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就在明溯上山之後,烏延就悄悄安排了忠心的手下在靈堂中守衛,爲的就怕明溯出爾反爾,突然出手將他拿了下來。
此時,隨着明溯與那烏延越來越近,旁邊的守衛雖然睏乏至極,卻還是一個個強自打起了精神,各自悄悄地握住了兵器。
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烏延所料,就在那心中忐忑,精神高度緊張之時,明溯卻只是雙手輕輕地挽了上來,將烏延往上一攙,其他並無甚麼動作。
這時候,其實烏延早就暗暗擺好了架勢,二人剛一接觸,烏延便迅速地立了起來,身上暗自運足了力道。
“哈哈,沒想到烏延大人餓了一天,竟然還能這麼精神!”明溯回身對着商璩惋惜地言道:“若不是劉虞那老小子搶了先,本侯倒真想延攬一番了。”
明溯開口閉口都是直呼劉虞,商璩身爲幽州的地方官吏,也不敢隨意接口,只是在旁邊尷尬地陪笑着。
“侯爺見笑了,小人地位卑下,不配做侯爺的屬下。”烏延口中客套着,雙手卻是繼續懸在那邊。
“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明溯虛虛一扯烏延,便當先往外行去,頭也不回,口中卻是低聲言道:“若是你在劉虞手下過得不痛快,那就到洛陽來尋本侯吧……聖上那邊本侯還是能說得上些許閒話的。”明溯這話就有點揹着商璩收買烏延的意思了。
對於烏延來說,此時朝中能攀上的關係越大越好,明溯突然提起了劉宏,不由得他心中不頓時澎湃了起來。當下,便緊忙跟了上去,亦是悄悄地言道:“侯爺一路車馬勞頓,小人有些孝敬……”
“本侯爲聖上做事,鞠躬盡瘁,不謀私利的……當然了,若是些本地的土特產,那本侯也不客氣了。”明溯擡眼望了一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虎視眈眈望着自己,便輕輕搖了搖頭。
“土……土特產,都是土特產!侯爺放心,小人絕對不會讓侯爺爲難的。”
“那就多謝烏延大人了。”
“應該的,日後侯爺若有所驅,小人定當銜馬相報。”
“那你就投入本侯門下吧。”
“這……”
“算了,既然烏延大人看不起本侯,那還請留步吧。”
聽了這話,烏延頓時愣了一下,緊忙又追了上去,小聲地解釋道:“侯爺,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長居幽州,若是得罪了那劉大人,豈不是……”
“有本侯爲你撐腰,劉虞那老小子敢放個屁?”明溯卻是不屑地言道。
“侯爺,你不怕劉大人,可是小人在他治下撒。”烏延此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甚麼了,不知不覺之間,就徹底湊到了明溯耳邊。見自家首領一直緊追着那朝廷的大員說話,本來按照吩咐應該一直跟隨着的一衆胡人護衛卻是有些愕然,腳下便遲緩了幾分。
這時候,諸人已經拐過了靈堂,往前又行了幾步,明溯卻是腳下一頓,淡淡地笑道:“烏延大人還請留步,那個……土特產,派人送了下山便是。”
“侯爺慢走。”看這樣子,明溯是徹底不會跟自己再計較了,烏延心中不由地暗暗舒了口氣,便回身大聲吩咐道:“且將我房中那一箱子金……土特產擡了過來。”幾名忠心的守衛應聲便往後面奔了過去。
“一箱子啊……烏延大人真是客氣了,本侯惶恐啊。”明溯微微地擡手揖了一下。
“不惶恐,不惶恐。”烏延緊忙回了一禮。
“既然烏延大人如此知趣,那本侯總得投桃報李一番吧。”見商璩緊跟在自己身旁,明溯便將頭傾了過去,聲音越說越輕:“不知汗魯王這個封號,烏延大人可滿意?”
聞言,烏延頓時神情一陣恍惚。能夠被大漢封王,這是所有胡人部落首領都趨之若鶩的事情,可是這個消息卻來得太突然了,他不是不相信明溯的能力,而是——他怎麼會猜到這個封號的?汗魯王,自己也就是三天前臨時起意纔想起來的,這三天一直忙於守靈,都沒和任何人說過,遇上鬼了,這回真的是遇上鬼了。
就在烏延神情恍惚,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明溯突然高聲呼了一聲:“汗魯王你可滿意?”
“滿意,滿意……”烏延思緒紛亂,不由自主地答了出來。
就在那第二聲滿意說了出來之時,場中形勢陡然發生了變化,電光火石之間,那烏延只覺得腹中一陣絞痛,便發現明溯已經和身撲入了自己懷中。
“你……”烏延擡頭只說了一個字,明溯已經連續將手中的短刃捅進去三五次,頓時二人身上皆已被激涌出來的鮮血染得通紅。
“烏延,你竟敢私自稱王!”明溯手持短刃,回身指着那些倉皇之間撲了上來的守衛喝道:“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膽敢從賊者,一律處死。”
這時候,商璩也反應過來了,吶吶地言道:“侯爺,這稱王的事情可不能亂說。”
也不怪商璩會如此反應,既然烏延已經歸降了劉虞,那麼他就算是幽州的人了,而且此人身份特殊,在右北平胡人之中具有較高的威望,若是不明不白就這麼隨意地加以殺害,恐怕便引發邊塞民族對抗,滋生諸多流血事端。
“哼!”明溯鼻間重重一哼,伸手一指那地上不斷痙攣的烏延言道:“方纔商大人沒聽到我們的對話麼?”
“聽是聽到了,可是那是……烏延他沒親口說出來撒。”商璩本來是想說那汗魯王是你明溯說出來的,想了想,還是沒敢當面頂撞。
“你們可有知情者願意出來作證?”明溯卻是不再理他,揮手一戳周邊團團圍住自己的胡人問道。
衆胡人面面相覷,卻是沒哪個上前一步。明溯找了一圈,正待繼續喊話,突然耳邊卻是聽到了一聲暴喝。
“做你姥姥的證!”卻是一名忠心烏延的守衛見這邊發生了騷亂,衝了回來,正好發現自家首領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個兇手竟然還敢如此囂張,便持了兵器,猛然擠開人羣,從後面衝了上來。
明溯聽了聲音,卻不想親自動手,畢竟此時大家的神經都崩得緊緊的,若是就這麼廝殺了起來,恐怕最後會激起公憤,被那些胡人羣起而攻之,雖然說明溯並不畏懼這些人,可畢竟存了收編的心思——看看,面前這些胡人,一個個養得腰圓胳膊粗的,若是運到寶島,那可絕對是最能幹的苦力了。都快是自己的手下了,此時再大殺一氣,那自己折騰了三天的佈局就全部白費了。
說實在的,現在明溯對一個人最惱火。先前明溯敢在胡人中間找證人,就是吃準了烏里行這個胡奸會出來首告,不曾想,這真是個膽怯的傢伙,都已經領着田疇等人殺入了馬場,竟然還不敢當面出來指證一下。
那風聲已經快到身後了,明溯失望地微微嘆了口氣,突然將身子往旁邊一閃,口中厲聲呼道:“烏里行!”
其實,明溯倒真是錯怪了烏里行,讓那傢伙去燒殺劫掠還可以,此時明溯突然要找人出來指證自家首領,他也總得有個猶豫的時間不是。當然了,最好明溯先將一切搞定,然後直接扶了他上位,那就更好了,正在烏里行心中苦苦掙扎上去還是不上去之時,場中明溯卻是突然厲喝了一聲。
聞聲,烏里行不由地往前踏了一步,來不及思索之下,便將手中的長戟猛然擲了出去。那一門心思欲要上來拼命的守衛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被長戟穿背而過,直透出胸前,生生地釘在了地上。
“很好!”明溯點了點頭,淡淡地問道:“烏延欲要稱王的事情,你可知情?”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那烏里行猶豫了,見明溯發問,便上前恭謹地言道:“侯爺,烏延想要稱王,小的並不知道……可是,小的卻早就知道了他想要謀反的心思……”
聽完了烏延想借劉虞的庇護休養生息,等到羽翼豐滿之後再反了出去的事情之後,場中許多胡人皆是垂下了頭,旁邊商璩面上亦是陰晴不定,半響才長長地嘆息一聲,惆悵地言道:“作爲見證,此事吾定會向劉大人專程稟報。這烏延的確死有餘辜,剩下來的事情就由侯爺做主了。”
這件事情之中,明溯最擔心的還是商璩,畢竟自己這個侯爺是個逍遙侯,若是隨意地干涉地方軍政事情,傳入劉宏耳中,對自己日後的發展肯定會有不好的影響。現在有了商璩做證,劉虞爲了面子,自己是絕對不會把險些引狼入室的醜事宣揚出去的。
當下,明溯也不接過商璩的話頭,淡淡地言道:“幽州的事情,本侯不適宜干涉,至於這胡人部落,還是……”
話未說完,明溯突然覺得腳下一輕,竟然就這麼離了地,受驚之下,才揮拳往下砸了一半,整個人便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徑自往外飛了出去。
“侯爺!”這一下變化發生得異常迅捷,便是那一直站在旁邊的商璩,都沒能注意到明溯腳下的烏延已經甦醒了過來。此時,商璩見明溯往那山崖旁邊飛去,緊忙跟在後面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