手:“我不想動,反胃,難受,還胸悶。”
小黎就過去捏着他的手腕探了探,然後說:“沒啥大礙,熬點清涼茶喝兩碗就好了。”
宋縣令白着臉點頭,擡眼又着重看了看那位年輕公子,最後問小黎:“你們看出了什麼?孫大少的案子,有方向了嗎?”
小黎一下就笑了:“有了,有了,我孃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宋縣令愣了一下,確定自己沒聽岔,猛地跳了起來,指着那白衣公子目瞪口呆的道:“你娘?”
小黎可勁兒點頭:“嗯嗯,我娘!”
柳蔚看他們還得說一會兒,就道:“你們聊,後廚怎麼走?”一個包子一碗粥,是吃不飽的。
小黎馬上給孃親指路,還想和孃親一起去,可宋縣令不讓他走,拉着他嘰嘰喳喳的問問題,小黎只好讓孃親先去,自己留下來給宋縣令解惑。
等說的七七八八了,那邊孃親又過來了。
只見柳蔚又拿了三個包子,用油紙包着,問兒子:“可以走了嗎?”
小黎立馬道:“可以了,可以了,布坊在西街!”
眼看着一大一小相攜離去,宋縣令呆在原地,還回味着之前的衝擊,半晌後,他抹了一把臉,搖搖晃晃的去了書房。
柳蔚這邊針對案件開始了一系列的偵查,另一邊,在客棧等了一晚上,沒見着柳蔚回來的鐘自羽與魏儔,坐不住了。
按理說好不容易擺脫那個母老虎,他們該趕緊逃命,分道揚鑣纔是。
可顯然二人都沒有離開的打算。
魏儔還想着昨日見到的那個撞了自己的小男孩,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柳小黎?
鍾自羽則一心記掛着柳蔚的計劃,搜海什麼的。
兩人最後一番討論,決定再去一趟那位雲姑娘落腳的客棧,可一到門口,魏儔沒進去,卻說:“你去問問,我在門口等你。”
鍾自羽不解:“爲何?”
魏儔道:“因爲……”
話還沒說完,就聽客棧裡,冷不丁冒出一道意氣風發的女聲:“山楂糖人!山楂糖人!山楂糖人!”
魏儔的臉,霎時白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