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畢竟不是活神仙,此時突然多了一萬多張嘴,任他心中對這個時代再是有着多麼深刻的認識,卻也只能徒嘆奈何。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就算是明溯‘摸’黑跑去周邊的縣城“借糧”,姑且人家願意不願意相信,就是那城‘門’估‘摸’着也是沒人肯開的。
本來最近的兩座城池是相縣和梧縣,等到天明,若是能夠借點糧食,倒也能夠暫緩燃眉之急。可明溯一說出這個建議之後,旁邊鄧元卻是頗爲爲難地解釋了一通:先前衆人一直打着太平道徒衆的旗號,等到發現這個招兒實在無法解決溫飽問題後,鄧元便靈機一現,派人前往那臨近的縣城,重新打了仁義侯府的名義“借糧”。
畢竟那些人能夠做到一縣主官也不是完全沒有才能的,還沒等他這個招兒用老,大家便紛紛醒悟了過來。
估‘摸’此時明溯若是再派人前往,不等靠近,城上便是一陣滾石飛箭了。
聽了這話,明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冒充本侯爺,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衣着打扮,就憑藉這一副叫‘花’子般的模樣,若是哪個縣令真的豬油‘蒙’了腦子相信了,那他還真的不用再在那個位置上做下去了。
埋怨歸埋怨,既然“自己”的名聲在這周邊已經臭了,爲了朝廷的體面,那自然只能趁着人家沒反應過來,連夜轉移到更遠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想到一個穩妥的法子吧。
明溯終於充分體現了一番長征的感覺,萬餘火把、人聲鼎沸,後面的人緊緊跟着前面,秦壽、黃裕等人自然已經被安置進了馬車,至於那其他的人,便只有靠着人力攙擡,慢慢地跟着大部隊往前行進了。
或許是難得吃了個半飽,抑或是求生的‘欲’望迫使他們不得不跟了上來。反正天明的時候,衆人已經慢慢地‘摸’出了這一片山嶺,趕到了一個叫竹邑的地方。
竹邑是哪個州的?望着那高高的界碑,明溯納悶地回頭問了一聲。聞言,旁邊馬車中的秦壽無奈地向上翻了翻眼皮,若是他甚麼地方都認識的話,自己這一羣人又怎麼會七拐八拐,跑了這麼多天,都還沒能趕到桃‘花’島呢。
至於諸葛圭,也就是對泰山郡比較熟悉一些,這裡顯然與泰山郡相去甚遠,面對明溯的問題,他也只能裝作沒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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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人之中,倒是那胡母班稍許見多識廣一些,見明溯問起,那胡母班皺起眉頭想了半響,方纔試探地言道:“這地名聽起來很特別,想必定然盛產竹子。依照下官的揣測,此地定然……不是豫州邊界便是徐州邊界。”
簡直是今晚聽到的最大的廢話!聞言,明溯不禁也將眼皮往上翻了翻,心頭卻是涌上了一股強烈的無力感。
自己這統率的是怎麼樣的一羣屬下啊,一個個文盲也就算了,可偏偏要冒充知識分子的模樣。不是豫州便是徐州,此時就算明溯腦子進水,也知道短短一夜,自己絕對不可能飛出兩州地界,直接跑到那揚州甚至是更遠的‘交’州了。
當然了,胡母班有一句話卻是說得很對,此地的確盛產竹子,而且是那比‘毛’竹略微細上半分,卻也極爲粗大的一種。這倒是無意之中幫了明溯一個大忙。
一番忙碌之後,在明溯的分派指揮之下,二千餘具簡單的擔架便製作了出來。當然了,更是卓有成效的是,有那腦子靈活的人竟然想到了用竹竿密密麻麻編成籪子,分片將水中的魚兒驅逐到淺水區,如此一來,便很快在道旁的溪水之中捕捉了足足百餘條大魚。
雖然說,平均百人才能勉強分得一竹筒稀薄的魚湯,可畢竟要比甚麼都沒得吃,去喝那白開水來得令人振奮吧。
無聊地望着手下的發明創造,明溯突然想到了一個後世的特產。
就在那出領袖的地方,有一個泰州,那裡有一片極爲遼闊的水面,名叫溱湖。因爲湖水太深,當地人便因地制宜,用竹子密密麻麻地將湖面分割了開來,養魚養蟹,倒也甚爲悠然自得。
這種竹子間隔養出來的螃蟹,便叫做溱湖籪蟹,臨近地區名氣倒也不菲。
明溯此時突然想起了溱湖,倒不是爲了其他,而是這個時代可不比後世,饞嘴之人甚麼都吃。毫無疑問,溪邊那些密密麻麻分佈的小‘洞’‘穴’,裡面居住的不是鰻魚,便是那螃蟹的近親堂兄弟——彭琪。
晌午之前,諸人皆留在了當地,一邊提前二千年去享受那“清水百‘玉’蟹”的美味,一邊慢慢地休養生息,至於明溯則領着典韋與那百餘士卒,徑自往那竹邑縣城的方向趕了過去。
等到了縣城外面,明溯卻是被驚嚇了一大跳。原因很簡單,此時整個縣城竟然四‘門’‘洞’開,裡面除幾個垂死的老人,竟然再無其他生命的跡象了。
納悶地尋了個耳朵聾得不是很厲害的老翁詢問了一番之後,明溯方纔知道,原來這竹邑雖然偏處豫州邊界,可那黃老道,也就是太平道卻是廣爲流傳,就連那縣長竟然也是張角的忠實信徒。這不,全縣城凡是還能上陣的大多都被縣長帶了往北走了,剩下的人除了這些實在走不動的老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些躲避到鄉下不信教的豪紳百姓。
也許是被那縣長連續幾次大清洗搞得心驚‘肉’跳,儘管他已經走了很久,可這縣城之中卻還是無人敢搬了回去居住。
真是晦氣,難得撞上個小縣城,竟然是座空城。明溯鬱悶地在城中大肆搜刮了一番,卻是發現除了一些散落的財物之外,便連那官倉之中已經黴爛的粟粒,都盡數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些黴點白斑,似乎張大了嘴巴盡情地在嘲笑明溯來晚了一步。
“老人家,那些逃出去的富戶都住在哪裡啊?”重新找到先前那老翁,明溯大聲地對着其耳朵喊了一句。
“都走了,都走了……走了。”那老翁‘迷’糊着粘着灰白污損之物的眼瞼,喃喃自語着。
“去哪兒住了?”明溯繼續大聲地問了一句。
“都在鄉下……窮地方,破落地方,老夫也沒去過。”
“哪個方向?”
“那邊……”
還沒等明溯轉身,那老翁卻又晃晃悠悠指了個相反的方向,這下明溯心中沒底了。
“到底是哪邊?”
“有山有水的地方。”
有山有水的地方?聞言,明溯還沒再問,旁邊典韋卻是撓了撓腦袋,納悶地言道:“那不就是我們來的方向麼。”
“廢話!”明溯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這典韋有時候腦子‘精’明得跟個人‘精’一般,可犯起糊塗來卻似乎一團漿糊。
若真是自己過來的方向,還用這老翁說麼,想必沿途自己早就該發現百姓生活的痕跡了。
想了想,明溯派了一伍士卒回去傳訊,讓胡母班、太史慈、鄧元等人領了衆人繼續往南前行,自己則是火急火燎地沿着縣城南‘門’外直道,一路往前趕了下去。
也不怪明溯此時心中着急,沒辦法,除了已吾縣跑了出來投奔自己的那萬餘人,隊伍中間可還有一大堆寶貝疙瘩呢。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那荀悅等人亦是僅僅喝了一點魚湯,若是自己再不找到糧食,估‘摸’着甚麼王佐之才,治國良臣,最終也就是路邊的一灘白骨,等着後人去扼腕憑弔了。
當然了,最讓明溯心疼的還是半路跟了自己一起的甄宓。甄家其他人明溯都不在乎,至於甄宓日後的美貌明溯也沒那閒暇工夫去想,可就是甄宓那咿呀的可愛模樣,以及與自己一見如故的親暱,便讓明溯暗暗心疼不已。
到底是個懂事的‘女’娃兒,雖然與大家一起捱餓到早晨,卻是不哭不鬧,就那麼撅着張小嘴巴,靜靜地望着自己。想到那副令人心酸的神態,明溯心中便有些隱隱作疼了起來。
連續趕了下去,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諸人才到了一個名叫大澤鄉的地方。到了這裡,明溯才知道現在自己大致應該在那後世安徽的地界之內,也就是說此地同樣屬於豫州邊界。
大澤鄉,顧名思義,僅僅是一個鄉,它從屬於一個叫蘄的小縣。
大澤鄉正在竹邑的南方,東邊緊鄰着豫州邊界符離縣。如果明溯等人不是沿着直道一路向南,而是直接從旁邊的山道中間對穿了過去的話,此時應該早就坐在符離城中一快朵頤了。
到了這裡,明溯才發現原來大澤鄉也是個歷史悠久,赫赫有名的地方。那鄉中嗇夫一邊催促着手下去看那燒‘雞’整好了沒有,一邊賣‘弄’地將本地介紹了一遍。
蘄縣是戰國時期楚國的名邑,先秦時期,那屯長陳勝、吳廣二人領了戍邊百姓九百餘人從此地趕往漁陽修築長城,因連日大雨,道路毀壞,最終不得不停留在大澤鄉中。
按照秦朝律法,戍邊者“失期,法皆斬”,於是陳勝、吳廣便合謀起來造反,以魚肚藏書“陳勝王”以號召百姓,揭竿而起。自此以後,各地紛紛響應,最終在懷王領袖之下推翻了秦二世,本朝高祖皇帝當時也就是其中一支義軍。
我勒了個去,當真是大漢天下,處處是景啊。不過此時餓急了的明溯卻是絲毫沒有想要瞻仰名勝古蹟的覺悟,完全放下了侯爺的面子,不停地催促那濃郁的香味早已溢入堂內的燒‘雞’趕緊送了上來。
大澤鄉的燒‘雞’與符離一脈相承,都是用糖水抹了,再加上香料,細細煮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