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已經迅速下車躲進前面的車裡吹空調去了,此時車廂裡就只有傅雅,還有坐在她身後的葉瀾。
被人盯着後腦勺的感覺就好像人隨時端着一把槍把她的腦袋戳一個洞也不會察覺一樣危險,傅雅身子忍不住顫抖,最近拍戲辛苦,成天衣服都要溼透,儘管吃得還真不錯,都是陸菲菲那親戚安排的盒飯,卻仍舊掉了好幾斤肉。
葉瀾嘴角掛着淡淡的嘲弄,盯着傅雅的腦袋,只覺得一肚子的火氣,卻因爲看在兒子的面上,又不得不忍下來。
上一次從這裡揚長力離去,還真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小姑娘,居然還有本事讓她不得不再親自過來跑一趟,沉默了許久才長長舒了口氣,硬生生將那股不爽按捺下去,聲音變得慈祥溫軟了些,語重心長的道:“漫漫,你現在看着子楓過着這麼糾結的生活,你開心嗎?”
糾結?
是說一方面跟她糾纏着不放,另一方面又跟麥可可扯不開嗎?
傅雅從上車開始就緊緊咬住的脣瓣,微微放開,嘴角艱難的揚起來,忽然側過腦袋,面對車門而坐,大大方方問葉瀾:“那麼你們忍心嗎?”
“……”葉瀾蹙眉。
傅雅不甘心再讓自己在葉瀾面前處於下風,頓了頓又接着道:“你和伯父是他的父母,我只是他喜歡的女人,更愛他的人,一定是你們。”
“你始終不肯妥協。”葉瀾淡淡的笑,她是過來人,當然明白傅雅的意思。
就算她曾經考慮過妥協,但是這一刻她以這樣傲嬌的態度坐在自己面前,大約也是決定硬着脖子走到底了。
時至如今,葉瀾恍惚中看見傅雅眼底的堅持,忽然之間好似多了一點點感動。
如果她是真的如此深愛雷子楓,若是孩子是雷子楓的,他們就皆大歡喜的讓雷子楓娶她,可是,只是可惜了……
“子楓一定沒有跟你說過吧。”葉瀾微笑,眼角眉梢都是婦人特有的寧暖和溫柔,傅雅雖然很想走,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下來了,只是眼睛根本沒有往葉瀾看,而是假裝看着車窗外,漫不經心。
不需要傅雅的回答,葉瀾又慢慢往下說:“我跟他父親從來沒想過曾經看起來溫柔可愛的你原來殺傷力這麼大,你的堅持和固執讓我們也不得不投降,但是漫漫,我今天如果沒有目的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親自來跑一趟的,希望你能夠理解我一個做母親的無奈和悲哀。”
傅雅微微詫異,她認識的那個葉瀾似乎跟眼前的葉瀾重合在一起了,她溫柔善良的時候傅雅心底會愧疚會慚愧,會不由自主想要離開雷子楓,只有她的強硬纔會激起傅雅身上和心上的那層刺,讓她忍不住的想要反抗。
葉瀾一大早起牀便馬不停蹄的趕來c市也是不容易,斷然不可能輕易放棄勸說傅雅,見傅雅沉默的垂下眼瞼,沒有說話的意思,更加語重心長:“我這次過來,也不是逼你離開子楓了,你們要是覺得你們的愛情可以一直保鮮下去,你可以給子楓他想要的幸福,我們也就不拆散你們了。”
傅雅皺眉。
葉瀾不用猜也知道傅雅根本不可能這麼容易相信她,微微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忽然問:“漫漫,我問你,你愛子楓,愛到可以爲他做出一些犧牲嗎?”
沒有商人是不看着利益一心爲人好的,傅雅跟葉瀾也前前後後接觸了好幾次,怎麼都不可能相信葉瀾可能一心爲了她好,自然謹慎不敢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葉瀾失笑,“你連這個都不敢回答,是害怕我嗎?”
在他們面前,傅雅永遠都是佔下風的那個人,不是因爲她害怕,而是因爲雷子楓是他們的兒子。
淺淡的笑容在巴掌大的小臉上緩慢的盪漾開,傅雅吃吃笑了笑,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冷峭的嘴角上翹,“你可以直接說你的目的,但是葉阿姨,我不可能再因爲你的什麼話,而做出任何妥協,如果上一次楓哥在車裡面,現在可能我已經完全失去他了,這樣的冒險,我沒有勇氣再來一遍,請你,放棄吧。”
傅雅說的,剛好也是葉瀾全身心的痛,最心疼兒子的也是她,若是雷子楓死於那場災難中,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原諒自己。
傅雅微微嘆氣,又繼續道:“如果你來找我,不是讓我跟楓哥分手的,我會按照晚輩的禮儀,讓你開開心心的在這裡住下,但若是你是讓我跟楓哥分開的,很抱歉,我做不到。”
“你連你的家人都不在乎了嗎?”葉瀾怔楞。
短短十多天時間,傅雅好像迅速成長了許多似的,她的眼底,再也沒有產生哪怕一點點對她的懼意。
傅雅抿着嘴,面容沉斂安靜,模樣看起來十分美好:“不是我不在乎我的家人,而是如果要爲我的家人放棄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我做不到。”
“那他們的安危……”葉瀾真的很難理解面前的女人。
人活一輩子,不光要爲了自己,難道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那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和自己的母親了?
“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沒有觸犯任何刑法,你們若是硬要爲我安上什麼罪狀,我想就算我真的栽了,楓哥也不會罷手,很抱歉。”傅雅突然站起身,面向後座的葉瀾,虔誠的深深鞠躬:“葉阿姨,我想跟你們和平共處,我會像愛自己的父母那樣來愛楓哥的父母,請你不要強制讓我們分開了,我和楓哥,都做不到。”
潛在的意思,如果雷家長輩實在不同意,他們也不會介意違抗他們的意願。
葉瀾挺得僵直的背影瞬間一軟,渾身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她的目的還沒說出口,居然被一個年輕女孩子說得啞口無言。
“多謝你能夠諒解。”傅雅再鞠了一躬,這輩子,第一次憋着一肚子的火氣對一個女人如此恭敬,也第一次,終於體會到了以德報怨的味道,心中並不怎麼好受,但是一席話說完,心中又好像什麼大石頭因此而落地,說不清的輕鬆感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