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典軍校尉似乎並不起眼,而且,考慮到明溯帝婿的身份,劉宏剝奪掉了他直接統兵的權力,只給了協助整訓的職責,可卻還是給了他一個極佳的晉升平臺。
這也算是在祖宗法制與人才任用的矛盾之中,劉宏暫且求得的一個平衡點吧。
明溯卻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如此跌宕起伏,本來都以爲徹底與朝廷軍權無關了,不曾想一會兒的工夫,自己便從文官的候選人直接跳到了武官的行列。
雖然說這個武官職級稍許低了點,權力又受到了一些制約,可畢竟是個國字頭的職務。
明溯腦中稍許回想了一下關於這典軍校尉的一些記載,立馬眉開眼笑地將這個看上去出力不討好的差事給承接了下來。
原因無他,只爲明溯稍許眼神掃過殿下排在末尾的曹‘操’,便突然想起,這曹‘操’一生的歷程就是從洛陽北部尉到頓丘令,被免職之後只做了個少郎,也就是議郎中間最低的那一等,後來歷任騎都尉、濟南相之後又自己辭官不做,直到此時方還屬於東漢末年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後來,因緣巧合之下,因爲宦官平衡各方勢力的需求,曹‘操’被任命爲了西園新軍中的典軍校尉,然後一躍而爲兗州牧,自此之後奮武將軍、建德將軍、鎮東將軍、大將軍,最後成了大名鼎鼎的曹司空、曹丞相。
究曹‘操’一生,大致可以分爲三個階段。辭官之前的那個階段可謂是打名聲的過程,從典軍校尉開始則是開始步入權力中心,至於後來,自然也就近水樓臺先得月,順理成章地奉天子以令諸侯了。
明溯之所以願意接下這個不大不小卻缺乏實權的職務,主要還是因爲曹‘操’就是在這個職位上起家的。倒不是明溯想搶先一步去走曹‘操’的老路,而是能夠卡住其晉升的途徑,雖然對自己沒多大的好處,卻也能夠達到損人的目的。
沒了典軍校尉這個起點,曹孟德還能走多遠呢?已經暗暗決定一定要將這個位置霸佔到底的明溯心中樂滋滋地想着這樣一個深奧的問題。
此時,曹‘操’自然不清楚這個位置本來就該是自己的,見明溯突然從閒散的侯爺轉爲了實職,而且是軍中的實職,殿尾的曹‘操’眼神突然一黯,卻是在想自己甚麼時候也能像明溯這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崇德殿本就是議事所在,劉宏又是當今天子。金口之下,即便是在場諸人之中還有許多不甚服氣,可畢竟大佬已經發話了,大家也只得怏怏然各自回了席位之中。
缺少了鴻都‘門’學的阻力,劉宏也是樂在其中。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方面是興致所在,另一方面卻是國之棟樑,失去哪一方自己都會有些不捨得,至於司徒劉郃、太尉張顥、光祿勳瑋璋、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蓋升、司隸校尉陽球等人的眼神,那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就像明溯比喻的那般:總不能咬回去吧。
意外得到了一個軍職的明溯自此心情大好,不僅及時地爲劉宏解開了那日行千里的謎底,而且還唾沫橫飛地連續講了好幾個段子,一番番妙趣橫生的話音將整個崇德殿氣氛掀起了一輪輪高‘潮’。有了劉宏的參與和積極推動,今年的宮宴自然消耗的酒水要比往年多上一倍還拐彎。
明溯得到的第一個差事便是盛化‘門’奉詔。這個位置說關鍵也不關鍵,說不關鍵卻是直接扼守了諸多臣子正常朝見的必由之路。
三更時分,酒足飯飽,醉醺醺,腳下直打擺的明溯第一次當差,自然是要檢閱一下手下配備的力量,如果可能的話,明溯還準備趁夜‘色’將手下組織起來,圍着皇宮跑上一圈,以顯示整訓的決心。
到底是宮中宿衛,儘管絕大多數人都是睡眼朦朧地從被窩裡被拽了起來,卻是迅速集結在了盛化‘門’內。
明溯滿意的來到隊伍前面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一,二,三,四……一千三百六十五……三千七百五十一……”然後……然後,大家都睡着了。
尤其是那前面的主將——明溯,此時卻是毫無風度地依在‘門’邊,呼嚕聲打得比誰都要響亮。
雖然第二天很多宿衛凍出了重感冒,可他們卻還是對這個新任的長官表示出了由衷的敬意。
原因無他,只爲黎明時分,那實在被‘尿’憋得難受的劉宏‘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的時候,旁邊伺候的小黃‘門’輕聲地稟報了一聲:“仁義侯太敬業了,從三更時分上任一直到現在,都還堅持在盛化‘門’內……而且,負責盛化‘門’守衛的五千名宿衛一個都沒有偷懶,全部都排在那裡。”
其實,這個小黃‘門’只是將表面的情況彙報了一下,真實的情況他也沒空去打探一下。畢竟他主要負責的還是劉宏的需求,之前只聽到稀拉嘩啦一堆堆士卒出去,然後就是高亢的報數聲,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士卒回來。
這說明甚麼?這當然是明溯治軍有方,一上任便得到了宿衛的擁護,全體都有,一直堅守崗位到現在。
想到外面滴水成冰的景象,那個曾經收過明溯兩次賄賂的小黃‘門’便覺得自己有義務爲明溯說兩句好話。
歷來當權者都希望自己的手下幹活不要命,尤其還是明溯這種準皇親國戚,劉宏自然不能讓他流了汗還要流淚。
本來劉宏倒也想親自去參觀一番宿衛整訓的場景的,可才往外行了幾步,就被那凜冽的北風給吹了回來。
“重賞……全體都賞!”劉宏縮着脖子,打着寒顫,哆嗦着吩咐了下去,自己緊忙又縮回寢宮之中,抱着那個柔軟溫暖的小身軀去睡回籠覺了。
‘露’天睡了兩個時辰的收穫,除了超過半數的宿衛請了病假之外,便只剩下每人足足百兩銀子的賞賜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物價極低,區區十兩銀子便足夠一個小家庭殷實全年,衣食無憂了。一下子發了筆橫財的宿衛自然將這個新上任的老大當做了財神,就連那請了病假的宿衛都是圍攏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護着自家頭兒的睡姿。
說起來,這明溯也真是能睡,雖然旁邊北風勁刮,可那呼嚕聲卻是一聲響似一聲,若不是如此,恐怕許多人都以爲明溯被凍僵了過去了呢。
新年第一天沒有早朝的規矩,所以明溯也就放心大膽地在盛化‘門’內睡得個天翻地覆,愜意異常。
自從修習了內息之後,這些寒暑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些‘毛’‘毛’雨而已。何況昨晚喝得太多了,此時明溯體內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爐一般,再多的寒氣一遇到那沖天的酒氣,立馬就被融化成了一團團炎熱的氣息。
武人多尊崇強者。見自家頭兒衣着單薄,依然在冰天雪地裡睡得很香,便是那三更被揪了出來的刺頭,此時心中剩下的也惟有深深的震撼和感嘆了。
這一幕奇異的景象一直維繫到日上三竿。今年老天爺很給面子,沒有溼漉漉的冷空氣作祟,大家也就免了身上凍成冰渣的苦楚。許是睡足了,或是感受到了明媚的陽光,抑或是坐着睡覺實在太累了,明溯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之後,滿是驚愕地睜開了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堆人。
昨晚喝得實在是有些高了,那些宿衛都顛來複去敘述過十數遍之後,明溯都沒有搞清楚自己是怎麼來到這盛化‘門’,又怎麼將如此多的手下給揪了起來,陪自己在外面睡了半夜的。
確實人太多了。儘管出入了多少次宮內,可明溯萬萬沒有想到,單就一個大‘門’,竟然會有如此多的宿衛看管。雖然這些宿衛除了看‘門’之外,梭巡宮內禁地,護佑皇宮安全等等職責還有許多,可腦子一直不轉彎的明溯卻還是一直在驚歎這劉宏的手筆太大,連道宮‘門’的‘門’衛都能整出整整五千人出來。
隨口吩咐了一聲,讓那些凍壞了的宿衛回去休整三天,其餘人則繼續輪值之後,明溯一路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家,卻是沒有理睬任何人,直接往房中一鑽,又美美地睡了個回籠覺,直到晌午時分,方纔稍許清醒了幾分。
這新年有新年的規矩。在古代,一般新年第一天,是不會催促人做事的,就像先前,明溯沒有睡足,是沒有任何人去打擾他的。
按照傳統,如果新年第一天就被催促,那全年都會在忙碌中度過。這是民間的規矩,官家也是恪守了這一準則。
所以,明溯睡醒之後,那些伺候的雜役直接將洗漱之物搬進了房中,又送進了一些點心,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至於他們的賞錢,昨晚已經由古怪代表明溯發放了一遍。
說起來,這些雜役也真是幸福。這侯府裡平素常常沒甚麼事情可做,可待遇卻是絲毫不比皇宮大內遜‘色’半分。
除了古怪這個駐京辦事處主任的慷慨大方之外,才搬進侯府數日的二老卻也是體諒民情,今天早晨又給大家各自包了個大大的紅包。
自從兒子出息之後,先生的眼界也算是水漲船高了。作爲侯爺的父母親,雖然目前劉宏尚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們封上個甚麼侯甚麼君的,可這氣勢卻是不能差的。
所以,那些閒得都快要蛋疼的雜役們突然發現多了兩個老主人還是有不少的好處的,比如說現在袖子裡揣着的那足足三十兩的大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