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西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認真的贊同:“還真是,深一點肯定就要死了。”
衙役統領急啊!
“別管這個了,大人,咱們現在怎麼辦纔好?肖師爺說大人您得親自出面才行,要不別人都名不正言不順啊。”
司馬西笑了:“我就名正言順了?那若是對方掐着我以權謀私,巴結權貴,御下不嚴,縱設刑堂的罪名,我又待如何?”
衙役統領也想到了這裡,但這會兒沒別的辦法,只能道:“大人您怕什麼,就算他真掐住您了,您背後是誰,付家肯定是要保您的,也就是現在吃兩嘴巴的虧,等到死囚帶回來了,該遮的都遮好了,到了明天,咱們死不承認,誰還能把咱們怎麼樣?大人,咱們快走吧,要去晚了,萬一事情真的鬧起來了”
司馬西嘴裡答應了去去去,行動上卻一點沒加速,那杯茶竟然還握着喝。
衙役統領也看出來了,府尹大人不想背這個鍋,但這事兒可由不得他,想不想是一回事,事兒出了,你就逃不開責任,否則付家養着你做什麼?吃白飯嗎?
總之,甭管司馬西怎麼拖延,到最後,還是被逼上了去圍場的馬車。
這輛馬車不是司馬西的馬車,是肖師爺的,好傢伙,又大又亮,從裡到外怎麼看怎麼貴氣,車裡還擺了軟墊檀香,一進去,就是通身的舒服。
司馬西有些喜歡,窩在車廂裡,巴不得馬車再慢點。
但再長的路,也抵不住衙役統領死命的快馬加鞭,不過半個時辰,他們便到了圍場。
司馬西下車後,看着遠處那密密麻麻的人羣,嘆了口氣。
肖師爺遠遠地看到司馬西出現,趕緊跑來,三兩句把事情又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二少爺的意思是,讓大人無論用什麼理由,先把死囚帶走,能帶走多少帶走多少,死的活的不論。不過死的那些,回到衙門您得安排人處置下,至少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死’在外面,最好是讓他們還安安穩穩的在牢裡,當然,牢裡是不是他們本人,這個無關緊要,也沒人能查得到真僞,您說是就是,您說不是就不是。”
司馬西明白了,看着肖師爺問:“聽說方纔動手了?你沒事吧?”
肖師爺搖頭:“前面的幾個兄弟倒是受了些輕傷,我在後面,沒事。”
“還是要小心些。”司馬西語速緩慢,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含含糊糊的:“要是你出了事,我這府尹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肖師爺一愣,眉頭皺了一下,道:“大人說笑了。”
司馬西一笑。
肖康是付家三老爺的得意門生,前程錦繡,一表人才,卻被安進青州衙門當個無品階的師爺,這裡頭的緣故是什麼,司馬西一清二楚。
不過這肖康也是個狠人,年紀輕輕卻十分沉得住氣,一點不急進。
進了圍場,司馬西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詭異的靜默,而靜默中的噼裡啪啦,他當然也沒錯過。
他走進去,先於付家三位少爺行了個小禮。
三人當着外人,也回了司馬西一禮,其中付二少道:“司馬大人來了,咱們這兒,也總算有個能說話的了。”
司馬西賠笑着,眼睛卻看向了營帳前的兩人。
一襲月白衣袍的,正是付家五少爺付子辰,聽說這幾日纔回青州,特地給付老爺子賀壽。
一襲玄衣黑袍那個,卻是陌生得很,看着有些瘦弱。
司馬西沒怎麼在意,垂着眸道:“本官來時聽了回稟,此地,似乎出了什麼誤會,只是未曾想多位少爺小姐也牽連在內,肖師爺,還不說說,究竟怎麼了?”
肖康恭恭敬敬的上前回道:“回大人,的確有誤會,原本今日這圍場被包了出去,包場者正是付家七少爺,包場原因是爲了招待今日前來爲付家老爺子賀壽的一衆友人,只是不知爲何,場內突然冒出一個外來人,非說此地有人獵殺活人,獵殺的還是衙門裡被嚴加看守的死刑重囚,隨後此事驚動下來,小的立刻追查,卻並未查到牢裡有死囚失蹤,等小的再來圍場打算細究時,卻出現了阻滯”
司馬西配合的問:“是何阻滯?”
肖康看了眼帳前的玄衣男子,意有所指的道:“這位大人,聽說是京裡來的,他說他後面那十具屍體,兩個活人,都是衙門死囚,小的打算就近審問時,這位大人卻千萬個不許,還縱僕行兇,動了手”
司馬西狀似都懂了,回頭看着那玄衣男子,問:“閣下如何稱呼?”
柳蔚清冷的眸子,掃着他,卻並未說話。
付子驕道:“據說是在鎮格門當值,姓柳,好像在京都頗有些名聲。”
司馬西訝異一下,顯然之前沒聽說對方竟是這個身份,他素來閒散,難得露出片刻凝重,擰了擰眉,開口:“原來是鎮格門的柳司佐?柳司佐大名,本官亦有所耳聞,今日之事,依本官看,應當是個誤會,若不然大人先將後頭那兩人放出來,本官審問一番,將事情始末當場了結個清楚,如何?”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昏暗的夕陽徐徐灑落,寬闊的獵場大道,一片橘色的沉光,將天地照得有些泛舊。
柳蔚就站在白色營帳前,營帳很大,門簾潔淨,她身邊,護着十位黑衣男子,身後則躺着十具屍體,還有兩個尚有餘氣的活人。
活人一,柳陌以,呼吸勻稱,傷勢穩定,但仍在昏迷。
活人二,一個滿臉痞氣的中年男子,身上十幾道傷痕斑斑駁駁,但因爲沒有一處是致命的,雖然嘴脣泛白,面無人色,但好歹意識清楚,性命周全。
那中年男子一雙眼睛很是精怪的看着外面的人,包括將他從那些打算殺人滅口的付家侍衛手上救下的年輕京官。
他上下打量着他們,一言不發,十分沉默。
他的沉默並非刻意,若是可以,照他的秉性,他早就破口大罵,聲討這些不把死囚當人看的畜生了。
可惜,他無法罵,之前受過拔舌之刑,他已經當了接近半年的啞巴了
一個昏迷不醒,一個不能說話,並着十具不堪的屍體,面對付家來勢洶洶的“清整”,眼下的局面,其實非常不好。
柳蔚表情一直很鎮定,她沒看付家那幾個跳樑小醜,只是目光稍稍一轉,瞧向了那青州府尹。
司馬西這個名字,柳蔚是記得的,更親眼見過此人寫給容棱的密信,對於其身份,她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