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落山的最後一刻,雲府內依舊愁雲滿布。
紀南崢坐在正廳上位,他的旁邊還有云家幾位老爺、夫人。
衆人都沒做聲,卻時不時擡首,看看廳外的方向。
婢女進來通知晚膳都備好了,請主子們移駕。
雲大老爺這才領頭站了起來,親手去攙扶那邊的紀南崢。
紀南崢擺擺手,滿面滄桑:“我不餓。”
雲大老爺道:“餓不餓都得吃,老師莫要憂慮,容公子與柳姑娘都已趕去,想來事情並非沒有轉圜餘地。”
經過今日衙門這件事,雲大老爺對柳蔚與容棱很放心,不止是他,雲家其他人也這麼認爲,容棱沉穩大氣,柳蔚足智多謀,兩
人聯手,怎麼都不會從國象監要不回人。
可紀南崢還是擔心:“那國師,是見過小黎模樣的。”
今日馬車上的種種,還歷歷在目。
雲大老爺忙道:“正因如此,您更不該過慮,紀太傅家的娃娃,國師還敢動粗不成?”
雲三老爺也跟着勸:“太傅是皇上恩師,皇上敬重太傅,此事在朝中並非秘密,顧忌這層顏面,國師也不敢如何,老師,身體要
緊,您還是先用膳吧。”
衆人七嘴八舌哄着,紀南崢到底被哄去了膳廳,美味的膳食擺滿圓桌,他卻依舊食不下咽。
以前沒嚐到天倫之樂也就罷了,現在嚐到了,他是真把小黎當心肝寶貝那麼疼,卻不想這孩子剛來京就糟了難。
他也悔,先是在宮中落水,後又上了國象監的車,如今人更是被困國象監出不來。
怎麼想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他就不該帶小黎進什麼宮!
老人滿心愧疚,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嘈雜聲。
應氏揚聲問:“怎麼了?”
有婢女小跑進來,一臉激動的道:“二夫人,院子裡來了一隻雄偉的蒼鷹,正站在房頂上呢。”
應氏一愣,廳中其他人也一臉莫名。
婢女又道:“之前就聽說國象監來了一羣老鷹,府中不當值的小姐妹都跑去看熱鬧了,未成想這鷹還跑到咱們府上來了,老爺夫
人,奴婢能不能喂喂它?”
婢女也是心大,看到鷹也不怕,還想近距離接觸。
應氏是不知什麼鷹羣的事的,今天白天鬧上了府衙,後來回府剛喘口氣,小黎那兒就出了問題,大家都陪着太傅在府中呆了大
半天,哪裡有心思去關心外界怎麼了。
這會兒聽說有鷹羣去了國象監,應氏還未回答,紀南崢已起身忙問:“鷹羣什麼?你,你說清楚些。”
婢女便老老實實的將今日下午的熱鬧說了一遍,說完還一直扭頭看外面的院子,怕那隻鷹跑了,她還沒喂呢。
紀南崢恍恍惚惚的聽完事情經過,一直惆悵的面容,突然揚出一抹笑。
同樣在廳中的小輩雲楚忍不住開口:“是不是咕咕?”說完又捂住嘴,廳中大人太多,按規矩小孩子是不能隨意插嘴的。
紀南崢看着雲楚:“必然是!”
其他人不知咕咕是誰,雲楚便跟他們講。
衆人聽完才知道柳蔚竟然還養了一隻鷹,頓時也驚奇:“那這國象監的鬧劇,就是那隻咕咕鬧出來的?”
紀南崢天天聽小黎在他耳邊唸叨珍珠咕咕,他自己也見過這兩隻小傢伙,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更深了:“或許是小黎向咕咕求救了
,那孩子,遇到事兒還是怕他孃的,估計覺得找小夥伴要容易開口些。”
雲四老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不過腦子的脫口而出:“小黎能與燕雀交流?”
紀南崢立馬心生防備,忙改口:“他自個兒養的,自然知曉心意。”
在仙燕國呆了幾十年,紀南崢還能不知曉人與燕雀能否交流,影響會有多大?
仙燕國的仙燕傳說,可是歷來已久的。
雲大老爺聞言瞪了四老爺一眼。
雲三老爺也給四老爺夾了一筷子菜,狠狠的壓在他碗裡。
雲二老爺忍不住呵斥一聲:“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雲四老爺:“……”
院子裡進了一隻不走的大鷹,在主宅的小輩們都跑去看熱鬧,有婢女從廚房拿了生肉投喂,那鷹竟然都吃,院子裡的笑聲更熱
烈了。
正在這時,門外有門童突然跑進來通報:“紀老先生,外頭有位姓祝的老先生說是您的朋友,特地來找您。”
紀南崢畢竟沒有官職在身,大家記着他德高望重,還叫他太傅大人,但這到底是私底下叫,明面上的稱呼還是老先生。
紀南崢一聽到姓祝,立刻笑起來:“他們到京了?在哪裡,快帶我去。”
說着就要跟出去。
雲大老爺對門童道:“是貴客便趕緊請進來。”又攙扶着紀南崢,一路去迎接。
走到正院前,就看到前頭有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讓門童領着匆匆過來,見到紀南崢,祝問鬆很高興,兩位老兄弟一起往膳廳走。
秦氏差人趕緊添了碗筷,又加了幾道菜,祝問鬆坐下後,笑道:“我可早就餓了,這京城啊,人可太多了,到處都堵着,我還以
爲天黑前都到不了。”
紀南崢不記得京城有多堵,忙問他是什麼事。
祝問鬆哪知道,就說堵,人特別多,還笑道:“這京城的百姓也有趣,看到老鷹都咋呼半天,比咱們鄉下來的還沒見過世面。”
雲家人聽完辯解,說他們見過老鷹,不是真那麼沒見過世面。
就聽到門外傳來小孩的笑鬧聲,然後一個半大的小男孩跑進來,笑哈哈的道:“師父,師孃,那鷹吃了我扔的雞腿,它吃了雞腿
,我扔的雞腿,我扔的雞腿!”
說好的見過世面呢?
雲家人:“……”
祝問鬆的突然造訪,讓紀南崢擔憂小黎之餘,又多了些安慰。
祝問鬆是容棱的師父,如果容棱柳蔚沒法把孩子帶回來,他也能求助祝問鬆出手。
這麼想着,紀南崢便把小黎被困國象監的事說了,但是時間有限,就沒說鮫人珠那點破事,就說國師做了些不好的事,正在被
柳蔚調查。
祝問鬆對柳蔚到哪裡都會發生命案的體質已經習慣了,同時他也很信任自己的徒弟:“被困罷了,容棱若是連自己兒子都救不回
來,這爹他也甭當了。”
紀南崢沒他那麼心大,還是擔心。
可祝問鬆是真的樂觀,看到新增的飯菜上桌,馬上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紀南崢看着他吃這麼歡,人愁壞了。
一頓飯吃完,祝問鬆拍了拍紀南崢的肩膀,起身道:“行吧,我去瞧瞧他們。”
紀南崢高興的正要送他出門。
就聽院子外,傳來了女子驚恐的尖叫聲。
衆人順着那方向看去,就見一個驚惶失措的婢女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邊跑邊喊:“不,不好了,殺人了!”
“什麼?”雲三老爺率先站出來,面色凝重。
婢女哭哭啼啼的指着後面,道:“柳,柳姑娘舉着一把刀,追着小黎公子跑,小黎公子馬上就要被捉住了!太驚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