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明溯倒還是蠻有閒情逸致的看着那女子撒嬌,突然發現自己是沾上了個燙手山芋。
女子想要私奔,而且是要和自己私奔。反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個遍了,一個女子不考慮名節要求跟隨自己,明溯也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了。不過問題的關鍵是,私奔可不是搬遷,如果女子與自己私奔的話,那麼她的子女怎麼辦?
倒不是怕沒地方安置,也不是嫌多,現在明溯可謂是家大業大,區區六七張嘴還是餵養得起的。何況,就算女子捨得,他也捨不得……甄宓!
這個傳奇色彩的娃兒必須要提前拐回去,至於女子是想自己一個人私奔,還是帶着大大小小一起“私”奔,明溯都不想去問。因爲他此時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將小甄宓給弄了回去。
“私奔的事情暫且不提。”明溯不待那女子面上變色,飛快地將話接完整了:“那些娃兒畢竟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若是就這麼放在甄家,可不大好。”
“可是我最近在減肥……你沒發現我消瘦許多了麼?”俗話說,爲伊消得人憔悴,女子現在模樣確實是比上次見着時單薄了許多。
“不管你減不減肥,娃兒總是你生的——退一萬步講,甄宓我必須帶走!”明溯知道女子或許是在安慰自己,或者確實是想甩去包袱,畢竟任何一個時代都沒哪個男人喜歡當便宜老爹。
沒有負擔的女子總比拖家帶口的行情要高些,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
“本來我還以爲你不想要他們的呢,”女子定定地看了明溯半響,突然哽咽了起來:“這下好了,我們都不用分離了。”
“傻瓜,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兒女我自然會作爲親生的一般對待。”明溯寵溺地颳了一下女子鼻子,卻是手忙腳亂地將衣物披了上去,腳下一蹬,不待那女子發問,便躥了出去。
倒不是明溯急於離開……不跑不行啊!現在外面已經放亮,隱隱約約之間自己已經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傳來。一看到那竟然還洞開着的房門,明溯都有些暗自佩服自己這個賊膽了。
驚愕之間,還來不及出聲呼喚,門外腳步聲逐漸倉促了起來。就在女子將薄被掩於身上之時,一個小女娃兒蹦蹦跳跳地進了房門。
“阿孃,你的門怎麼開着?”女娃兒疑惑地看了看搖曳的幃帳,探頭又往外左右瞄了一下。
“沒甚麼,早晨起來轉了一下,透透氣。”女子慌張的回了一聲,緊忙在被窩裡窸窸窣窣地套起了衣物。
恐怕明溯死活都想不到,就在他前一刻才提前甄宓,現在來的竟然正是這小娃兒。見母親還沒起來,小甄宓懂事地自己搬了個繡墩坐了下來,安心地等候了起來。
“你怎麼起來這麼早?”畢竟是夏天,女子三下五除二便將衣服套了起來。
“我等阿孃幫我梳頭呢。”甄宓認真地應了一聲,卻是訝然言道:“我還以爲就自己髮髻亂了,沒想到阿孃的髮髻更亂,就像被我被大兄揉過一般。”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聞言,女子心中一顫,女兒形容的一點沒錯,自己這確實是被人揉過,而且還不是揉了一兩下。一想到大半夜的激情經歷,女子頓時覺得雙腿酥軟,溼漉漉黏糊糊的,幾乎邁不開步子了。
就在女子努力平息了心神,爲小甄宓梳妝的時候,甄宓卻似乎突然想起來一般,驚叫道:“對了,阿孃……方纔我好像見到有道人影從你門前晃過去。”
“人影?”女子面上紅了紅,卻是故作鎮定地言道:“或者是甚麼夜貓吧,最近不知道這些夜貓發甚麼瘋,老是在屋檐上躥來躥去。”
“好的吧……可是那的確是人影撒。”甄宓是個很聽話的娃兒,既然母親都說了,那她自然只有乖乖聽話的份。當然了,心中的嘀咕還是難免會有的。
將甄宓哄了出去之後,女子緊忙將所有的窗戶全部推了開來透氣。幸好第一個來的是甄宓,若是甚麼奴僕婢女的話,不消去發現甚麼人影,只要聞聞這房間裡面濃郁的味道,就該明白昨晚發生了甚麼了。
就在女子一絲不苟地打掃戰場的時候,明溯卻已經藉着花壇亭閣的掩護,悄悄地閃到了院牆下面。剛在牆頭探出眼睛之後,明溯心中頓時就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這段院牆正是昨晚自己進來的地方,本來還是空曠無人的一塊區域,也不知道這無極縣令是如何進行城建設計的,竟然在這塊場地上整了一個露天交易的市場出來。
此時,牆外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挑的將眼睛擦得鎧亮,賣的把貨物吹得神奇。雖然沒有哪個人閒得無聊擡頭去看牆頭,可若是明溯就此躍了下去,定然是衆目睽睽,行蹤難以掩藏。
我勒了個去!明溯暗暗地咒罵了一聲,正待換段區域潛出去時,甄府之中卻是突然熱鬧了起來,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想當然地準備爲情郎打個掩護,好讓他順利出去,竟然將所有的娃兒連同他們貼身服侍的下人一起召到一個微微凸出岸邊的水榭之中,語重心長地講解起了一日之計在於晨的大道理。
這下,卻是好心做了壞事。任是明溯身法再敏捷,都難以在十數雙的目光的注視之下,悄然摸過那池塘邊的一段石徑。
就在明溯苦思冥想,百無一策之時,突然感覺外面有人擡頭在看自己,便緊忙將頭往下一縮,好半響方又悄悄地露了兩隻眼睛去看那外面。
這一看,明溯頓時心中就氣炸了。的確有人在看自己,而且這個人自己還很熟悉。
典韋昨晚忠實地守在甄府門外爲明溯站了一夜門崗。等那些商販聚攏了過來時,典韋自然不能繼續傻站在外面,於是便隨意地找了些貨物,慢慢地觀賞了過去。
果然不出典韋所料,到底是熟門熟道,進去時明溯選的就是這一片院牆,出來時同樣還是原路返回。
見明溯在上面探頭探腦,終於發現了自己,典韋卻是毫不掩飾行蹤,嘴角咧得大大的,指着腳下地面示意了一番,笑了笑卻又搖了搖頭。
不消典韋搖頭,明溯也知道牆根下面有人。然而自己總得想個法子出去唄。
閉目想了想,明溯伸手做了個向兩邊分開的姿勢,嘴張成大大的圓形,向典韋示意了一下。
典韋自然明白這是讓他將人羣驅散開。然而,這裡畢竟是無極,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讓他上去廝殺一番還可以,可若是將這些簇擁的人驅逐走,恐怕除了尋釁滋事,其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想到便做,這是典韋想來的行事風格。就在明溯目瞪口呆之中,典韋竟然一把扯住旁邊經過的行人,厲聲吆喝了一聲,揚拳便砸了下去。
按照慣常思維,若是有人鬧事,至少注意力也該完全引到典韋身上,如此一來,明溯偷偷躍過圍牆,就沒人發覺了。可典韋不動腦子的時候卻是比牛還要笨上幾分。
先前,爲了與明溯好交流,典韋已經走到了甄府牆外,此時他也不換個地方,直接就在原地動了手。
這下好了,本來雖然人多,卻也只得十餘人來來往往地經過這段區域,此時典韋一鬧事,周邊的人便全擁了過來,看起來的熱鬧。絕大多數視線方向自然都盯牢了這段圍牆,嚇得明溯趕緊將頭縮了下去。
如果僅僅是暫時出不去,倒也罷了。可壞就壞在牆外的聲響實在太嘈雜了,那水榭之中諸人聞聲,卻是心中好奇,一個個趕了過來準備爬在牆頭看上一番熱鬧。
不用多想,明溯也知道今天行蹤是完全泄露了。於是,便趕在甄府諸人過來之後,緊忙長起身子,大大方方地站在圍牆下面,面上則是眉頭緊鎖。
“有賊人……”一個奴僕才喊了一句,眼尖的小甄宓便隨即將那眼前的少年給認了出來。
“大哥哥,你怎麼在我家裡?”甄宓納悶地跑了上去,揪住明溯的衣襟,問了一聲。
“噓……”明溯卻是豎起一隻手指,神神秘秘地止住了甄宓,側耳繼續聽着外面的動靜。
良久之後,女子似乎非笑,一本正經地問道:“如此說來,侯爺是因爲貴屬與商販起了爭執,擔心泄露行蹤失了面子,方纔做了回樑上君子?”
“是牆上君子。”明溯認真地更正了一句,卻是隨手拜託了女子一件事情:“能不能派人出去爲我那專門惹事的屬下解個圍。”
“這個好辦。”女子巧笑兮兮地喚過一名婢女,遞過去幾塊碎銀,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之後,便打發了出去。
見狀,明溯拱手行了一禮道:“多謝夫人相助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女子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卻是強忍住笑意問道:“不知侯爺是準備跳牆回去,還是從大門出去。”
“自然是……”明溯歪頭想了想,索性裝作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道:“先前跳牆太急了些,卻是沒想到遇上故人。既如此,本侯便到府上叨上一盞熱茶水吧。”
“侯爺請。”
“夫人請。”
兩人相敬如賓地客套了一番後,便分了個主次沿着迴廊往前廳行去。
這七個娃兒都與明溯相熟,其他六人倒也罷了,只是那甄宓倒是絲毫也不見外,歡呼雀躍地奔了上前,直接探了手讓明溯抱她。